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七章 为助烈女寻夫君 舍死忘生斗虎精

王广见嵇康一口答应帮忙，诉说完了案情，请嵇康出门，二人各骑一马来到洛阳县衙。

李娟娟已被衙役安排在厢房里等候，嵇康和王广一进去，李娟娟急忙站起来，脸上犹有泪痕，眼睛又红又肿，显然是哭过了。

李娟娟认识王广，一见王广进来，哭着跪倒在地，喊道：“大人！为民女做主啊！”

王广点点头，说：“我一心想帮你，特地请来了断案如神的嵇康大人，你把案情对他说，他会为你做主。”

嵇康和王广坐下，李娟娟把案情又复述了一遍。

嵇康说：“百闻不如一见，不如你带我们去现场看看？”

于是李娟娟骑着王广借给她的驴子，嵇康与王广仍然骑马，一路来到洛阳郊外的一座山中。

三人首先来到那座山洞，嵇康仔细观察，山洞里到处都是乱石，后洞有潺潺流水，流入地下，不知去向。

嵇康看看洞内没有线索，出了山洞，请王广和李娟娟就地休息，自己骑着马，扩大搜索范围，绕着山洞一圈圈搜索。

功夫不负苦心人，终于在两里路外，嵇康发现地上黄土里，隐约有一排血点，蔓延到前方树丛中。

嵇康纵马过去一看，前面的树丛中小树和杂草倒了一片，似乎有人剧烈地搏斗滚动碾压过，地上隐隐也有血点，可见打斗得十分激烈。

嵇康沿着血点追踪，一直追到两里外，是一处断崖，下面杂树丛生，无路下去。

嵇康骑马原路返回山洞，对洞外的李娟娟说：“令夫婿可能是觅食归来，遇上了猛兽，与之激烈搏斗，可能还受了伤，然后在打斗中坠崖了。”

李娟娟哭道：“我可怜的夫婿啊！可怜你死后尸骨无存！大人，那山崖在哪里？你带我去看看。”

嵇康点点头，骑马带路，引着李娟娟来到断崖处，王广见路狭，没有跟来，在山洞外留守。

谁知李娟娟跪倒在崖边，哀哀恸哭了一阵，忽然站起来，就要往崖下跳！

嵇康刚好在旁边，急忙滚鞍下马，拖住李娟娟，险些二人一起坠崖！

嵇康看李娟娟如此刚烈，想要殉夫，心中敬佩，劝说：“你这又是何苦？人死不能复生，你还年轻，可以再次嫁人。”

李娟娟哭诉道：“烈女不侍二夫，我既然怀了他的骨肉，怎肯再嫁？若是我生下他的血脉，没有收入，怎么过活？还不如死了好，一了百了。”

嵇康心中怜悯，正要开口让李娟娟去自己府里住下，忽然李娟娟撕心裂肺地哭道：“大人！我这一生就爱我夫君一个，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要到崖底去找！”

嵇康大惊，说：“这断崖下面草木森森，占地极广，你一个弱女子如何找得到？”

李娟娟哭了一阵，抽泣着说：“无论如何，我也要到崖底去找，哪怕死在下面！”

嵇康沉吟片刻，毅然说：“我陪你去找，一定要有结果，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李娟娟满脸流泪，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说：“多谢大人，民女无以为报，只有来生变牛变马报答大人！”

嵇康心里感动，连忙扶起李娟娟，带她走到山洞处外，与王广会合。

王广关切地问：“找得怎么样了？”

嵇康说：“兄长，你先回去吧，我要带李娟娟去寻找她夫君的尸首，也许她夫君还活着，也未可知。”

王广吃惊地说：“这断崖下面莽莽树木，又不知从哪里进去，如何寻找？”

李娟娟一听眼泪又涌了出来。

嵇康连忙宽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寻路去找吧，我一个人陪同就够了，王大人先回去吧，县衙里还有好多事务等着你。”

王广点点头，说：“你们千万要小心，树林里什么危险都有，千万谨慎从事。”

李娟娟连连点头，王广催马走了。

嵇康盯着断崖方向看了半天，李娟娟忍不住问：“大人何时出发？在看什么？”

嵇康说：“断崖下面林木森森，极易迷路，我在仔细辨认方向，记住方位，这样才知道往哪里走。”

