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莫名其妙的命令

座落于青州城南五里的云门山，是一座隋唐时期就深受佛、道两教影响的鲁中名山，山中有石窟五处，石佛二百七十余尊。山顶有石洞如门贯通南北，时有云雾滚滚胜似仙境，云门山因此而得名。

明代衡王朱戴圭寿诞，刻寿字于摩崖，取“高寿”之意。相传”寿”成之日祥光缭绕，耀及北海，故有寿光之地。“寿”中之“寸”字高两米有余，所以青州当地有“人无寸高”之说。

离云门山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村庄，叫做南房村，是进山的必经之地。

赵明训领着兄弟们迅速进了村庄，在一棵树下稍作休息。和青山脚踝处被铁镣磨得流血，疼得他冷汗直流。

黄修明将和青山放下靠在树旁，蹲下身子看了看粗重的镣铐，骂了句：“小鬼子真他娘的不是人玩意儿！”

六子也凑了过来，看看和青山身上的伤痕，问道：“兄弟，咋样了？”

和青山脸色苍白，脑袋靠在树上，咬着牙挤出一丝笑容，轻轻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还好。

黄修明想砸开和青山脚上的镣铐，四下寻摸了一遍没找到合适的家伙什，抬头问六子：“叫花子，能打开这镣铐不？”

六子眼光一斜，没奈何地说道：“打不开！”

“你不是盗墓贼吗？咋连个锁都开不开？”黄修明说道。

六子一下子就火了，眼珠子瞪得跟牛眼珠似的，冲着黄修明便开了骂：“你家的坟里上锁呐？缺心眼儿！”

黄修明也火了，这家伙好像不骂上几句就不会说话一样。于是他呼地站起来，毫不客气地回敬了几句：“你他姥姥的会冒句人话不？不会放屁就别放，熊样！”

大家伙都围了上来，有人将六子与黄修明推到一边：“去去去，到旁边吵去！”

赵明训简单察看了一下和青山的伤势，关心地问道：“青山，能坚持住吗？”

和青山微微点了点头，声音非常虚弱：“能！”

“好！前面就是云门山了，再坚持一下，邱营长在那儿接应我们。”赵明训安慰道，又扭头喊过六子指着和青山脚上的镣铐问：“六子，能不能把这锁打开？”

六子眉头皱了皱，说道：“这种小偷小摸的营生俺不屑！再说了，这镣铐上的锁跟老百姓家里的锁不一回事，俺也没有开锁的家伙什。”

赵明训听了六子的话，转头吩咐身边的几个兄弟：“你们去附近老百姓家里，看看能不能找一把铁锤和凿子来？”

四五个兄弟立即分头行动，敲开周围农户的门去找铁锤和凿子。村子里本来有三三两两的人在街头闲聊，看到这群浑身血污凶神恶煞般的男人，都吓得远远躲开，有的干脆跑回家插了院门。

黄修明一连敲了几家院门，都没有反应，不由得兴起，一脚踹开一户人家的院门硬闯了进去。主人听到动静起忙关了屋门，大气也不敢出。

“有人吗？”黄修明喊了两声后，索性自己在院子里找起来。

凑巧的是这家主人是个木匠，院子里零散摆放着几件还没完工的家具。

木匠觉得自己今天很倒霉。清早起来到井边打水，还没挑到家便摔了个跟头，衣服也剐了道口子，害得老婆将他一顿臭骂。半头晌在院子里干活时，又让刨子在手上划了一道。还没等他回屋包扎一下，便听到门外有人喊了句：“土匪来了！”

他连忙把院门关上，刚刚跑回屋里，院门“咣当”一声被踹开了。

黄修明翻箱倒柜，找了几样木工用的家什，觉得不是很趁手。转念一想有总比没有强，又顺手从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拿着这几样家什回到街上。

