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才艺
李虎、贾林搀扶着爷爷，李彪前边提了灯笼，四人向西南走进一个月亮门。月亮门里是个四合小院，四间正房，一掏两屋。西边一间是卧房，东边一间是书房，中间两间掏空是客厅。
这个院子以前是姑娘们的绣房。李虎李彪的两个姑姑出嫁后便空着，他们哥俩的女孩子年岁还小，后来李老爷子说他爱清静，便把书房挪了过来。
西边卧房住着两个伙计，负责打理书房，顺便和李老爷子做伴听使唤。
李彪先进屋，把灯点亮。
李虎、贾林随李老爷子走进客厅。
客厅迎面一张八仙桌，桌旁两把太师椅。八仙桌上方墙上挂一副中堂，画的是弥勒送子图，图两边书有对联：“事可对人语，心常如水平。”
与八仙桌并排的西边是一张条桌，上面供了三个神龛。中间神龛对联“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横批“一家之主”，贾林知道中间供的是灶王爷。
再看左边供的是祖先爷，对联是：“忠厚传家久；安乐值钱多。”右边是药王爷，对联是：“有方能治病；无药可医贫。”
两边墙上各挂两幅字画。左边有戴嵩的《五牛图》，赵孟頫的《八骏图》，右边是王献之的《中秋帖》，唐伯虎的《落花诗》。
贾林心里说：“这客厅倒是雅俗相宜。”
见贾林站在那些字画跟前玩赏不已，李老爷子“呵呵”笑着说：“看来林儿颇喜字画，来看看爷爷的书房，定叫你有所受益。”
贾林一听，心中喜欢，忙跟随李老爷子走进东屋。李虎李彪也跟了进去，陪在一边。
东屋里，靠山墙一排书架，架上整整齐齐摆满书册。书架每一层都放着一个精美的书签，签上录着书目。
贾林一层层看过去，第一层是经史子集、学生课本，从三字经、百家姓至论语、大学、四书五经一样不少。第二架是医书，凡是贾林知道的名家名著、医案、本草、针灸那架上都有，当然贾林不知道的医书也有不少。第三层竟是诗词歌赋、随笔、话本，唱本、乐谱、棋谱、剑谱、字帖、拓片、对联、字画等等一应俱全。
“怪不得李家人人精通文墨，这老人家堪称杂家呀！”贾林在心中赞叹不已。
挨着书架，靠窗户是一张大书桌，桌上文房四宝、镇尺、笔架齐全。
书桌前置有一红木茶几，几个小杌子围着茶几随意摆放。茶几一角敞着一盒锦盒，盒中是牙白色的象棋，再细看那茶几面，竟是雕刻而成的象棋盘。
书房西面门边靠墙放着一张竹制躺椅。想那躺椅是李老爷子累了歇息养神之用。
正面还有一张条桌，条桌上方墙上挂着：松、竹、梅、兰四幅卷轴，迎首落款处的印章也各具特色，卷轴间空白处都题有诗词。
贾林抬头细细赏读，只见那松竹之间题有“亮节虚怀竹品质；高风崇德松精神。”
再看那兰花右上方是唐人陈子昂的诗：“兰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幽独空村色，朱蕤冒紫茎。”
梅轴上录了唐末五代诗僧齐己的《早梅》“万木冻欲折，孤根暖独回；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
贾林看得入迷，早忘了身边还有李老爷子和李虎李彪。
这时，李老爷子突然说：“这首梅花诗的典故，林儿，你知道吗？”
贾林忙说：“孙儿不知道，请爷爷讲讲。”
李老爷子指着卷轴上的诗句，朗声说：“这首诗的诗魂是第二联‘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你看那用字虽然平淡无奇，却很耐咀嚼。诗僧以山村野外的一片皑皑白雪，作为孤梅独放的背景，描绘出一番十分奇特的景象。‘一枝开’可是这首诗的点睛之处。相传诗僧齐己的原诗是：“昨夜数枝开，”拜请郑谷看后，郑谷说：“数枝非早也，未若一字佳。”齐己深为佩服，便将数枝改为一枝，并称郑谷为一字师。”
