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阅读> 孤臣> 章节目录> 第四八七章 翠云峰下思善恶 神尾村中现骷髅
第四八七章 翠云峰下思善恶 神尾村中现骷髅
胡国平大吃大喝了一顿,如风卷残云,筷子不停。
嵇康淡淡地看着他,慢慢地吃菜,饮了两杯酒,就推杯不喝了,让宋老实装饭来吃。
饭后,宋老实殷勤地斟了一杯茶捧给嵇康,嵇康端着茶杯,走到客栈外面一边品茶,一边散步消食。
嵇康抬头仰望翠云峰,翠云峰郁郁苍苍,雄立苍穹,俯瞰邙山山脉;山顶上隐隐露出一段段红墙,嵇康知道,那是道教圣地上清宫。
【当时的上清宫才初具规模,相传这里为太上老君炼丹处,老子也在此处炼丹。上清宫大规模建造于唐代,初称老君庙。公元666年(乾封元年),唐朝皇帝追封老子为太上玄元皇帝,故又称玄元皇帝庙。后因避玄宗讳,改称元元皇帝庙,再改上清宫。】
嵇康看着雄伟的翠云峰,思绪万千!
翠云峰如此雄壮,代表的是阳,而西面的神尾村闹鬼,已成荒村,代表的是阴。
世间事,无非是阴阳而已,正如太阳与月亮的轮替,白天与黑夜的交替,有阳必有阴!
人事也是如此,奸臣司马懿当道,就有王凌大人和曹氏宗族与之抗衡,阴阳此消彼长,谁也消灭不了谁,只有一方暂时处于上风。
所以《易经.系辞上》说: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
嵇康心想,这句话是孔子“性善论”的立论之基。善与恶是一对阴阳,相辅相成,对立存在;故而孟子说人有“恻隐之心、羞恶之心、恭敬之心和是非之心”,即仁义礼智;而人同时也有“残忍之心、贪婪之心、倨傲之心和糊涂之心”,孤阴不生,独阳不长。
孔孟圣人提出性善论,但是荀子提出人性恶的观点,并指出“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大概意思是说,人性本是恶的,善良的人都是假装出来的。这与儒家提出的善与恶的观念相左。
《道德经》中讲:“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道教认为人最初的本性是淳朴和纯真的,是近于“道”的本性的。所以大家常说儿童天真无邪。但由于随着年龄的增长,思虑欲念不断萌生,再加上社会环境的不同影响和情色财货的诱惑,人们渐渐蒙迷了原有的纯朴天性,所以我们在修行上要“初心不改”;若进一步嗜欲无止,则会背道而驰。人们学道修道,就是要使心性回归到先天的状态,抛弃一切后天所学会的“善与恶”回归到纯朴纯真的“初心”状态。
而佛教的说法又不同,佛说万物皆空。
既然万物皆空,那就无所谓善恶。也就是说,万物本无善恶。因为人有分别之心,所以才有了善恶。
因此,无论是性善论还是性恶论,实际上都是有偏颇的。按照佛教的说法,这些观点都是不究竟的、不圆满的。
但是,按照世间法的角度来看,正因为人的本性并无善恶,所以,从一开始引其向善,是有可能的。这是我们人世间的一种理想,是一种不究竟不圆满的世间法,如此而已。
各种教派对善恶的认识分歧很大,认识不同,但大都不能自圆其说。
老子说,无恶无善 ;无善无恶,又说道法自然。
前面说,善恶同在,后边又说道法自然。自然规律是无所谓善恶。
孔子说,人之初性本善,所说的善又是指道。
佛教说四大皆空,无所谓善恶,但又说人人心中有佛,佛不就是善吗。
善有两意,一曰善良二曰善于。继者善成者性,孔子在说善良吗?善、性此处听上去都是聪慧、本性的意思,即自然。
阴阳不是什么真理因为真理都是编造出来的(所有宗教都说自己的信仰是真理,而真理如真有只能是一个),阴阳更不是善恶,阴阳是自然的真相。
性善与性恶都是所有动物本能的存在,也就是说是自然天生的。任何动物在对自己有利的时候自己的善就会自然的用某种方式体现出来;任何动物在面对自己生存或生命受到威胁时恶的一面也会自然地用某种方式体现出来。但是,这些体现善恶的方式跟生命智慧的高低,善与恶的天生性格又决定着善与恶的大善小善,大恶小恶之分。
至于孟子的性善论也是人们的误读。
孟子的人性论显然是在说成人而非婴儿;他所谓的性善并非指天性,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水往下走是一个动态的走向,用于比喻他显然在说人性向善、很自然,这符合事实真相,跟孔子的说法完全一致。
嵇康浮想联翩,想起自己曾经看过一本佛经《起世经》,说得最为透彻!