树底下已经有兄弟找来一把大铁锤，正用力砸开和青山脚上的镣铐。黄修明到时，镣铐刚刚砸断。六子看到黄修明手里的家伙什，挖苦道：“傻大个，这是木匠用的东西，你拿它回来有个屁用！”

黄修明气得吹胡子瞪眼，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便将东西一扔，把水送到和青山嘴边：“来，兄弟，喝口水！”

和青山接过水瓢，咕咚咕咚一口气灌进肚子里，感觉精神了许多。

“好了，小鬼子说不定很快就会追上来，我们走吧！”吴敬之提议道。

“好，走！”赵明训点头应允。

黄修明和郭成道分别背起和青山与另一名受伤的兄弟，一行人穿过街道，迅速出村向云门山奔去。

就在他们刚刚离开南房村不久，追兵便开到了村北。

熊谷浩二坐在摩托车上遥望着挺拨险峻的山峰，却无心欣赏这秀美的景色。

多年特工生涯培养出来的直觉告诉他，对手一定是奔云门山方向去的。原因很简单，县城周边的要道都有日军的据点炮和关卡，云门山是唯一可逃逸的地方。但是一路追来，连对手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和青山身体虚弱，不可能跑这么快，一定躲在附近什么地方。

熊谷浩二的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一处村庄，他忽然一挥手命令道：“停车！”

王延贵骑着马从后面跑过来，问道：“熊谷太君，怎么停下了？”

熊谷浩二指了指前面的村庄问：“那是什么村子？”

“南房村。”王延贵对这一带非常熟悉，“再往前不远就是云门山了。”

熊谷浩二略微思索了片刻，命令道：“命令保安团，以进攻队形包围这个村庄！”

王延贵有些怀疑地看了看南房村，问道：“您的意思是那帮国民逃进了这个村子？”

熊谷浩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一挥手，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大声说道：“进村！”

随着一声令下，二百多名日伪军立刻拉开架式，以散兵队形包围了南房村。平静的小山村顿时鸡飞狗跳，陷入一片混乱。

木匠刚刚壮着胆子来到街上，捡起属于自己的家什，还没来得及转身，成群结队的保安团便冲进村子。

紧接着，熊谷浩二乘坐着摩托车和几十名日军也跟了过来。

摩托车在木匠跟前嘎的一声停了下来。熊谷浩二看了看地上砸碎的镣铐，下车走到木匠跟前，和气地说道：“你不用害怕！”

木匠只觉得腿肚子发软，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个会说中国话的日本官。

熊谷浩二一指地上的镣铐问木匠：“刚才是不是有一群人从这里通过？”

木匠连连点头，却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熊谷浩二又问。

木匠哆哆嗦嗦指了指云门山方向。

熊谷浩二面带微笑点了点头，赞许地拍了一下木匠的肩膀：“很好，你是大大的良民！”

然后一挥手命令道：“追击！”

木匠见状拨腿便往家跑去，谁知还没等他跑出几步远，站在熊谷浩二身边的谢占魁，对准木匠的后背抬手就是一枪。

“呯！”子弹击穿了木匠的身体，从胸口飞了出去，钉入旁边的土墙里。

鲜血溅处，木匠一头栽倒在地，抽搐了几下死了。

“八嘎！”

熊谷浩二勃然大怒，反手就给了谢占魁一巴掌：“蠢猪！你为什么开枪打死他？”给自己树立更多的敌人是件极其愚蠢的事情，可杀人成性的谢占魁之流偏偏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这一巴掌打得极重，谢占魁腮上顿时烙上了通红的手印。他捂着脸，用手枪指了指地上的尸体，支支吾吾说道：“俺寻思着这小子⋯⋯”

熊谷浩二根本就没有兴趣听他解释，一挥手吼道：“马上带着你的人，向云门山追击！”

谢占魁了解熊谷浩二是个外表和亲内心却阴险毒辣的主儿，当下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急忙喝斥着自己的手下出了村子，向云门山方向追了下去。

