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青衣冷意

青衣冷光箫声起，幽谷深深花香来。

晨光微醺，秋歌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眼，抬头正好对上郁言淡淡的目光。

眸色冷淡，却有一丝柔和。

昨日郁言难得允许她沾了点儿酒，毕竟在他眼里这丫头酒量虽好，酒品在他这里却算不得好。

俩人坐在桌前就着月光喝了几盅，也不知后来郁言同她说了些什么，便携着醉意趴在桌子上睡熟去了。

身上披着郁言拿来的棉被，床上三个小家伙睡得香甜。

想起幼时，自己未有一日安分过，每每在山野树林又或是闲院长廊中睡去，醒来时都是躺在自己床上的——有好几次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贴着凉凉的衣衫，小鼻子嗅了嗅，嗯，是臭狐狸，于是嘴角扬起笑意，美美睡去。

“臭狐狸，可能我们又要分别了。”秋歌偏头笑道。

“嗯？”他扬了扬眉。

秋歌取下身上棉被，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又起身拿起了莫离剑。

她轻轻念了咒，莫离被收起，出现在她手里的，是酋箜扇。

“我俩该去解决各自的事情了。”

秋歌告别郁言，又安慰了一下对自己依依不舍的小子茉。将子茉交给了小石头，接着交待了小石头一些天界的事情，拎着睡得迷糊的芸芸便离开了。

帝玄天给郁言安排的事儿也不轻松，郁言当初做妖王时虽与天界不像魔界那般水火不容，但也从不互相干涉。

这二界关系，还是因了当初的浮云仙子，出身妖族王室却修炼成仙，夹在俩界之间，平衡两方利益来酿造友好关系。

如今郁言在妖界余威尚存，却突然坐上了天辰天君这一仙位，怕是许多妖族都无法理解与承认。

浮云仙子成仙，俩界皆敬仰。

于是浮云仙子战死，妖族如今对仙界算得上是恨之入骨，心里存着浮云仙子当初留下的话，才得以平息怨恨。

可是，护了妖族千万年的妖王郁言，忽地为了一小女孩，入了仙界，妖族诸位长老，皆是愤恨着的。

让郁言去面对自己那些旧部下，帝玄天这一招倒是有些过分了。

秋歌心知郁言是为了自己才会面对这些，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默默吞了这口气，日后再找时机怼怼帝玄天。

自然，郁言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虽然他并不在意自己面对各位妖族长老时有何尴尬，但是毕竟帝玄天这也算是针对他，自己可不是什么善茬，还是得找机会好好“回报”一下他帝玄天才行。

好久未御扇而行，秋歌坐在扇子上晃晃悠悠着，回忆自己曾经听到的看到的。

先不去计较天后那番话，日后有的是时间。

她所在想的是，月无言要的是什么……就算月无言暂时真的不会有所行动，仙魔之战还很遥远。

月无言那番话太过莫名其妙，但也可知，如今一切，皆压在鹓雏身上了。

若是能再见到鹓雏，也许自己能知道更多的关于过去的事情。既然郁言自己在掩饰着巫山冥妖的交易，问他肯定无果，不如自己去寻巫山那位姥姥。

她最开始想要的，是最为不可能的集齐五灵复活凤，来解了郁言的寒毒。

如今看来那太过天真。

所以自己现在想要什么？

郁言说，我们这样的人，无数个生生世世加在一起才是一生，直到魂飞魄散再无生还那日，这一生才算结束。

子茉的娘亲究竟是谁，自己又曾是谁？

“我要我这一世，护得身边所有人安好！”

暗暗握紧拳头，咬了咬牙，目光落在酋箜扇上，下定了决心。

嗯，自己再也不会逃避了。

离巫山还很远，在一处山脉前，芸芸突然一惊坐起，瞪着圆溜溜的眼镜冲秋歌吼：“蠢仆人本精灵感觉这里很不对劲！”

“怎么说？”秋歌放眼望去，这四周遍布村庄，百姓安居乐业，看上去美好宁静，是一自在处。

难不成又像青鸾林那村子一般全是死人，又或者同蛛族一般为妖精的村子？

不会，这里明明只有凡人的气息。

芸芸眨眨眼：“好像……是这扇子不对——”

芸芸还未说完，话音拖得老长——她和秋歌双双掉了下去。

这一下来的太过于突然，秋歌反应极快的唤出莫离剑踩了上去，顺便揪住了芸芸的小尾巴。

俩人落至地面，秋歌拾起酋箜扇，扇子剧烈摇晃起来，似是受到了什么力量的影响。

秋歌虽许久未拿到酋箜扇，但是对酋箜扇这个情况也是再熟悉不过了。

是的，周围有五灵之一。

芸芸一屁股坐在地上，化为人形，扯着秋歌的袖子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一瞪眼说道：“本精灵就说不对劲吧！”

“你知道不对劲还不早点告诉我！”

“本精灵睡得那么香，怎么可能轻易醒过来！”

“天天除了睡就是吃，你怕不是猪转世的！”

“本精灵是活的像猪，但蠢仆人完完全全就是生了个猪脑袋！！！”

“你不和我吵架行不行！”

“明明是蠢仆人你要和我吵架——嗷！痛死我了！蠢仆人你竟然敢弹我额头！”

“嘁，小样儿，追上我再说！”说完，秋歌便跑向前方的村子。

芸芸迈着小短腿好不容易追上了秋歌，俩人已经在村庄之中。芸芸摁着膝盖气呼呼的喘气，秋歌扫了一眼周围，拦住一个大婶问道：“大婶，此处为何地？”