《起世经》主要包括四个部分,首先阐述了劫前世界(宇宙)的状况;其次阐述了世界坏灭时世间经历的诸多劫难;再次阐述新的世界所成立的状况;最后阐述世间众生的诞生。
按《起世经》的说法,人类是从光音天上福报享尽了堕落下来的,一开始还有神通会飞,后来渐渐地食用了大地上产出的地肥,身上光明消失,飞不起来了。
故而佛教才是真正的性善论提倡者,可是成佛要累劫修炼,须经三大阿僧祇劫,比成仙难多了。
嵇康正在思绪万千,忽然胡国平走过来,笑道:“公子,明日一早要去除妖,早点安歇吧。”
嵇康点点头,回房歇息,一宿无话。
第二天起来,嵇康洗漱吃早饭,在大厅里遇到胡国平,也在吃早饭。
嵇康想起一事,问:“胡道长,你打算步行前往神尾村?”
胡国平点点头说:“是啊,我走路习惯了,再说我也没有马骑。”
嵇康沉吟道:“神尾村离此三十里,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能弄匹马骑才好。”
掌柜的宋老实过来凑趣说:“这位公子,小店里倒是有一匹马闲着,只是......”
嵇康一听就明白了,笑问:“掌柜的,是不是要押金?”
宋老实连连点头,说:“不是小人小气,而是你们骑马是去除鬼捉妖,风险很大,小店本钱小,一匹马对于我来说价值不菲,所以......”
嵇康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大锭银元宝放在饭桌上,说:“这锭元宝你收着,算是押金,等我把马匹还给你,你再退还银子,这样满意了吧?当然,也不白骑你的马,骑一天给你二两银子,你看如何?”
宋老实一听有押金还有钱赚,乐得脸上笑开了花,把银元宝收好,忙着去喂马。
过了一会,嵇康和胡国平出来,掌柜的宋老实已经将嵇康的马和自家的马都牵来,请二人上马。
嵇康一路向西而行,骑马在前面带路,胡国平骑着客栈的马紧随其后。
嵇康一边骑,一边回头看,见胡国平骑术倒是不错,骑在马上稳稳当当。
往前骑了约有半个时辰,便见前面路旁出现了一个村子,嵇康一催坐骑,进了村里。
只见脚下杂草丛生,小路上落满了枯叶,隐约有条土路;两旁房舍破败不堪,一幅衰败景象,确是一个荒村,不见人烟,只有树上的枯叶萧瑟地飘落。
胡国平环顾四周,心中不禁有些打鼓,这不会真是个鬼村吧?!
嵇康侧身看看旁边马上的胡国平,笑问:“胡道长,是不是有些胆寒?”
胡国平正色道:“公子多虑了,这里即使真是鬼村又能如何?我可是降妖无数、身怀异术的道士,还能怕了不成?”
