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驼子家祖籍河北饶阳，是兽医世家。贾家传手艺有三绝，祖祖辈辈，口口相传。

一是治病秘方，专治家畜疑难大病；二是家畜劁骟，技艺精湛，干净利索；三是拳脚功夫，自家独创，武艺超群。

当时社会，行走江湖，没有三拳两脚功夫是不行的。

老年间，父生子，子生孙，子子孙孙，人口繁衍渐多，家乡容纳不下，渐渐形成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儿子学会老子的手艺，就不能在家与老子争饭碗，必须出去自闯天下。

驼子的爷爷贾林，十几岁学成手艺，成家后，留下妻子，外出闯荡。

那时兽医属下九流，服务于贫苦百姓，达官贵人是看不起他们的，所以行脚都是骑驴。若骑高头大马，显得张扬，为当时社会不容，也不便于接触劳苦大众。

那一年开春后，贾林告别父母、妻子、兄弟，骑一头黑毛驴，带了祖传一根藤鞭，腰掛劁猪刀。驴背上搭一个捎马子（褡裢），一边放烙铁、夹板、鞋子，一边放衣服和一些土特产，出门向西行去。

第一次出门，贾林心中难免忐忑不安，行了半日，他来到一个集镇，在猪市拴好了驴。

按照他爹的嘱附，贾林高声吆喝一声：“劁——猪——好！”

贾林喊声洪亮如钟，惊动四邻。对面酒馆一人听到喊声，出门朝贾林走来。

此人童颜鹤发、长须大髯。见到贾林，他高声笑骂道：“你个小兔崽子，出徒啦！”

贾林赶忙迎过去，双手抱拳，连声问好。

来人名叫贾三，是贾林本家同行，相互常有来往。

“快跟我回家吧！”贾三拉住贾林的手腕。

贾林说：“谢谢三爷好意，我下午还得赶路，路上耽搁久了，怕误了口外骟牲口的季节。”

贾三只好留他在酒馆吃了点东西，就近要点草料喂了牲口。

二人相别，贾林上路，夜宿晓行，没几天来到祁州。

上午进了城，见一个地方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原来这里是药王庙前的药材市场。

贾林牵驴往前走，边走边看边打听价格。

只见那些摊子上川广云贵各种地道药材应有尽有。川黄莲、明天麻、汉三七、藏红花等名贵中药贾林问也不问，他只打听桔梗、白术、青皮、杜仲等一些常用药的价格，都暗暗记在心里。

站在药王庙前，贾林放眼望去。好一番气派！

药王大殿，飞檐斗拱，上盖琉璃瓦，下砌汉白玉台阶，青砖铺地，四根大红漆柱金龙缭绕。门前一对大青石狮子张牙舞爪，耀武扬威，特别是两根青石旗杆，直插云天，柱上刻两行镏金大字“圣德无私，常患寰区占勿药；神麻广布，故叫人世脱沉疴。”

广场上还塑有一尊药王铜像，那铜像高有六丈六，肃穆庄严。

贾林看罢前行，见一大药铺。

药铺门上有“益德堂”金字匾额，大门两旁刻有一付对联：“良药苦口益病，有病早治；忠言逆耳利行，无德难行。”

贾林想：“凭这副联，我可以受用终生了！”

牵着驴，贾林出了西门，上驴扬鞭，紧走一程，来到一个镇子。

刚落脚，贾林就听到猪叫声，他顺着声音走去。看到前面平坦地儿，站着几个男人看人劁猪。

贾林高喊一声：“劁猪好！”走到近前。

那劁猪人抬起头来，将手中刀子往上一摆，高过眉头，看着贾林。

贾林一拱手，说：“师父请。”

那人做完手中活计，朝贾林一摆手说：“请！”便就将贾林请到他家。

那人吩咐老婆闺女去炒菜，让他儿子去打酒。

那人请贾林坐下，拱手说：“我名叫王惠，敢问师父贵姓，哪里人家，祖上大名？”

贾林忙起身，俯身作揖道：“叨扰了，小徒是饶阳人，姓贾，单名一个林字，家父名叫贾文贵，我爷爷叫贾正之。”

“哦！知道，知道。我祖上也是饶阳的，不过出来多年，老家已没有近亲了。”

在这劁猪行道里有一规矩。大凡劁骟手艺人，方园几十里只能养活一个，再多了，就谁也吃不上饱饭。因此也就行成了各人的势力范围，正可谓“一山不容二虎，同行不能雷越。”

要是行脚过路，或踩点做活，都要亮明身价，用同行通晓的礼节，引话交流，然后主人就要尽地主之意。

客人如果要在当地做了活，挣了钱，就要给人家老人小孩买些礼物。没做活的，说声“叨扰”就可走人。

主宾双方如果有一人不懂规矩，或不按规矩行事，就得比试手艺和武功，以胜负定夺。

引话叫做打地道，客人败了，赶紧走人；主人败了，需赔礼道歉，请客人到他家，好生管待，直到愿离开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