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一章 嵇康细说蛇化龙 路经荒村除旱魃

刘远山眼看着不远处的黑龙趴在地上，熊熊起火，被烧得如黑炭一般，忍不住问嵇康：“这位公子，你是如何看出那关黑龙的铜匣子上面刻的是避雷咒？又是谁刻上去的？”

嵇康正色道：“不瞒兄弟，我是位修道之人，虽然没有出家为道士，但是也会一点道术。道书《道家五术》上有记载，那避雷咒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至于黑蛇如何进入铜匣子，我想是有人帮它的！

你曾经说过，这‘老君观’原来香火旺盛，从你记事时起便已经荒废了，这小黑蛇很有可能就是那时候进入了铜匣子！”

刘远山惊问：“小黑蛇为什么要多年以前就钻进铜匣子，是谁装它进去的？”

嵇康答：“帮助小黑蛇的，很可能就是‘老君观’里的某个道士，很可能就是观主本人！因为这避雷咒会的人不多，不是人人都会。小黑蛇多年前就进铜匣子，必然是因为功行不够，不足以渡过雷劫，所以躲进铜匣子里潜心修炼。这等妖物，修炼多年，自然可以不吃不喝，也不会饿死。”

刘远山又问：“帮小黑蛇躲进铜匣子的人，为什么要帮它？”

嵇康沉吟道：“当然是为了利益，相互利用！据我猜测，那老君观的观主可能就是帮助小黑蛇的人！小黑蛇一旦成龙，呼风唤雨那是儿戏，观主可以利用这个大发横财！小黑蛇在观主的帮助下成龙，自然心存感激，观主就到处装神弄鬼为人祈雨，有黑龙作法降雨，自然是有求必应！这样就有大把大把的银子进入观主的口袋。”

刘远山又问：“那铜匣子上面有避雷咒，雷不会打它，而小黑蛇必须经过雷劫才能化龙，要是我不把小黑蛇放出来呢？它岂不是成不了龙？”

嵇康说：“帮助小黑蛇的观主必定精心推算过，就在今天雷劫会到，而你也机缘巧合地放小黑蛇出来，两相凑巧，帮小黑蛇化龙！至于那观主，我料他必定会在今天赶来，我们不妨多呆一会。”

刘远山说：“那观主我小时候见过几次，依稀的模样还记得，应该能认出来；只是我不解的是，‘老君观’原先香火鼎盛，为何突然就荒废了呢？”

嵇康想了想说：“想必是观主逆天而行，为了私利帮助小黑蛇渡劫化龙，犯了天忌，突然间‘老君观’的香火就不行了，渐渐荒废。观主为了吃饭，只好远遁他方，但是今天这个日子他必定记得，应该就到了。”

话音刚落，就听得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一匹快马飞驰而来，到了面前嘎然而止，一个白发苍苍的道士跳下马来，一看面前熊熊燃烧的黑龙身躯就呆住了！

这时天色已经亮了许多，乌云慢慢散去，一缕阳光钻出云层。

刘远山仔细打量这白发白须身穿蓝色道袍的老道，忽然叫道：“道长就是‘老君观’的观主！”

那观主置若罔闻，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烧得几乎殆尽的黑龙残躯前，嚎啕大哭，如丧考妣！

嵇康待他哭了一阵，缓缓说：“观主，想必就是你把小黑蛇藏进铜匣子，妄想躲过雷劫的吧？”

那观主吃了一惊，止住哭声，缓缓站起说：“正是贫道玄雨的妙计，只可惜还是来迟了一步！你是何人？如何得知？”

嵇康说：“在下洛阳城里的嵇康，恰巧路过此地，巧逢小黑蛇化龙，就替天行道了一回。”

玄雨怒急，扑上去就扭住嵇康的衣襟，喝骂道：“你就是竹林七贤的嵇康！我早听说过你，知道你有些道术，想必是你破去了黑蛇精的内丹，才使它遭劫，是也不是？”

嵇康冷冷地掰开玄雨的手，喝道：“枉你一把年纪，修道多年，怎么不晓事理？天数怎能挽回？黑蛇要想成龙，必须多积善功，多行善事，少要杀生，尽量茹素，才有望躲过雷劫，靠一个区区的避雷咒和内丹就想渡劫成龙？”