胡国平口出大话,安慰自己,拔出背上松纹剑给自己壮胆,催马向前,领着嵇康来到村里。
只见四周死一般沉寂,胡国平为了显示不怕,下马步行,走到一座不小的屋子前,顺手推开的大门。
胡国平冷哼一声,往地上啐了三口唾沫“呸呸呸”,然后大步走进屋去。
嵇康心里好笑,也下马跟了进去,心知这胡国平也懂些道术。
人的唾液是人身的精华,饱含阳气,连呸三声吐三口唾沫,有驱邪的作用。
然而嵇康跟着胡国平一直往里走,穿过院子,就觉四周异乎寻常地阴冷,阵阵阴风不知从哪儿刮来,吹到人身上让人寒毛直竖。
嵇康低头看看胸前,一直挂着的墨玉佩没有发出绿光示警,便放心地往前走。
胡国平却不同,左顾右盼连个人影都没有,心中越来越害怕,从怀里掏出几张画好的符箓,拿在手上壮胆。
胡国平又推开一扇门,忽然“噗噗噗”地飞出一群黑乎乎的东西,搅得满屋灰尘,吓了胡国平一跳。
胡国平急忙抓着几张符箓念咒,然后张嘴一吹,符箓起了火燃烧起来,倒也有些本事。
身后的嵇康忽然笑出声来,说:“胡道长,并没有妖怪,刚才飞起的是一群蝙蝠,被你推门惊动了的,你多虑了。”
胡国平脸一红,将手中松纹剑挥舞了几下,说:“我刚才烧的是驱鬼符,预先防备有鬼,先烧几张符箓驱除邪祟。”
嵇康点点头,眼看着胡国平出了这屋,继续往前走,就牵着马跟了上去。
胡国平伸手从怀里取出一沓符箓捏在手上向前举着,小心翼翼往前走去,走着走着忽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嚎叫,顿时被吓得浑身一抖,符咒险些掉在地上。
胡国平四处张望,凝神细听才发现原来是树上的鸮鸟在鸣叫!
这鸮鸟又被称为不详之鸟,喜欢落在阴气重的地方落脚,所以人之将死时,常有鸮鸟落在家中树枝上鸣叫。
那鸮鸟歪着脖子,冷冷地盯着胡国平;胡国平定了定神,心想这扁毛畜生也敢吓唬自己,愤怒地从地上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向着鸮鸟丢去,却不料丢了个空,那东西砸在树上弹了回来,反倒落在了自己面前,差点砸到自己。
胡国平气不打一处来,刚想发作,忽然嵇康喊了起来:“小心,你脚下是什么?!”
胡国平仔细一看,却发现自己刚才丢的竟然是一段枯骨,而且看到周遭散落着不少白森森的骸骨,心中骇然,大呼小叫,往后面就逃,连牵着走的马的顾不上了。
嵇康看了好笑,拦住他说:“胡道长,莫怕,那些白骨早已落了许多灰尘,看来是堆放已久了,断断没有大白天见鬼的道理。”
胡国平惊魂甫定,拉着自己马匹的缰绳,把缰绳和嵇康的马匹拴在一起,然后问:“公子,现在我们怎么办?”
嵇康沉吟道:“依我看,这村里并没有什么闹鬼,可能是村里突然流行了瘟疫之类的疾病,没染上病毒的村民远奔他乡,染了病毒的奄奄一息等死。刚才那堆白骨,我看就是人为地靠近在一起,大概是那些病死的村民的骸骨。”
胡国平想了想,反问道:“那么这些死去的人,是怎么把自己的骸骨聚在一处的呢?是谁给他们收尸,然后把尸体堆放在一处?”
嵇康想了想说:“你看这面前的宅子,房屋的构造,像不像一座祠堂?我猜是村里人感染了瘟疫一类的病毒,身体强壮的都逃走了,剩下的自发地聚集到祠堂里祷告祖先,最后全部死在祠堂里。
然后春去秋来,风吹日晒,尸体渐渐腐烂,露出了森森白骨,就是你刚才看到的场景。”
胡国平沉吟道:“外界盛传这里闹鬼,未必是空穴来风!你听,是不是隐隐约约传来哭声?”
嵇康静下心来仔细一听,还真的是有哭声!
初听时那声音很小,哽哽咽咽,如泣如诉,若有若无,仿佛是有人在小声哭泣;后来哭声越来越大,哭的人越来越多,哭声彼此起伏,好似有千百人齐哭,哭得肝肠寸断,那哭声在自己耳畔嗡嗡作响,一时间胡国平感觉自己头都要炸了,神魂恍惚之下,险些昏倒。
嵇康心知有异,因为胸前的墨玉佩忽然发出了绿光示警!
嵇康艺高人胆大,身上带着炼妖剑,不惧怕妖鬼,拔出炼妖剑在废弃的祠堂里四处搜寻。
走着走着,嵇康发现院子中有座古井十分怪异!
这古井静静地矗立在院子正中,但是隐隐地冒着白烟,哭声就是从井里冒出来的!
嵇康走到面前一看,下面竟然没有井水,却深不见底,井底黑黝黝的,不知道有多深!
