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人到齐了

刘青山看到这双血红眼珠子的时候，头皮都快要吓炸了，不过他并没有尖叫，也没有提醒大家，而是努力揉了揉眼睛。

当他揉完眼睛之后，那双出现在门缝中的血红眼珠子诡异地消失不见了。

他以为自己有些惊吓过度，努力甩甩头，问身边的一个老乡：“赵四，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双眼睛在大门那边看着我们呢？”

“眼睛？”赵四立刻朝大门口方向看了过去，观察了半天什么都没发现，长吁口气对刘青山说：“青山，这时候你可不敢胡言乱语哦，现在不同于以往，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你说得对。”刘青山脸上露出一丝歉意，他自己都认为自己应该是因为惊吓过度而出现幻觉了，攥着白丽娟的手因为过于紧张的缘故更加用力。

就这样，全体村民提心吊胆在双神观中度过了一整夜。

奇怪的是，从敲门声消失那一刻起算起，后来再也没发生过任何异常，无论那道女人诡笑声，还是敲门声，甚至是血红眼珠子都没有出现过。

在场众人满脸倦意，脸色惨白如纸，看上去毫无生机。

这种情况不同于其他熬夜，如果让你打一晚上麻将，玩一晚上游戏，或者搂着心上人度过一个夜晚，你或许不会感觉到太多疲倦。

然而一旦让你提心吊胆一整夜，那么你在第二天绝对会变得跟这些村民一样。

作为局外人的刘青山缓缓站起身，他感觉自己浑身骨头咔咔响，脑子里空白一片，这是因为疲倦造成的，不过他还是尽量保持着清醒，对大家说：“老乡们，天已经亮了，应该没事了吧，我看大家不如趁早回去，好好补个觉，晚上咱们还得回来双神观过夜，大家聚在一块儿怎么也比单独行动安全。”

“青山说的对，大家赶紧散了吧，回去该吃吃该喝喝，养足了精神晚上继续夜战，过了这段特殊时期，也许就没事了。”之前在老村长家里出现的那位老人，号召大家赶紧回去。

他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刻站起来了一些人，一个个伸着懒腰，满脸疲倦。

刘青山仔细看了一下，站起来的老乡们大约能有一半，另外一半却还躺在地上，似乎根本没听到那位老人的叮嘱声。

“赵四，该起来回家了，快点，回家吃点饭，补个觉，晚上还得回来呢。”刘青山走到赵四跟前，轻轻拍打了一下赵四肩膀，不料却传来‘嘭’的一声闷响。

刘青山很机敏，当即意识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拍打一个人的时候，无论拍在身上还是脸上，传出来的声音都应该是‘啪’，而不是‘嘭’。

这声音听起来……怎么有点像拍在木头上面了呢？

刘青山仔细观察了赵四一番，发现对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连眼睫毛都没眨一下，见此情形他狠狠咽了口吐沫，试探性的用手去拉赵四，结果因为用力过大的关系，直接将赵四的胳膊扯了下来，其画面有点像撕碎了一块布娃娃似的。

“啊！！！”

刘青山大叫着扔掉手里的赵四胳膊，他以为自己不小心杀了人，正准备向大家解释的当口，他忽然发现，赵四断掉胳膊的伤口位置，居然没有鲜血流出来。

他仔细一看，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此刻的赵四早已不是原来的赵四。

而是一具……木偶！

所有人都被吓傻了，回过神来之后他们开始检查那些没有站起来的老乡，经过一番确认，最终得出定论。

所有躺在地上的人，全部变成了木偶！

木偶！

没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变成木偶的，又是因为什么变成木偶的，只知道这一晚上过去，后台村将近一半村民丧命在了双神手中。

“我去你奶奶的呱呱叫！”一个四十来岁的壮汉，因为承受不住内心的恐惧，凝视着双神石像咆哮道：“不就是两个幽灵吗？怕个鸡毛，既然横竖都是死，老子就跟他们拼了，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对，跟双神拼了，既然他们想让咱们死，那咱们也别让他们有好日子过！”

“拼他丫的，妈的，我就不信咱们这么多人还干不过两块石头。”

“不能再等了，也许过了今晚，咱们都得变成木偶！”

人群一瞬间炸了锅，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有人号召立刻有人响应，他们不怕死亡，他们害怕的是等待死亡的过程。

古往今来，不知多少坚强的人在这个过程中而崩溃！

假如换成是我，我也会选择跟双神拼命，既然横竖都是死，干嘛不搏一搏呢？万一赢了还能活，即便是死，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