玄雨愣了半晌，不由得松开了手，觉得嵇康说得有理。

但是转念一想，玄雨又恼羞成怒，说：“黑蛇的内丹我见过，阴毒污秽，天雷不敢直击，应该可以躲过雷劫；想必是你破坏了它的内丹，才使得它不敌身亡，我的发财计划也全盘落空！你陪我的黑龙来！”

说完玄雨再次伸手抓住嵇康的衣襟。死不松手。

嵇康被激怒了，拔出炼妖剑架在玄雨脖子上，喝道：“你这个老糊涂！枉你修道多年，难道不知道天命难违、定数难改？我远在洛阳，因办事路过此地，无巧不巧就乌云密布要下雨，无巧不巧就遇到了樵夫刘远山，跟随他到‘老君观’避雨；刘远山无巧不巧就发现了那个铜匣子，然后黑蛇被放了出来化龙，吐出内丹与天雷相抗，无巧不巧我就有专门降魔的炼妖仙剑，见此妖孽猖狂，自然要出手除掉腥秽的内丹！这一切难道不是天意的安排？还有你为何此时才来，必定是有事情绊住了，难道不是天意？”

玄雨听完，面无人色，一片惨白，忽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一边笑着，一边飞快地奔走了，看得樵夫刘远山目瞪口呆。

刘远山问嵇康：“公子，这玄雨道长为何突然狂笑不止？他又是奔跑去了哪里？”

嵇康想了想说：“他疯了！他处心积虑多年，就等着今天黑蛇精化龙，好供他驱使，到处呼风唤雨骗人钱财；这一下黑龙死了，对他是个莫大的打击！加上老君观荒废后，他在外面漂泊，想必吃了不少苦头，满指望着今天翻身发大财，谁想幻想破灭，在强烈的刺激下，他发疯了！”

这时乌云尽散，风也停息了，艳阳高照，一片祥和；除了地上烧成灰烬的黑龙残躯还有点烟味，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刘远山感概不已，看出嵇康身怀极大的法力，忽然“扑通”跪倒，要拜嵇康为师，跟他学习法术。

嵇康心知他为人憨厚，不是学道的料子，婉言拒绝，上马骑走了。

嵇康仍然在北邙山中游荡，寻访贤人；这次骑进了一个山坳，看见道路两旁的土地非常干燥，有的田里竟然整片的土地干裂，似乎是遭逢了旱灾！

嵇康心中觉得奇怪，北邙山并没有闹旱灾，其他地方都是绿油油的土地，心知必有蹊跷，于是打马进村察访。

到了村里，几个老人正坐在一颗老槐树下喝茶闲谈，个个面带忧色。

嵇康滚鞍下马，上去问讯。

嵇康给几位老人团团作揖，老人们有人还礼，有人木然地坐着不动。

嵇康问起村里为何大旱？而别处都不闹旱灾？

一位七十岁左右精神矍铄的老汉请嵇康坐在树根上，缓缓说道：“此地名唤甘家沟，村里大多数人都姓甘；此地已经大旱一年有余了，一年间滴雨未下，田地干涸，庄稼颗粒无收，连村里那口供全村人饮水的老井也已经枯竭了；村里人不得不去十里外的邻村挑水喝，邻村还不大愿意，只得大家凑钱买些礼物送去，才勉强维持人喝的水，庄稼地根本就无法浇水，也没有收成，人人皆苦不堪言。”

嵇康诧异地说：“老丈，我从别处骑马过来，没有地方闹旱灾，为何独独贵村土地干涸？”

那老丈叹了口气，说：“不瞒这位小兄弟，我们几个老头刚才正在谈论此事，本村大旱，极有可能与那屈死的少妇甘荷花有关；她死得实在是凄惨，冤魂不散，可能是她报复本村，导致大旱。”

嵇康惊奇地问：“甘荷花是何人？为何冤死？”