李娟娟暗暗高兴，终于有了目标，一定要揭开谜底，丈夫到底遇上了什么，至今不归。

嵇康让李娟娟骑上驴子，自己骑上马，在前面领路，绕到山下，往断崖方向而行。

所谓隔山跑死马，在断崖上面看，下面似乎并不远；但是要找到通往断崖的入口，嵇康却大费周折，走了许多弯路，好不容易才进了断崖入口，夕阳已经西下。

李娟娟担心地说：“大人，晚上天黑，我们又不认识路，如何辨别方向？”

嵇康笑道：“太阳下山了，月亮又出来了！之前我为什么站在断崖上看那么久，就是熟记地形，这里面的道路方向我大致有数，再细心观察进去走的路，应该能够平安退回，不会迷路。”

李娟娟佩服地说：“大人真是高手，不愧是经常破案的。”

嵇康骑马在前面探路，走了一会，天已全黑，好在月亮已经出来了，脚下倒也清晰。

嵇康一边骑马，一边瞪大了了眼睛看着地面，李娟娟忍不住问：“大人，你在找什么？”

嵇康说：“在断崖上面发现了血点，既然你丈夫和人打斗坠崖，崖下应该有血迹才对！月光虽然没有日光没亮，也勉强可以看清地面，我在找血迹，你帮着一起找。”

李娟娟一听，干脆跳下驴子，手牵缰绳步行，瞪大了眼睛看着地面，寻找血点。

嵇康一看，也跳下马来，步行寻找。

走了一阵，嵇康忽然喜道：“在这里了！”

李娟娟急忙赶上来看，只见地上有一排排黑色的小虫子，像蚂蚁一样在蠕动。

李娟娟看了觉得恶心，嵇康却说：“你仔细看看，这些是跳蚤！跳蚤最喜欢血，它们排得密密麻麻地盯在这里，肯定是因为血！”

李娟娟好奇地蹲下来仔细一看，跳蚤群下面果然有斑斑血迹，离近了还闻到一股血腥味。

嵇康笑道：“这下好了，血滴在地上，夜晚很难分辨，现在有这些跳蚤指路，方便多了。”

于是嵇康和李娟娟小心翼翼地步行，追随着跳蚤群前进，一路走去，竟然进了一片森林！

森林里树木又高又密，地上藤萝蔓延，已经看不清地面的跳蚤，只能凭感觉前进。

嵇康恐有意外，拔出炼妖剑在前面开路，让李娟娟跟在后面走。

李娟娟救夫心切，一路瞪大了眼睛四处观望，忽然手指前方对嵇康说：“大人快看，那边似乎有座房子！”

嵇康听了一怔，密林里怎么会有人盖房子？

嵇康就以为是猎户搭建的窝棚，临时休息用的；谁知走上前一看，只是房子一角露出灯光，整座房子竟有三大间连成一片！

这房子盖得十分巧妙，浓密的森林挡住了大部分屋子，只有一角能够看到；要不是自己和李娟娟一意要找人，根本不会深入这片森林、发现这座房子。

李娟娟拔足要进去寻找丈夫，被嵇康一把拉住说：“莫急！你想什么人会把房子建在这里？这房子十分诡异，你躲在这里，我进去先探一探！”

李娟娟闻声止步，藏在树丛中，催嵇康快去。

嵇康心知这里不是善地，以炼妖剑护身，缓缓钻进树丛，越过一排树木，来到房屋前。

嵇康一看，自己站立的地方仅仅是房屋的后墙，门却在背面，只好又绕往大门。

到了屋前一看，嵇康倒吸一口凉气！

屋前甚是开阔，地上却杂草丛生，屋前空地的边缘，许多碗口粗的树木被齐腰折断。

嵇康细看，只见断口处粗糙，不是剑砍斧削，竟像是被人生生折断！

嵇康看完心中戒备，能折断这碗口粗的树木的人，该有多大力气？

嵇康带着疑问在空地上走了一圈，来到大门前，一手持剑一手敲门。

月色下房屋里静悄悄地，鸦雀无声；嵇康敲了半天门却没有一点声音，十分诡异。

嵇康沉吟片刻，伸手推门，但门关得死死地，推不开。

嵇康心知屋里必然隐藏着秘密，很可能与李娟娟的丈夫有关，毅然决定，用剑砍门，进去看看究竟。

嵇康正要动手，忽然“呼”地一声刮起了一阵风，风里有股腥臊味，十分难闻，紧接着门内有人低沉地喝问：“谁在敲门？”