我估计那些村民当时也应该是抱着这种想法的吧，满腔愤怒导致他们失去了理智，壮汉们纷纷回家去取家伙事，妇女们把孩子带回家，抱了一大堆柴火回来。

他们准备先砸了双神石像，然后一把火烧了双神观，让这个灾难的源头彻底化作废墟。

只有一个人不这么想，那就是没有入局的刘青山，他觉得自己跟其他人不同，他是个局外人，用不着跟着大家蹚这趟浑水，反正大年夜那天他和白丽娟两人都没有睡觉，只要两人继续坚持夜晚不睡白天睡，双神是拿他们没办法的。

这些事情都是刘青山亲口讲给我听的，当他把关于双神的故事讲述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眸子里闪过一抹深入骨髓般的恐惧，似乎这辈子都不愿意回想起当年发生过的种种经历了。

故事讲到一半是最膈应人的，严重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急忙问他：“然后呢？然后怎么样了？那些村民都变成木偶了吗？”

刘青山听后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就在我感觉茫然的当口，才听他继续说道：“我不想说了，兄弟，你真不应该来我们村，我们逃都来不及呢，你居然敢过来送死，这个鬼地方一旦进来，无论你用什么办法都是出不去的。”

“出去出不去的，我自己会想办法，问题是你得把故事讲完啊，你这让我多难受？”我感觉自己心里像是爬了二十五只老鼠一样，产生一股百爪挠心的感觉。

“你难不难受不打紧，能活着离开我们村才是关键。”刘青山随后又和我简单聊了一些，说他和白丽娟两人是从那以后结的婚，并且生下了刘依林。

说是结婚，实际上不过是两个人住在一起罢了，没有酒席，没有亲朋好友的见证，更没有国家颁发的证明。

刘青山还跟我说，他其实还想再要几个孩子的，毕竟等以后他们老去了，留下刘依林一个人太孤单。

白丽娟不赞成要孩子，说现在能活下来都已经是万幸，刘依林从下生就没吃过肉食，你再要几个孩子，咱们拿什么养活？

用院子里那点土豆白菜么？

白丽娟说的没错，他们此刻过着灾荒年间的生活，能活下来已经是奢望，哪还敢奢求美好生活？

要不怎么就说现在的人没有知足感呢，有了房子想车，有了车又想票子，想孩子，有了孩子又想让孩子上大学，出国留学，然后换房子换车，怎么也不知足。

不知道多少家庭因为这些事情而支离破碎，仔细想想，其实房屋大小舒适就好，孩子多少懂事就好，票子多少够花就好，要那么多钱有卵用，留着死后买烧纸的么？

我看着刘依林，心里十分同情这个小女孩，胖爷跟她一比，简直是太幸福了，至少我小时候有大白兔奶糖吃。

如果我这次能活着出去，一定带走这一家人。

我心里这么想着，房间里忽然走进来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衣着打扮有些破旧，也没化妆，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消瘦，不过却处处流露出一股成熟女人特有的气质，长得也挺好看，妥妥的风韵犹存。

女人第一眼看到我，不禁微微一笑，用三分惊喜的语气问刘青山说：“有活人来了呀。”

“嗯，他叫……”刘青山似乎准备向女人介绍我，话说到一半他才意识到根本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我挠挠头，脸上露出一抹憨厚笑容，笑呵呵地说道：“是嫂子吧，我叫田行健，你好你好。”

“你好，随便坐，别客气，咱家就这条件，你别嫌弃啊。”女人的语气十分客气，此时已经能确定她就是刘青山的媳妇儿白丽娟。

三十多岁还具备清水出芙蓉的气质，难怪刘青山当年会一边幻想她，一边用五姑娘来告慰自己的子孙后代呢。

看样子这一家三口应该是好长时间没见到外人了，发现我的到来他们表现的有点激动。

这也难怪，在这种鬼地方独自生活十来年，不疯掉都已经算好的了，哪还敢有别的奢求。

我见刘青山不愿意继续讲关于双神的故事，便岔开话题问他：“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

“我女儿发现的。”刘青山指着刘依林：“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依林嚷嚷着肚子饿，想吃东西，然后就碰到你了。”

我轻哦了一声，不知道该继续聊些什么，忽然想起印度阿三说过的话，连忙对刘青山说：“对了，我听说千叶岛并不是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地方，送我过来那人告诉我说，他之前送了好几批人来过千叶岛，最近这几天还送过两批呢，只不过以前那批人不知为什么死的死，疯的疯，没有人知道关于千叶岛的秘密。”

