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全城搜救
何雄才坐在酒店的总经理办公室里,面对着应召来的七个人。他已给三个人下了指令。
他对助理说:“阿豪,我要你利用你的那些内线去找警方的关系,调出今晚八点到八点半,在市影剧院四周的视屏监控,查找吴楚楚上的那辆黑色捷达小汽车,查清它的车牌号。然后调看本市和附近道路所有的监控视屏,看看这辆车最后停在哪。”
“可是,全市有摄像头的街区并不多,而且你知道,这样做是要暴露内线的啊……”
“别说了,马上去做。”
阿豪应声而去。
何雄才又对女秘书说:“阿珍,你登录《南滨晚报》网站,找到‘4·11’绑架案的专题网页,找出曲艳跟她爸话别那张图,我要你把曲一锋的画面截图,发送给我们所有的关系户。”
他对公司的保安队队长说:“你要通过你的关系,查出曲一锋的住宿记录。他不一定还在原先的落脚点,你们要查出他在南滨有什么亲友,跟什么人打过交道,去过哪些地方。”他看一眼手上的劳力士,“现在是凌晨一点,天亮前你们要找到吴楚楚。”
显然,老板天性中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从某种深邃神秘的情绪之海中浮起来了。见他脸色阴郁,神情严肃,大家赶紧向门口走去,
何雄才叫住了他们,低低地,清晰地说:“一定要保证那女孩不受到伤害。有线索给我打电话,我等着。”
凌晨一点半。
这间私人小旅馆的客房不大,陈设简陋。可是曲一锋早早就选中了这里。他知道,这种小旅馆管理松懈,见钱眼开,对旅客用假身份证登记啦,带着小姐出出进进啦,素来是睁只眼闭只眼。他暗自得意,能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找到这么好的地方,他当年闯广东的经验并未白费。
拉紧窗帘,锁上房门,搭上了链条,现在他是这个小小空间的国王了。他走到吴楚楚睡着的床边。
女孩子还在沉睡,因为曲一锋强迫她喷入乙醚后,又硬给她补了一粒安眠药,曲一锋必须做到万无一失。当年要不是他心太软,他的生意就不会失败,他也不会留下女儿独自回老家。所以那女孩的手脚都用胶带纸绑着,女儿走上刑场时也是被人绑着的。
他的手指抚过熟睡女孩的脸庞,娇嫩的触感引发他复杂的感喟,复仇的兴奋燃起,他呼吸急促。
命运之神啊,为什么从不眷顾我,相反,你还夺走了我所有宝贵的东西,强迫我变成一个奇怪的人?我本善良,有梦想,有上进心,可是一再失败,周围那些亲友呢,全都冷眼旁观,拒绝援手。当全世界都挤兑你,剥夺你,嘲弄你的时候,你不得不变成一只“独狼”,以牙还牙。可怜的女儿,你也是被残酷的生活逼着,干下一桩桩吓人的事的吧?这些狗眼看人低的蠢货,他们已经看到了你的不甘,你的冤曲,让他们再看看为父的手段吧。
只有当弱者的刀子扬起时,那些掌屋话语权的家伙才会害怕,会求饶,但是,来不及了。
那小婊子做梦也想不到,她的近期的行踪一直在他的掌握之中。他专门租了一辆小汽车,监视她的行踪。今天傍晚,他看着她和女伴打扮得花枝招展,走进影剧院。他正考虑如何避开她的女伴,散场后把她单独“约”出来。谁想老天爷帮忙,中场休息时她竟一个人走出剧院。这只小母狗想独家新闻想疯了,居然三言两语就给他“钓”上车。车上那些器材是他早早备下,且暗中操练多次的,他不到三分钟就将这小贱人制住,然后载着他的俘虏,驶到旧城区,将她装成醉酒女伴,带进这间旅馆。
女儿刑场上抽搐不倒的背影,又一次浮现在眼前,曲一锋不由万箭穿心。他给这小母狗灌药,用胶带纸紧紧缚住她的双手双足时,这才出了一口恶气。俘虏五官挺标致,妆容半残后更显出肌肤的白嫩,一头长而直的黑发散在床单上,黑白辉映,甚是动人。好条艳丽的毒蛇,呆会他要让她为她的罪孽付出代价。
