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苦命

驼子，背并不驼。只是一肩高一肩低，打小总把弟弟妹妹驼在肩上，儿时的伙伴便喊他驼子。后来就喊成了他的雅号。

至于偏膀的原因，人们的说法不一。有人说他是打小驼弟弟妹妹驼的，也有人说是公社修大坝那会儿，抬石头给压的。其实，真正的原因是驼子小的时候，得过胸膜炎，落下的毛病。

驼子打小人缘就好，与人搭伴儿，不怕吃苦，任劳任怨。就拿修坝那会儿抬石头来说，他总要让别人那边的杠子长一点。遇着好人，免不了互相推让一番，要是碰上爱贪占小便宜的，正和人家的心思，他也不计较。所以人家都喜欢和驼子搭伴干活。

驼子为人处世的原则就是：打交道共事让人高一头。就连光棍汉们聚一堆儿打牌消遣，他总是输了出钱，赢了打酒，大伙一块红火。

平日里，人家借了驼子的钱或东西，他从来不去讨要。还也好，不还也罢。若是知道上了人家的当，他怪自己看错了人，心里告诫自己以后少和他来往就是了。若是驼子自己借了别人的钱物，心里却总是惦记着，一缓开了，立马赶着去还。要不还，他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

给他兄弟娶媳妇那年，驼子欠了一屁股债。到了年根底下，他把自家养的兔子、鸡、猪一股脑全卖了还债。大年三十晚上，村子里家家户户煮肉、煮骨头，他们一家子人煮了一大锅山药蛋。

驼子命苦，七岁死了爹，十岁没了娘。他娘死的时候，弟弟五岁，妹妹刚满三岁。娘死了，驼子就把抚养弟弟妹妹的担子扛在了自己肩上。是驼子又当爹又当妈把弟弟妹妹带大。

驼子非常疼爱侄男外女，尤其是两个侄儿，他们都是在他的驼背上长大的。后来，又是驼子供他们上的学，直到中专毕业。

驼子五十出头，没娶过女人，一直和弟弟一起生活。他打十二岁就给生产队当羊倌，一当就是四十多年，从没一句怨言。

驼子二十二岁时，批了一处房基地，碹了五间土窑。当时家里穷，窗户是用高粱秆扎的，没有门板，只好挂了两条毛口袋来挡风御寒。

后来，弟弟妹妹都长大了，家里三口人，两个壮劳力，驼子家也成了生产队的分红户。好心人给驼子提亲，无奈他还是身无分文，不敢招揽。

又过了五六年，政策变了，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驼子家分了地、分了骡子、羊。妹妹还养了两头猪。有了自己的地，就不会再挨饿了，一家人别提多高兴了，他们起早贪黑，一年到头摸爬滚打在地里，硬是把不长庄稼的荒草滩变成了良田。人勤地作美，连着两年大丰收。村里家家户户粮满囤、油满缸，驼子家起的山药蛋比过去半个生产队起的都多。

这时，又有媒人上门了。把个妹妹乐得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