“姑娘是外来的吧——我们这属江州地带的历县，若是姑娘要赶路，可再往西去百里，就可抵达县城了，可以好生休息一番。”

秋歌笑着点点头，继续问道：“谢谢大婶，不过我想问的是，你们这周围，近来可有奇事发生？”

“奇事？这，还真没有。”大婶作思索状，想了一小会儿，一拍手道，“哟！我们这里近来没有奇事，但对于姑娘这样的外地人来说，我们这里有个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事儿——往东啊，去一座山，有一山谷，山谷深不见底，也从没有人进去过。”

“这个山谷呀，长长久久散着一股花香味儿，只是什么花，我们这些穷人也不识得，只说是有神仙住在里面，保佑着我们这方圆百里的村庄县镇……”

“大婶，谢了！”秋歌抱拳道歉，扯着芸芸便往大婶指的地儿飞快去了。

“哎，这姑娘怎么这么心急啊！”大婶在秋歌身后心急唤着，可这丫头早已跑远。

“这山谷就在今日很不对劲，乌云密布，不知道是得罪了哪方神明还是招惹了什么妖魔鬼怪，好几个采药人失踪在那边，骇人的很啊！”

“唉，希望这姑娘过去了能有人拦住她。”

大婶叹了口气，摇摇头离开了原地。

离开村庄人群聚集处，秋歌拉着芸芸踩上莫离剑穿过树林一冲而上，翻过山岭，秋歌见前方山峰之间黑云环绕，正要冲上去，却被一道屏障给拦住。

“这结界好生强劲，布下它的人肯定超厉害！”芸芸呼出一口气，斜眼瞄了秋歌一下说道，“蠢仆人本精灵嗅到了危险！”

话落，她便化为精灵肉嘟嘟的形态，趴在了秋歌肩膀上。

秋歌轻哼一声：“胆小鬼，你以为你躲我肩膀上就安全了嘛？”

“略略略～”芸芸吐吐舌头冲她比了个鬼脸，继续趴着。

“呵，不就一结界么，本姑娘可是有着莫离剑的！”秋歌嘚瑟着跳到地面，将莫离剑收回手中，拔剑冲着空中重重一划。

眼前青光一闪，秋歌这才看清了这个结界的全貌——这片青色光芒一直延伸到天际，且覆盖了近处所有的山峰。

看见秋歌就要从莫离剑斩开的这道破口进去，芸芸又咋呼了起来：“哇咔咔咔蠢仆人这里面一定肯定以及绝对，有危险，干嘛要进去！”

“你傻啊，酋箜扇反应这么大，肯定是因为这周围有五灵！”秋歌又弹了她一下，说道，“本姑娘现在除了邪舞天绫就剩无醉琴没有拿到了，如果不是朱雀在这里，那就是菂曼与龙烠烈。”

“朱雀么……”芸芸恍惚了一下。

踏入结界，天地突变，与外面所见虚景不同，此间天地，地动山摇，尸横遍野。

无数走兽嘶鸣逃窜，狂风撕裂了无数的树木，席卷着沙石在空中张牙舞爪，似有吞天噬地之势。

“我猜对了。”秋歌目光落在前方红青两道光芒交错处，挥挥手便迅速飞去前方山谷。

“蠢仆人——啊啊啊啊慢点啊！”

在这狂风肆虐之中，芸芸直接被吹飞了出去，最后挂在了悬崖边一棵老树上。

秋歌顿时停下，转身道：“芸芸你就在那里，本姑娘要去会会前面的两位！”

“哼不用你说本精灵也不会急着去送死的！”芸芸贴近树干抱着，冲秋歌扯了个鬼脸。

“朱雀，你可知你已欠命多少？”青鸾眸色冷意渐生，依旧素青的衣裙，长发高高绾起，簪子点着碎碎青花。

哪怕周身杀意，她依然姿态娴雅高贵——手持一木萧，踩着脚下一圈风，风里卷着几片叶子。

她似林中而来，满身翠意，又似月夜精灵，寒意环绕。

站在她对面的，是坐在一雀形火焰上的朱雀。

邪舞天绫高高飘起，身姿娉婷，神态张扬，面容妖艳跋扈。

火红的身姿红艳的妆容，她勾勾手指，一团火焰猛然在她指尖烧着，衬得她笑容更加魅惑。

“青鸾凰啊青鸾凰，你老说这世间太过嘈杂，我悄悄告诉你哦，棺材可是最能隔开这一切喧嚣的呢！”

“呵！”凰手中木萧优雅转了一圈，横在了她唇边，“若是你躺在了棺材中，我便也不会嫌这世间太过吵闹！”

“青鸾凤已经躺在了棺材中，你的女儿也被我折磨至死，今日我们就来看看，下一个躺到棺材中的，是你还是我，哈哈哈哈……”朱雀一改妖媚，眸中红光一闪，瞬间布满狠意。

二人周围气流飞速旋转，风愈加强劲，翻滚着的沙石还未落下，又被卷起，呼啸声犹如凶兽嘶吼，震耳欲聋，久久不歇。

在众人未瞧见的一处，一朵娇艳玫瑰开在悬崖边一块巨石后面，玫瑰在风中晃了晃，忽地化为一只小小花精灵。

花精灵甩了甩脑袋，揉了揉眼镜，目光落在空中那两位身上，吓得一屁股摔在地面。

“啊惨了惨了！”

这只小精灵一个翻身，煽动着翅膀飞下悬崖，慌张嘀咕着：“啊啊啊啊要完蛋要完蛋，我得快点去告诉神仙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