就是这个小婊子,让女儿走上了不归路。女儿只是一时任性,从那个骗了她青春的王八蛋那里拿回她的补偿,他们就夺走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要让这些人为他们的欺软怕硬付出代价,吴楚楚就是这个世界对他的赎罪品,她必须受死。眼下她之所以还在床上躺着,是因为药力还没过。现在即使把她大卸八块,还是太便宜了她。
他走进卫生间,脱光衣服,站在篷篷头下。冰冷的水流从头顶喷下,让他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妈的,这破旅馆居然没有热水。好吧,冷水就冷水吧,冷水浴浇不灭体内的复仇之火,却可以让他保持清醒,他挺立在水帘下,感到呼呼激跳的心,像是一颗火红的子弹,就要从喉咙里射出。
处理罢这只小母狗,清理好现场,还了车,他要回到新疆老家,再也不到这座伤心之城了。往后,他想起女儿的时候,这小婊子的父母,也将在同一块天空下跟他受着同样的煎熬……可怜天下父母心,自怜和想象,让他眼中潮起泪水。
用毛巾揩干身上的水,穿回原来的衣服,他朝墙边那只半人高的拖轮旅行箱走去,他拉开旅行箱的拉链,取出一个大大的编织袋,从袋里掏出菜刀,剔骨刀,橡胶手套和毛巾。床上的女孩还在酣睡,他就把这些东西一样一样地排在床底下。这么年轻的漂亮的形体,一块块卸下来真是可惜了,可是这是没办法的事;将这些工艺品般的碎块装进这只编织袋,再放进旅行箱里,带到车上,找片荒郊野地埋掉,也是太可惜了,可是这还是没办法的事。
当然,为了不暴殄天物,先得好好玩玩,让她尝够恐怖和凌辱的滋味。
凌晨两点。
在南滨全城,一个消息正乘着夜的羽翼,飞快地传播着。人们把这消息从麻将桌传到酒吧,从酒吧传到仍在营业的大排档、便利店,从大排档便利店传到喧嚣的夜总会,传到人头涌涌的网吧……这消息从一张嘴传到另一张嘴,从这台电脑传到那台电脑,这个圈子传到那个圈子,很快地,所有的夜班司机、梁上君子、娱乐场小姐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才一个多小时,这座城市过夜生活的人都知道了,何雄才正急寻某方面的消息。能向雄图掌门效力的机会素来十分宝贵,对许多人来说,这真是天赐良机。谁都知道,“才哥”决不会让人白白效劳。
这个消息就是:何总正在找一个身材高大,眼睛和鼻子都尖锐似鹰的中年男人,《南滨日报》的网上有他的照片。
一时《南滨日报》的网站拥堵不堪,人们纷纷去搜那张曲艳跟她爸爸话别的图片,然后有人在脑子里竭力搜索,有人打电话问亲问友。
凌晨两点三十分。
吴楚楚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曲一锋的视线立即离开手中那本《福尔摩斯探案集》,投看她。
女孩仍在熟睡,身上的蓝色的丝绒长裙皱了,但那高贵的宝石蓝衬得她肌肤晶莹,贴身的丝绒显得她纤腰一握。曲一锋放下书,站起身,重新检查了刀子和箱子,想一想,又把卫生间的洗脸巾浴巾全拿出来,垫在她身下。
这件事的关键是不留一点印迹。
他真想把这件漂亮的长裙剥下来,然后玩玩老猫戏鼠的游戏。可他还是抑制了自己。让小婊子醒着,眼睁睁地看着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让她知道自己是因为出风头、踩人而受处罚,让她哭泣,颤抖,求救无门,就像可怜的艳儿一样,这才聊减他心头之恨。
曲一锋看了一下表,从南滨开往广州火车站的最早班车将在七点半发车,还有五个半小时呢,时间是充裕的。
他燃起一支“双喜”烟,又坐回那张吱吱乱响的旧沙发上,继续钻研他的教科书。
凌晨三点。
电话铃终于响了。
何雄才桌子上摆着两部电话,两台“大哥大”,他刚拿起一部电话,桌上另一部“大哥大”也响了起来。
“我已经找到那人的一些线索,何总。他来南滨时一直住在‘好客来’旅店。”
“好!他现在在哪里?”
“现在不知去向。”
“他在旅店有没有什么朋友?一般到什么地方玩?”