老丈说：“甘荷花是本村人，还有个弟弟，与父母住在一起。甘荷花家里贫困，前年弟弟要成亲，拿不出彩礼，父母一狠心，竟然把甘荷花卖给村里的财主甘员外做妾！

甘员外倒是对甘荷花不错，百般疼爱，因为甘员外已经四十岁了，甘荷花才二十岁，又长得貌美如花，老夫少妻，自然珍惜。

只可惜好景不长，时间久了，甘员外也就腻了；再加上他的大老婆是个悍妇，经常争风吃醋，与甘荷花斗气，吵得家中不得安宁！

甘员外实在无奈，只得不被迫把甘荷花给休了，并听从悍妻的意思将其赶出家门；甘荷花没有犯七出之条，无故被休弃，没脸回娘家，就在村尾一间废弃的窑洞里住下；好在甘员外还念旧情，时不时地派心腹家丁送些钱米给她度日，倒也勉强过得下去。

甘荷花的娘家得知她被休弃，觉得颜面无光，也耻于与她来往，只有母亲暗地里来看看女儿。

甘荷花大概是一个人独居无聊，便养了只黑猫为伴，形影不离。

因为是被夫家赶出家门的女人，所以甘荷花在村中备受歧视，极少有人与她来往；再加上她已经嫁过人，懂得男女之事，难耐深闺寂寞，时间一长就传闻她与村里一个光棍甘守志有染！

甘守志虽然未娶，但是颇有些本事，长年在外面经商，长得也是一表人才。

甘守志见甘荷花长得漂亮水灵，经常借故从她门前经过，一来而去，就有邻居看见大清早的，甘守志从甘荷花家里出来！

于是风声很快传开，人人都骂甘荷花不守妇道，寡廉鲜耻，夜夜苟合，好色纵欲。

甘守志的族人出面找甘守志，让他仍然外出经商，躲避流言蜚语，于是甘守志一去大半年也没回来。

那甘荷花常常依门向外张望，似是等甘守志归来，却遥遥无期。

村里人更为不齿，都骂她不守妇道，败坏风气，经常对恶言恶语羞辱；她也不敢反驳，红着脸快步离去。

女子无夫浪淘沙，甘荷花独守空房，引得好色之徒、登徒浪子纷纷觊觎！

那村里卖肉为生的卞屠夫有一次酒喝多了，趁夜深人静时偷偷闯进她屋中，欲行不轨之事；却不料甘荷花竟殊死反抗，卞屠夫见她一个水性杨花之人竟敢拒绝自己，勃然大怒，霸王硬上弓；甘荷花哪能反抗得了力大如牛的卞屠夫，最终被其得逞强奸；但卞屠夫却没有料到她竟敢第二天将此事与村民哭诉出来，脸面丢尽！

村民得知此事后，却无一人怜悯于她，反责骂她狐媚勾人，败坏伦常，不守妇道。

卞屠夫的妻子闻讯赶来，怒斥她无中生有，将其暴打一顿，扬长而去！卞屠夫更是喊来了几个朋友，将她家中物件全部砸烂，扔在大街上！

此后甘荷花便沦为村里人的笑柄，一些好色之徒更是对她言语轻佻，动手动脚，肆无忌惮。

然而过了没多久，人们就发现那甘荷花已经好久没有出过门了，路过她房子的人常常闻到一股臭味；大家便怀疑她出了事，破门而入，果然发现她已经吊死在窑洞里好几天了。

她的尸身被放在窑洞里的地上，放了五六天也无人埋葬；后来村长看不下去，让村中人一起出钱，雇来几个人准备埋她。

几个人来到她房中，却被吓了一跳，只见她身上蹲着一只黑猫，瞪着一双闪着绿光的猫眼，狠狠盯着众人！

众人都被吓得不轻，因为据说猫狗靠近死去之人，会炸尸的；众人战战兢兢看了好一会，见没有什么异样，才放下心来，将黑猫赶走，把她尸身装入一口薄棺中，葬入乱坟岗里埋了。

说也奇怪，自从甘荷花埋入土中，我们甘家村就没下过雨，别处哪怕大雨倾盆，我们村就是无雨！

于是村民们传说，这是甘荷花含恨而死，死后作祟，造成旱灾。”

嵇康听完老者讲述，久久不语，那甘荷花定然是愤恨而死，且尸身又被猫蹲过，过了阴气；那乱葬岗必定也是极阴养尸之地，如此一来，甘荷花的尸身十有八九会变成了旱魃，报复村子，导致旱灾。