嵇康胸前忽然绿光大盛，胸前佩戴的墨玉佩忽然发光示警！

嵇康一惊，后退两步，想了想说：“官府查案！”

大门忽然“支呀”一声开了，一个面目狰狞、虎头虎脑、眼冒凶光的中年汉子站在门口，直接恶狠狠地吼道：“什么官府！给老子滚！”

嵇康一愣，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这样说过话！

嵇康喝道：“你是何人？为何目无法度！！”

那人嗓门更大，喝道：“我名叫於菟，你要怎地？什么官府鸟人，半夜来搅扰爷爷睡觉，惹恼了老子，叫你来得去不得！”

嵇康博学多识，听了一惊，心想：《左传·宣公四年》有载：“楚人谓乳谷，谓虎於菟。”这人自称於菟，莫非是只虎精？再想想，於菟出来时，刮起了一阵腥风，所谓云从龙，风从虎，面前这人很可能是虎精！

嵇康决定试探一番，直接说：“於菟，你这虎精，你把灰狼精怎么样了？”

於菟一听顿时脸上变色，突然扑倒在地，就地一滚，化作一只吊额金睛白毛虎，咆哮一声，猛扑嵇康！

嵇康不防这虎精说动手就动手，惊出一身冷汗！

嵇康急忙一闪身，挥剑就砍！

那白毛虎却极敏捷，在空中一闪身，让过一剑。

落地后，白虎竟不转身回头，就地一个倒纵，后蹄在前，前蹄在后，直往嵇康的头上踏来！

嵇康大吃一惊，宝剑还没来得及收回，白虎就到了头顶！

眼看来不及避让，嵇康急忙念咒，空着的左手劈出一记掌心雷，把白虎击落倒地。

白虎受了一击，也是心中惊骇，滚了几滚，爬起来拔足就奔！

嵇康心中惊骇不已，这白虎精如此凶悍，不能让它逃脱，否则后患无穷！

嵇康扭头向后，对着躲藏在树丛中的李娟娟大喊：“你快进屋去看看，我追白虎去了。”

说完不等李娟娟回话，拔足就追。

嵇康心里有数，刚才白虎挨了自己一记掌心雷，虽然是仓猝中劈出威力不大，但已受了伤才逃走，应该逃跑得不会太快，正好趁机除它。

嵇康拔足狂奔，遥遥看见前面的白虎在逃窜，果然步伐慢了下来。

嵇康经历过几次奇遇，得到过前辈高人的法力，服食过千年茯苓精，自己又打通了大周天，故而体魄迥异常人，全力奔跑起来并不比马慢。

白虎也知遇上了对手，也是全力奔跑，怎奈受伤在前，越跑越疼，渐渐慢了下来。

嵇康越跑越接近白虎，心中暗暗高兴，已经举起炼妖剑，准备雷霆一击。

白虎一边奔跑，频频扭头回望，眼看嵇康越追越近，猛然收住四爪，突然回头猛扑嵇康！

嵇康没料到猛虎来这一手，两下对奔，很快迎头撞上！

嵇康先发制人，一剑直刺虎头；白虎四蹄一蹬，凌空飞起，落在嵇康的身后，运足力气，虎尾犹如钢鞭一般横扫嵇康腰部。

嵇康早已全神贯注，猛然转身，横剑一格，“当”地一声，犹如两般兵器相撞，虎尾竟然震得嵇康连退几步，险些摔倒。

嵇康扬手又要发掌心雷，那白虎倒也狡猾，一看嵇康手举起，转头拔足就奔，让嵇康来不及出手。

嵇康拔足又追，白虎逃进了一座小山岗下面，竟然绕着山岗兜起了圈子，嵇康被山岗隔着，只有绕着狂追，却追赶不上。

追了一阵，嵇康头上已经热气蒸腾，汗出如浆；白虎却利用体力的优势，奔跑得快捷如风，分明是想拖垮嵇康。

嵇康正在苦思对策，脚下追个不停；忽然前面一块山石后面传来一声：“夫君，快上去帮忙！”

