002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庄婷说：“亲爱的，你跟何雄才到底到哪一步了？”

华灯初上，庄婷和楚楚吃罢晚饭，在小区里散步。这几日寒流过境，冷风拂面，却穿不透两人身上鼓囊囊的羽绒服，只给她们的聊天凭添一种冬日夜话的情趣。

吴楚楚脸一红：“别胡说。

“何雄才有能力，吃得开，长得不错，又有钱有势，我觉得他比杨云帆条件好得多。”

“可是，江湖传言……”

“只要自己开心，你管别人怎么说！”庄婷一脚踢飞地上一块小石头，分析说，“你数数这城里的成功人士，有几个的原始积累是能放到太阳底下晒的？何总现在的生意，至少明面上都是合法的。”

楚楚坦露心声：“我已经准备接受他，因为现在，想退出也来不及了。”

“只是——”，庄婷狐疑地说：“为什么你的眼睛不再闪亮，你的嘴角不再含笑？楚楚，我一直喜欢你，当你好朋友的。我觉得，在这乌浊尘世，唯有你我是相依为命的，我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谢谢，我也是当你好朋友的”，楚楚知道，庄婷的话虽然戏剧化，她的感情虽然夸张，但她的内心是真挚的。身为广告女郎，每天面对的，是人情薄如纸的金钱世界，唯女孩子间的友谊是股清流。

“楚楚，我觉得，你还没走出上段感情——”

“那种电闪雷击的感觉，一生只有一次”，楚楚凝视着淡蓝天幕上一颗星星，淡淡地说：“我很难彻底走出那段阴影了。”

“你要小心，何雄才只要一调查，你跟杨某人那些陈谷子烂芝麻，啧啧。”

庄婷一向自许“恋爱专家”。对于室友的不识时务，简直恨铁不成钢。说到杨云帆未免想起张莉，庄婷更是不以为然。在她心深处，觉得张莉曾抢走了吴楚楚的友谊，庄婷虽自诩老江湖，对于姐妹情，仍留有些女学生的意气。

却见吴楚楚头一翘，对她的忠告嗤之以鼻：“你把何某看作什么人？洗脚上田的暴发户？他要没这份自信，没这点风度，我早不睬他了。”

庄婷已打好腹稿，准备吹吹她最近的爱情冒险，秀秀那种青春作伴的放纵，但在清高矜持的室友面前，居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何雄才越来越喜欢吴楚楚了。过去，他全神贯注于实现他的种种计划，他的感情世界是没有女人位置的。妻子也罢，阿霞也罢，女友也罢，都不是他的必须品。

吴楚楚则是另一回事。他对她的需要超过了对任何女人的需要。他过去的女人中没有一个能和她媲美。她的清纯，才华，她的独立不羁，她的理想主义，一切都深深吸引了他。面对他，前妻是自卑，猜嫉；阿霞是唯唯诺诺。其他女人呢？或是有求于他，或是怕他，千万百计讨他的欢心。只有吴楚楚敢于对他说“不”，向他挑战，她的胆识，她的职业素养，使她能跟他平起平坐。他可以把他的想法告诉她，也可以征求她对他某些计划的意见，更可以利用她的特殊地位处理一些微妙的纠纷。

他再也不想离开她。

吴楚楚也越来越离不开雄才了。他可以率领一个团队，快速抵达他的目标；他话不多，却自然而然成为人群的中心，她觉得他身上自带领袖气质。他虽然只是高中毕业，但是却非常善于学习，拥有各种杂七杂八的知识，无论对经济热点，对她工作中的困境，对什么季节喝什么汤，甚至对女人的穿衣打扮，他都能提出中肯意见，这令她对他刮目相看。他那种不按常规出牌的个性，也让她觉得有趣。他有时暴烈如狮子，似乎可以撕碎一切；有时却又温顺如绵羊，可以耐心耐气地等她梳头，给她讲一些粗俗的笑话。