嵇康对老丈说：“老丈，可否带我去甘荷花坟前看一下？我想帮助你们村子，但要先见到甘荷花的尸身才好作法。”

几个老丈喜出望外，欣然带着嵇康前往，来到甘荷花坟前。

嵇康打量打量了甘荷花的坟地方位，果然阴气极盛，又是凶死，又被黑猫过了阴，十有八九就是甘荷花作祟！

嵇康拔出炼妖剑，挖开甘荷花坟前的土，只见下面土中异常潮湿，以手握土，几乎可以攥出水来，而地表却是干旱龟裂。

嵇康站起来对几位老者说：“没错，看来甘荷花已成旱魃，速速开馆暴晒其尸体，则大旱可解。”

几位老丈欣喜不已，当场就有一人跑回村里去喊人来，带上工具挖坟！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村长亲自带着十几个壮汉，拿着锄头铁锹铲子等工具赶来，众人纷纷咒骂甘荷花恶毒，死后还要祸害村子，早知如此便将其弃尸荒野了！

村长劝住众人，纷纷动手挖开坟墓，先将棺木抬出来。

十几个壮汉却不啃声了，人人害怕旱魃作怪，不敢去开那棺盖。

嵇康想想好笑，便走上去，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箓贴在棺材上，然后用炼妖剑撬起棺盖，用力一推，棺盖掉在地上。

众人凑上去往棺中一看，里面的景象顿时将众人吓得头皮发麻，魂不附体！

只见棺中全是尸水，甘荷花尸身被浸泡在水中，脸面犹如活着一般！

她浑身长满了白毛，嘴里牙齿外露，约有三寸长，像是獠牙一般；手上的指甲长得长长地，已经有些弯曲了；双眼紧闭，满面怒色，阴森恐怖，众人被吓得连连后退。

嵇康说道：“大家莫要害怕，大白天的这旱魃是不会醒来的，大家一起将她拖出到棺外来。”

众人听嵇康这么讲，才放下心来，便小心翼翼的靠近那旱魃，有人拿出绳索将尸身脖子套住，合力拖出了棺材。

村长指挥众人，拾来许多干柴，把甘荷花架在干柴上，点火焚烧！

谁知浓烟四起，干柴是烧着了，甘荷花却纹丝不动，静静地躺在火堆中，栩栩如生，只是眼睛紧闭。

村长不解，急忙过来请教嵇康。

嵇康沉吟道：“这甘荷花已成旱魃，有了一些法力，寻常火是烧不了她的！现在要先找到那只黑猫，甘荷花的魂魄已经转移到黑猫身上，先杀死黑猫，再处理旱魃的尸体就容易多了。”

村长问：“自从甘荷花死后，黑猫就没人见过，它在哪里？”

嵇康说：“魂魄都喜欢守着尸体，黑猫应该就在这坟地附近，你们在乱葬岗上找找，一旦发现，立刻打死！”

于是十几个村民散开寻找黑猫，不一会儿一个人惊叫道：“在这里，快来！”

村长带头跑过去，只听“啊，啊！”两声惨叫。

嵇康心知不好，连忙拔出炼妖剑赶过去，只见两个村民捂着脸，指头缝里有血迹流了下来。

嵇康忙问何故？

一个村民带着哭腔说：“我们在草丛里发现了那只黑猫，还没等我们靠近，那黑猫一跃而起，快如闪电在我们脸上各挠了一把，他的脸破了，我的耳朵被抓掉一只！”

嵇康连忙好言安慰，让二人赶紧回村里去疗伤，然后拔出炼妖剑四处搜寻。

过不多久，忽然旁边又有村民喊：“在这里，在这里！”

嵇康转身一看，一道黑影飞快地跃起，正在逃走。

嵇康口中念咒，炼妖剑寒芒闪闪，嵇康猛然脱手朝着黑猫的方向掷出宝剑，喊一声“疾！”

只听“嗷”地一声惨叫，那黑猫倒在地上，身上正齐腰插着炼妖剑。

嵇康连忙快步赶上去，先掏出一道符咒贴在黑猫身上，然后拔出炼妖剑，在草丛中擦掉血迹，还鞘。

村长也闻声赶来，问嵇康怎么办？

嵇康说：“黑猫身上贴有我的符咒，逃不了，我在旁边念咒作法，你们架火烧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