嵇康喊胡国平来看,胡国平看了一会也是发愣,说:“公子,我的符箓灵验无比,不如我投些符箓下去,看看有没有鬼怪?”
嵇康颔首同意,胡国平故意卖弄,手中捏着的符咒忽然往井底一丢,随即口念咒语,用手一指,正在飘落的符箓突然无火自燃,形成一团团火球直堕井底。
嵇康看了正在高兴,聚精会神地往井底看,忽然间几张燃烧着的符箓闪了几闪,全部熄灭了,井里仍然是黑乎乎一片,深不见底!
嵇康也吃了一惊,胡国平的符箓虽然一般,但也是道家正宗的辟邪咒,可敕退鬼怪;可如今却无端悉数燃尽,定是有非同寻常的怨魂厉鬼作祟!
而胡国平虽说也降妖除魔无数,然平时所遇到的尽是些不入流魑魅魍魉,又哪里见识过这种怪事,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撒腿便跑!
嵇康看了又好气又好笑,喊道:“胡道长,什么妖鬼都没有出现,你慌什么?”
胡国平脸一红,极不情愿地停住脚步,又走了回来,说:“公子,这里尽是死尸的白骨,阴气太重,久留对身体不利,我们还是走吧!”
嵇康笑道:“你忘了咱们是干什么来的?有一点难处就走,还怎么驱鬼除妖?”
胡国平硬着头皮说:“那么这样吧,鬼和兽都怕火,我去多捡些枯枝落叶来,先生上一大堆火,然后再说!”
这一点嵇康同意,于是二人一起动手,就在井边集聚了不少估值落叶,用火折子燃起篝火。
篝火刚升起不久,忽然旁边幽灵般冒出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拄着龙头拐杖,喝问:“你们是何人?为何却在这里?”
嵇康和胡国平都是大吃一惊,胡国平举起松纹剑就要砍。
嵇康仔细打量打量老者,不像是鬼,于是喝住胡国平说:“且慢动手,问问他是何人?”
那老者已经听见了嵇康说话,也不等胡国平问,自我介绍说:“我是本村的老村长,叫齐一鸣。几年前,村里突然爆发瘟疫,家家户户都有人病倒,有力气的都逃亡到外地去了,只剩下病情沉重
走不动的,聚集在祠堂里等死。
本来我也病了,但是还勉强能走动,又舍不得离开故土,就走到村子北边的一片树林里,吃树叶充饥,也是等死。
谁知不知从哪里游来两条毒蛇,相互厮斗,结果是两败俱伤,竟然都死了!
我听人说过,毒蛇的胆可以解毒,反正我已是将死之人,索性掏出身上带的刀,把两条毒蛇破开肚子,把两颗蛇胆都吃了!
吃完之后腹痛如刀绞,我昏厥在地,第二天晚上才悠悠醒来,却是神清气爽,瘟疫居然好了!
我喜出望外,想回村里去告诉染病,但是发觉病体初愈,虚弱无比,竟然无力走路!
我又趟了一天,才勉强能够站起来,回到村里一看,放声大哭,村里染病的居民都死在了祠堂里!
我浑身无力,想掩埋尸体也无能为力,索性由他去自生自灭。
我知道村里的食物都有病毒,不敢食用,连水都不敢喝,干脆搬到村子北面的山坳里,自己动手搭建了个木棚住下。
我眷恋故土,不肯离去,就在村子北面的山坳里,雇人盖了房屋,雇人开垦荒地,渐渐地成了个土财主,但是心里仍然惦记着神尾村,时不时地回来看看。
今天我正在附近不远处散步,忽然看见神尾村里烟火交加,仿佛有人在生火,就赶来看个究竟,不想遇到了你们。”
胡国平忍不住问:“听老丈的叙说,似乎颇有些家财;你偌大年纪了,家财从哪里来?”
嵇康笑道:“我来回答你,老丈一个人活了下来,整个神尾村病死的人家,家财还不是都归他支配?加上经营有方,致富也就不奇怪了。”
老丈频频颔首,说:“小老儿名叫齐一鸣,看二位似乎是修道之人,你二人不管是谁,只要能除去神尾村里的妖鬼,我愿意以一半家财相赠!”
胡国平一听大喜,嵇康却关心驱鬼的事,问:“齐老丈,村里真的闹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