他们郎才女貌，智力相当，性恪互补，时尚靓丽，很快成了南滨社交场上最受欢迎的一对儿。

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有无数触手伸在全市各个角落的新闻部？听闻吴楚楚常常以傍友的身份，跟何雄才出出进进时，秦军将她召到自己的办公室，沉着脸说：

“听讲你跟何雄才挺熟？你是党媒喉舌，是不可以为私人集团出头的。”

她头一翘：“我们只是朋友，我从没以栏目的名义替他站台。”

“你是主持人，代表的是栏目形象，有时候你的立场尽管没有偏颇，但只要你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场合，对别人会误以为是栏目的态度。”

平日里，老秦跟群众打成一片惯了，大家已习惯他的嘻嘻哈哈。对于他亲自发掘的吴楚楚，他更是耐心加偏心，几时有过这等严肃的表情？楚楚顿时慌了神，申辩说：

“我是跟何雄才的关系是不错，他可是我们广告部的大客户呀。客户遇到难处，我稍微帮帮他，应该没有大问题吧？”

老秦看她好一会，才说：

“大客户不便得罪，但是，你一定要把握好这个度。”

“好的。”

“听说，何雄才现在是什么‘钻石王老五’，你又是当年报道他‘家庭悲剧’的记者，你当初捅的漏子，许多人还记得，你别跟他走太近，没事人家也会说有事。”

她想：晚了！心越虚，面上神色愈发庄重，说：“头儿，你想哪去了？”

她知道老秦是为她好，可她感到这些苦口良药于她全不适用。她对叶雄才的钱和组织没兴趣，她为他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出主意，不过是为了报恩，当然也因为她喜欢他。她业务娴熟，是全台最引人注目的主播，她像爱惜羽毛一样爱她的名誉。

弱肉强食的丛林就在那里，而她相信凭她的应变力，她能逍遥于丛林之上。

现在，何雄才最喜欢的人就是吴楚楚了。他把自己在任何人面前不曾吐露秘密向她诉说。高处不胜寒，他其实是一个孤独寂寞的人。楚楚是第一个获得他信任，倾听他心声的女人。

他向楚楚透露，他前妻原先是镇长的女儿，比他大五岁，他跟她结婚完全因为她主动，同时也为了全家人。他当时正忙于创业，都不知道那两个孩子是怎么来的。前妻既爱他，又怕不能拴住他，终于做出可怕的事，要不是他的心足够硬，——真不知该如何活下去。

而吴楚楚则感到，她和他的世界有交集，也有差异。他们因为交集互相欣赏，因为差异互相吸引，但她并非少他不得。而在上一段恋情里，杨云帆于她则不是这样，杨云帆让她感到她离不开他，一旦失去他便感到孤单寂寞。何雄才呢，让她觉得自己是成熟的、独立的女人。他唤起了她奔放的情欲，只要跟他在一起，她就感到刺激而满足。

楚楚在何家别墅的卧室里躺着，听着卫生间的水花在低呤与恣纵，那是雄才在淋浴，她感到满足而兴奋。她唯一不安的是她的栏目。无论她如何提防，何雄才似对她的工作太有兴趣。当初她跟杨云帆在一起时，他俩的工作和感情是水乳交融的，因为他们三观一致。而对于雄才，她希望能划出一道线，感情是感情，工作是工作。

可是，坊间沸沸扬扬的“《法制纵横》介入雄图和香木村的土地纠分”是缘何而起的呢？

何雄才从卫生间走了出来，腰间围着一条雪白的浴巾。头发湿漉漉的，有几绺垂在额前。尽管经常在外面应酬，他一点也没发胖，肋骨突出，肌肉紧致，活像一头迷人的动物。

“宝贝儿，快换上那件紫色丝绒旗袍，陪我去见一个重要客户。”

她依言换好衣服，对镜一照，天，水汪汪的毛葡萄眼，蒙了一层雾，眼底下有片黑影子，极度的“睡眠不足”。

难道说，还未爱弛，已然色衰？

怎么会是这样？她明明身处温柔富贵乡，身边是本市最有传奇色彩的大佬，为什么镜中女人像个布偶，殊无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