“你说什么？”

刘青山听到我的话，一瞬间从炕头坐了起来，似乎听到了一条爆炸性消息。

“没错，就是有人进来之后又出去过。”我甩甩手，指着外面说：“那些雾气也不是每天都有吧，应该是隔一段时间消失几天，我进来的时候虽然也遇到了雾，但并不像你对我讲的那么浓密，我觉得只要等到雾气消散，还是能离开千叶岛的。”

“你说能离开千叶岛？”白丽娟紧紧搂着刘依林，身体有些颤抖，应该是因为激动造成的。

“呃……”我尴尬地应道：“按理说应该是可以的吧，只要等到雾气散去一些，还是能出去的，从刘哥跟我讲的故事来判断，双神只能困住那个大年夜睡着了的人，局外人应该能自由出入。”

这番话落在刘青山耳中，激动得他连眼泪都流了出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说兄弟，听你的意思，我们…我们能离开这座荒岛喽？

我尴尬地咧嘴笑了笑，说应该是吧，但是我也不能确定。

“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走吧，这个鬼地方我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刘青山迫不及待抓过白丽娟，然后拉着我就要往出走，白丽娟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水润，激动的牙齿直打颤。

这种情况就好像将一个人丢在了荒岛，假如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离开这座荒岛，那么他会竭尽所能活下去，而一旦得到离开荒岛的线索，便会迫不及待想要离开。

他们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我现在还不能走，于是我将手抽了回来，摆手说不行，我现在还不能走，我跟师傅一起过来的，我必须跟他们一起回去，而且我到这里的时候，海边已经下了浓雾，估计咱们这会儿想走也走不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啥最重要的一点？”刘青山焦急地问道。

“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想了想，最终决定把真相告诉给他们：“我在双神观中看到了一尊活石像！”

“活石像？”刘青山回头看了一眼白丽娟，又看了看刘依林，然后才转过头看着我说：“你是说…双神活了？”

伴随双神活了这四个字的落幕，房间里的气温徒然降至冰点，像是被一股浓郁的阴气笼罩住了似的，一瞬间让我感觉毛骨悚然，而且在恍惚间，我仿佛感到有一双眼睛此刻正躲在门外窥视着我们。

刘青山发现了我的异常，连忙问了声：“兄弟你怎么了？”

我不想将恐惧感带给他们，便匆匆回应了一句：“没怎么。”

“呵呵。”白丽娟轻声笑了笑说：“别隐瞒了，是不是感觉好像被人盯上了似的？如果是，那嫂子可以告诉你，这种感觉太正常了，这么多年下来我们都已经习惯了。”

“双神这是在吓唬人么？”我凝视着窗外，自言自语了一句。

这时候刘青山坐回到了炕上，看着我说：“行了兄弟，今天跟你聊了这么长时间，也差不多该睡觉了。”

“这才几点啊就睡觉？”我分别看了他们两口一眼，怯懦地问了声：“我…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两口子了？”

夫妻俩短时间内没有反应过来，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脸色同时一红，刘青山干咳了两声说：“想什么呢你，忘了我刚才跟你说过，晚上睡觉会被双神请到梦里看木偶戏的事情了吗？”

对哦！

忘了这茬！

随后刘青山把我带到他们家的另外一间屋子里，跟我说让我住下来，等明天天亮看看雾气有没有散去，如果散去了琢磨琢磨该怎么离开千叶岛。

这对夫妻被困在‘笼子’里太长时间，煎熬了太久，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的心情我很理解，毕竟理解万岁吗。

不过我平时只要是没熬夜的情况下，大白天都是睡不着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刚躺到炕头便呼呼大睡了起来。

朦朦胧胧间，我似乎听到有人喊我胖子，在这座岛上能喊我胖子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渣渣师傅，老和尚，老妖婆子，印度阿三！

听到有人喊我，我以为已经到了第二天，想必应该是老和尚来找我了吧，那会儿他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吓得跑掉了，这会儿总算找了过来。

当我坐起身来的时候，发现喊我外号的人还真是老和尚。

我不禁暗道了一声奇怪。

这老瘪犊子一整天死哪去了，把胖爷一个人丢在这种鬼地方，他也不怕脚底板生脓疮吗？

当然，重点是他怎么找到我呢？

“胖子，过来！”老和尚的声音从某个方向传了过来。

“老和尚，你在哪呢？”我小心翼翼地回应了一声，生怕吵醒隔壁房间睡着的一家三口。

“你出门简直走，然后左拐，看到一间破旧小草房再往右走……”老和尚的语气中，蕴含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态度，以前他每次认真和我说话的时候，用的都是这种语气。