这一切都被王延贵看在眼里，心里面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扭头对身边刚刚提拔为营长的韩锋说道：“看见没？狗改不了吃屎！姓谢的除了人事不干，世上就没有他干不出来的！记住，给皇军当差一是要忠心二是要有眼力劲儿，这样才能有好日子过！”

“是是，王团长教训的是！”韩锋附和道，“以后兄弟还得多仰仗王团长！”

王延贵还想说点什么，只见熊谷浩二冲自己一挥手，大声命令道：“追击！”于是王延贵吆喝手下：“集合，集合！”

保安一团的皇协军有一部分是原来警备团的老底子，其中就包括赵明训手下的兵。在城里交火时，他们看到自己昔日的老长官，谁也不忍心下死手。在追击时这些人故意放慢速度，甚至是朝天开枪，所以赵明训他们才得以全身而退。

在王延贵的催促下，保安团拖拖拉拉集合完毕，跟在日军屁股后面开始前行。如此一来，谢占魁的保安一团在前，王延贵的保安二团在后，几十名日军则夹在中间，形成了一条长长的纵队。

韩锋看了看倒在街头的尸体，心里面暗自叹息，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老天爷真是造孽。

山路越来越崎岖，熊谷浩二放弃了摩托车徒步前行。他站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看了看长龙似的队伍，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如此松垮的队形，一旦遇到伏击很难首尾相顾。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这些由中国人组成的部队压根就没有什么战斗力。除了中国人的身体素质太差，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这支部队的凝聚力太差。绝大部分皇协军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混口饭吃。

看着队伍前头吆吆喝喝的谢占魁和夜猫子，熊谷浩二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换掉这两个土匪出身的家伙，然后将这支队伍训练成像皇军一样的武士。当下亟待解决的问题就是基层军官的训练，如果在每个营连排都派出一名有战斗经验的皇军老兵，作为队伍的主导力量，那么这群中国人的战斗力将大大提升。

这么想着，熊谷浩二更坚定了加快建造训练基地的决心。也正是因为他这个想法，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通过望远镜，熊谷浩二观察到，前方山路树荫中出现了十几个人影，正是逃跑的支那军。现在对熊谷浩二而言，消灭这些胆大妄为的支那军人已经不是他最想做的，让他更感兴趣的是这支小股部队的指挥官。能够在重兵防守的县城里，毫发无伤的把人救走，这决不是一般人所具备的智慧和胆识。作为一名武士，能够和这样的敌人交手，应该算是一种荣耀。

于是，熊谷浩二下了一道命令：“活捉这些支那军人！”

此命令一出，所有的皇协军都感到疑惑：活捉？如此兴师动众，就是为了活捉这些穿的如叫花子般的十几个人？

唯有韩锋暗自松了口气，因为这个命令意味着师兄他们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一名皇协军跟在王延贵屁股后面，问道：“团长，熊谷太君下这样的命令，到底是啥意思？”

王延贵回头把眼一瞪：“哪来的废话？太君怎么命令你怎么执行就是了！”

一直与韩锋并肩而行的崔五看了看四周，小心问道：“韩营长，有件事俺一直想不大明白。”

“你说，啥事？”

“你以前跟熊谷太君认识？”

“不认识啊！”

“那你们有亲戚？”

崔五的话让韩锋感到莫名其妙，于是韩锋笑了笑说道：“瞧您说的！俺哪有那福气，敢跟皇军攀亲戚？”

“这就怪了！”

“怪啥？”韩锋不晓得崔五到底想说什么。

崔五说道：“俺说了您可别生气。”

韩锋一摆手：“说吧，俺不生气！”

“熊谷太君咋让你当营长呢？”崔五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那是因为⋯⋯”韩锋话说了半截忽然觉得不对味，“咦？你小子啥意思？合着老子不应该当官是吧？找抽是不是？”

崔五连忙陪起了笑脸，说道：“俺不是那个意思⋯⋯”

话音未落，前方忽然想起了密集的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