“他独来独往。但曾经有人看到,他在旅店附近的商场买了一个大旅行箱,一把菜刀,一副橡胶手套,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小工具,我准备问问警方的住宿登记查询情况。”
“去吧。”
“大哥大”的内容跟前一个一样,看似粘边,可又落不到实处。
“才哥,我问了车行的关系。曲一锋到南滨不久,租了迅达车行的一辆捷达车,车牌号是XXXXXX,但车行的人不知他现在在哪儿。”
“用一切办法找那辆捷达,看它停在哪里。”
另一台电话响了起来。
“问过了影剧院周围的酒吧,咖啡馆,出租屋,搜过了四周的僻静地段,没有人看到曲一锋,也没人看到吴楚楚。”
“再到周边的小旅馆问问。”
凌晨三点三十分。
“满园春”坐落在老城区,四周一色当地人建造的出租屋,高高矮矮的房子,曲曲折折的巷道。“满园春”是栋四层的自建楼,混在这堆杂乱无章的建筑中,并不显眼,营业在一楼,二、三、四楼则是客房。
何玉春打着呵欠,正准备关上旅馆大门,三个男人一齐涌进来。
为首的是个大块头,拿着一张打印出来的图片:“老板娘,记得这个男人吗?今天凌晨带着一个女孩子一起来的,他叫曲一锋,或者不用这个名字,住几号房?”
何玉春心知她这店藏污纳垢,她就是靠给三教九流提供藏身处过日子的,雅不欲有人在店里上演“抓小三”的闹剧:
“我不记得了,小店每天进进出出这么多人。”
“瘦猴”不待她说完,已经拿起桌上的《旅客住宿登记薄》,“哗哗”地翻了起来,稍后,他向同伴摇摇头:“没有登记,或者他是用假身份证。”
老板娘久经江湖,见过多少风浪,浑没把这几个不速之客放眼里:
“没有就是没有,这么晚了,老娘要关门睡觉了,你们到别处找找。”
“他的车就停在你们附近,好好想想,你不想我把你的店翻过来吧。”大块头冷冷地说。
“你们想干什么?凭什么认定在我这里?搜人,有搜捕证吗?派出所的小孙是我侄儿,反了你们……”她大声喝斥,边悄悄按下抽屉里的报警开关。
她正在诧异报警器为何不响,只听“啪”地一声,她的胖脸上已挨了火辣辣的一记,只听“瘦猴”说:“快说,这个男人住几号房。”
何玉春的脸颊火辣辣的痛,感到一股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口腔。她觉得气要喘不过来了,老天爷,保佑我在回答那只恶鬼的问题之前,不要昏倒。
“我真不知道,刚才值班的是华仔。”
“带我们去找华仔。”
“他是服务员,在外头租房住,我也不知他住哪里。”
眼见大块头又扬起天灵巨掌,何玉春赶紧说:“我想起来了,他住在前面那栋出租屋。”
何玉春走出店门,三个男人在一旁跟着。何玉春不久前请人安装了一套挺先进的警报装置,她不明白这些人是怎样使它失灵的,可是她不敢问。她直觉危险就在眼前,只有照这三个人说的做,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她将陌生人带到十米开外一栋出租屋前。月亮很亮,楼上的窗口一律黑灯瞎火。唯有屋前几株小榕树,在深秋的风中沙沙作响。何玉春掏出钥匙,打开一楼的铁门,领着他们来到二楼,楼梯左边的房间里传来男人女人的调笑声。老板娘用钥匙打开门,“啪”地按亮墙上的开关,雪亮的日光灯下,床上一对赤裸男女慌忙躲进被子。
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脑袋探出被子外,吃惊地瞪着老板娘,又骨碌碌地转着眼珠,看看她旁边几个男人,结结巴巴地说:“春姐,我,我对不起你!”
一脸阴云的老板娘未及说话,大块头已跨到他床边,一把将他拎起来:“看看这张像片,这个男人住几号房?”
小王看看像片,松了一口气,赶紧说:“这个男人哦,……我安排他们住三楼的309房。”
“你确定吗?千万别弄错。”老板娘抖抖地说。
“确定。这个男人是我快下班时来的,他还带着一个喝醉了的女伴,我怕他们半夜搞起来动静太大,特意将他们安排在三楼最后那个房间,相邻两间屋没有住客,影响不了旁人。”
话未落音,三个男人抢步出门,他们身后的房里,响起女人的哭叫,打斗,男人的求饶,劝解,沸反盈天。
凌晨四点。
座机刚挂断,“大哥大”又响了起来。是阿豪打来的。
“才哥,西城派出所的欧副所长在他们的一个视屏监控里,发现了那辆捷达,我带着兄弟们在西城区紧急排查,发现这辆车现在停在一家私人旅馆旁边,那家旅馆叫‘满园春‘”
“曲一锋现在在哪?”
“在三楼的309房,要不要我们现在就动手?”
“不。你们在那儿等我。别让他溜了。”
“他跑不了。”
“给我牢牢看好‘满园春’,我马上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