我知道自己是拒绝不了他的，于是匆匆起身，循着老和尚声音传过来的方向走了下去，出了大门左拐，不大一会儿看到一间小草房，然后我又右拐。

拐着拐着，我眼前忽然闪烁出一片黄色光芒，这时候老和尚的声音又一次传了出来，催促我快点走，还说我一天就知道吃，胖成这个波依样，连路都走不动了。

我懒得理会这个老瘪犊子，感觉他应该在那片黄色光芒里面等着我呢，于是我就朝着黄色光芒方向走了下去。

果然，离得近了我发现老和尚此刻正站在黄色光芒之中，披着六年前那件白色中山装，搭配里面的青色僧服，看上去邋里邋遢的，怎么看都像要饭花子，哪有一丝一毫佛门高僧的风范哦。

当我走进黄色光芒范围的时候，感觉像是走进了另外一片世界似的，周围的种种光芒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一栋四十年代那种戏院，通体由木质材料打造而成，两根门柱刷着红漆，雕刻着龙凤等物，看上去很炫目。

我感觉有些怪怪的，又说不上来具体怪在哪里，这时候老和尚大手一挥，说走吧，跟我进去。

“进去干嘛啊？”我小心翼翼地问了声。

老和尚回应了我一声“进去你就知道了”，然后便率先走进了戏院，我只能稀里糊涂跟在他身后，一脸的懵波依。

走进戏院，我发现里面的空间很大，简直跟现代化体育馆差不多，毫不夸张的说，足以容纳近千人看戏。

我大致数了一下，还真有一千来个座位，每个座位上几乎都坐着人，不过我发现这些人的表情有些僵硬，一个个木讷讷的凝视着前方，仿佛被施加了定身术一样。

观看座位是按照圆形建造的，当中围绕着一个大舞台，周围闪烁着昏暗的灯光，气氛有些诡异。

座位、木讷的人、舞台，老和尚好像是带我过来……看戏的！

我几乎在一瞬间便联想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心里顿时感觉像是被一万匹怀了孕的草泥马践踏过了似的。

该死的老瘪犊子，把胖爷带到这里干鸡毛来了？

老和尚刚刚走进来，便绕过人群走到了一处座位上，学着身边那群人的模样，摆出一副僵尸脸，用木讷的眼神盯着舞台。

这货要不是在我家待了整整六年，我甚至会把他看成众多僵尸脸成员的其中一员，好在他骨子里那股神韵是独特的，是与生俱来的，从这一点判断，我可以断定坐在那里的人绝对是老和尚，而不是幻化成老和尚模样的邪祟怨灵。

我狠狠咽了口吐沫，怀着满心忐忑走到老和尚身旁，坐在了他旁边的空位上。

“胖子，知道我叫你过来干嘛吗？”老和尚故意卖了个关子。

“啷个知道你的想法嘞。”但凡跟老和尚在一起，只要不高兴的时候，我都喜欢学他说话，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习惯。

老和尚浑不在意，凝视着大舞台向我解释说：“因为我已经调查过了，想要解开这个局，必须由咱们俩来完成，本来应该叫查文良或者小玲过来的，可惜他们现在比我们还忙，所以只能用你来凑合了，你看到了吗，整个小剧场里面只有两个空位，我们必须补上空位，才能终结这场布局。”

“这是为啥子？”

我悄声问了一嘴，还没等老和尚回话，舞台幕后徒然走出一男一女，穿着打扮与民国时期的人有些相似，两人长相还算不错，男的帅，女的靓，标准的帅哥配美女，一看就知道是情侣，或者说是夫妻。

只不过他们两人的脸色有些惨白，不注意瞧还以为是得了白癜风。

看着从幕后走上舞台的帅哥靓女，我心里顿时泛起了无尽狐疑。

难道他们是刘青山口中称呼的父神母神？

不对呀，双神不是侏儒石像么？

不是说好了要穿着宋朝官服的么？

为什么变成了民国时期的男女？

莫非他们不是双神？

如果他们不是双神又会是谁呢？

就在我心底浮起一连串问号的时候，一道阴测测的女人声倏然从舞台方向传了过来，声音中略带着些许尖锐，好像有人在用泡沫擦玻璃似的。

“终于到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