贾林说：“一枝果然是早春的好意境！”
李老爷子含笑点头。
贾林怕李老爷子劳累，便陪着他在茶几前落座，李虎李彪也在小杌子上坐下，吩咐伙计送来开水，沏上茶。
李老爷子用的是紫砂茶壶。给他们哥仨用了青瓷盖碗。
上等香片冲入开水，那茶香登时萦满书房。
贾林端起盖碗，抿了一口茶，只觉得那茶香弥在唇齿间，不由抬头啧啧称赞。转脸却看到书房门的两边墙上也有装饰，北边挂着一把七星宝剑。蟒皮剑鞘，血红剑穗。南边是一把三弦一把二胡并排。
“爷爷，你这书房珍藏百宝，今儿个可真让孙儿大开眼界了！”贾林环顾书房，说。
“不过是些玩物，算不得珍宝。”李老爷子摇摇头，说：“我听说你们关南人，行走江湖的大多都会武术，不知道你可通音律？”
贾林说：“不敢说通，也知道一点。”
李彪听贾林这样说，立刻跳起身，从墙上取下二胡。
“来来来，贾大哥，快给兄弟拉一曲。”李彪说着，把二胡塞到贾林手中。
贾林推辞。
李虎说：“贾大哥，咱这里又没有外人，你就拉一曲，我们听听。”
贾林拗不过，只好拉了一曲《步步高》。
李老爷子也一时兴起，拉了一段《紫竹调》。
这时，李虎提议：“爷爷，贾大哥，反正闲着没事，咱们把刚才席上拟的那些对联写下来吧？”
李彪也喊好，又说：“咱们和贾大哥实在投缘，知道你的劁猪看牲口手艺不一般，没想到这音律都通，那书法定也不一般！”
贾林红了脸，说：“兄弟说笑，哥哥只是喜欢，样样学了个皮毛。”
说着话，李虎研磨，李彪铺纸。李老爷子在贾林的搀扶下也站起身。
李彪递过羊毫笔来，贾林不接，说：“让爷爷先来。”
李老爷子说：“林儿不要推辞，你这是第一次来我家，虽是小辈，也是上客。”
“那就请爷爷给孙儿指教！”贾林只好接过羊毫笔，重重蘸了墨，下笔犹如飞龙走蛇，刷刷点点一副狂草立就，
“国老牵牛耕熟地；将军打马过常山。”正是刚才席上贾林那副对联。
接着轻提笔尖，行书落款：饶阳稚子贾林书，丙戍年三月十七日。
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小铜盒，铜盒打开，里面是两方玉印。贾林在对联迎首和联末各印一章。
李虎李彪都夸贾林的字写的好，正好李父走进来，来到书桌前，也不禁赞叹道：“还真没想到这孩子竟能把字写得这样有气势！”
李彪说：“贾大哥堪称大家，真如张旭再世。”
贾林忙说：“看李彪你谬赞的太过了，我怎敢比张旭，不过涂鸦而已！”
“林儿这字确实有气势，不过在字布局上还欠些功夫，以后注意多揣摩一些古时名家碑帖。”李老爷子看罢贾林的字，语重心长地说。
贾林说：“多谢爷爷指教，孙子记下了。”
“大家都来写，把刚才拟的那些对联都写下来。”李老爷子见李虎李彪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就笑着说。
李老爷子是魏碑，李父是王楷，李虎李彪哥俩分别是颜柳。李老爷子又提笔把儿媳和孙媳撰写的那两副对联隶篆写出。几幅对联摆在书桌上，真是胡肥钟瘦，洋洋洒洒，各有千秋。
李老爷子对李虎说：“虎儿，明天你去找人裱了，就挂到咱家药铺的墙上。”
大家相互鉴赏品评罢所书对联，李父又谈及字画。李老爷子把近代人临摹的《清明上河图》、《马跃檀溪》等藏画拿出来让贾林观赏。
看到《马跃檀溪》的骏马，贾林不由感叹：“竟似你们家里的那匹锦缎枣红马。”
李老爷子笑着说：“林儿好眼力，那匹马可是我此生见过的最好的马，去年花重金买下，让虎儿和彪儿孩子练习骑射。那卖马的人说他是位蒙古王爷，曾骑着那马多次夺得赛马头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