话音刚落，山石后面“腾”地一声，跳出来一个中年男子，相貌魁梧，满脸彪悍，拦住白虎的去路，上去就是拳打脚踢！

白虎被两面夹击，心里慌张，渐渐乱了章法。

嵇康已经赶上，但是看见两人缠斗在一起，不好出剑，怕误伤了帮忙的那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斗得兴起，忽然倒下，就地一滚，现出一条体格健壮的灰狼，撕咬那白虎！

白虎毫不示弱，虎口大张，连声咆哮，爪舞嘴咬，和灰狼斗成一团。

嵇康在旁观战，见灰狼力气不小，但是有一条后腿行动不灵活，一瘸一拐，似乎受了伤，故此和白虎斗成平手，两只猛兽互相撕咬，都是头破血流！

嵇康持剑观战，覷准时机，一剑刺出，正刺在白虎的一只后蹄上；白虎大吼一声，转身就逃，一路鲜血直滴。

灰狼纵起就追，忽然一旁的李娟娟喊道：“夫君，你腿上有伤，别追了，先来见过嵇大人！”

那灰狼一听，就地一滚，又变回中年男子，过来对嵇康施礼，声音粗犷地说：“多谢嵇大人带我妻子救我，在下叫姑斯开，是条灰狼精，见过大人。”

嵇康连忙还礼，心中暗想：古文中有句话，姑取斯言,名子之居，这灰狼叫姑斯开，大概取名于此。

李娟娟见夫君头上有血，是刚才和白虎精撕咬造成的，心疼地撕下衣袖，给丈夫包扎。

嵇康转头问李娟娟：“夫人，你是怎么寻找到令夫的？”

李娟娟答：“大人，我听了你的命令后进了那三间诡异的屋子，只见里面到处是森森白骨，什么样的动物骨头都有，地上还有斑斑血迹，看得我毛骨悚然！我四处寻找，都没有我丈夫的形影，不由得心中发急，大声喊他名字。

忽然我觉得脚下有些震动，仔细一看，前面不远处地面在轻微颤抖！

我上去一看，这薄薄的泥土下面居然是木板，是个地穴！

我拨开泥土，露出一块方形的木板，拼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掀起地板；下面的洞穴里点着油灯，我丈夫被五花大绑站在里面，嘴被破布堵上了，一看见我眼泪就止不住流了下来。

我急忙为他松绑，相拥痛哭失声。

哭了一阵，我问他为何突然失踪，又为何在这里出现，下面就让他自己禀报大人。”

李娟娟说完，姑斯开又跪下对嵇康行礼，拜谢救命之恩，然后说：“大人，我与李娟娟情投意合，誓愿生死不分！那一日，我照例去洞外捕猎，咬死了两只野鸡，准备带回去让妻子享用。

就在我快走到李娟娟藏身的山洞时，忽然遇到白虎精於菟，也赶往山洞！

我连忙拦住它，情愿把两只野鸡相让，请他不要进山洞；谁知於菟根本不听，说已经闻到了人味，好久不吃人，非要进洞去把人吃了！

我自然和他打斗起来，论本领，我和他不相上下；可惜我关心着李娟娟的安慰，每次於菟扑向山洞方向我就心慌，终于被他看出破绽，一口咬伤我的后腿。

我拼命撕咬，逼着它一步步远离了山洞，打斗到了断崖上面。

於菟见我拼命，也是心慌，出言求和；我却不信它，冲上去抱着它一起滚落断崖！

於菟和我都已成精，这小小的断崖自然摔不死我们，但我们都摔得受了伤。

我的伤比於菟重，腿又摔断了一只，被於菟抓住，捆绑起来，拖回他的老巢，就是你们发现的三间屋子。”

嵇康恍然大悟，接着说：“一路上的血滴，就是你被咬伤的腿滴下的；於菟把你关在地穴里，李娟娟去喊你名字，你听到了却回答不了，因为嘴被堵住了。你就跃起，用头撞击地穴上面的地板，引起李娟娟注意，因此获救。”

姑斯开连连点头，说：“正如大人推断，确是如此。那於菟抓获了我之后，必定再次去山洞寻找李娟娟，想吃她的肉；恰好李娟娟四处寻我，又进洛阳县城告状，才躲过一劫！算起来我夫妇二人都是大人所救，此恩没齿难忘！”

嵇康笑问：“姑斯开，你很聪明，你被关在地穴里，怎么会知道李娟娟去了洛阳告状？”

姑斯开也笑了，说：“大人，我早就听说过大人的威名，敢带着我妻子深入虎穴的，又会法术又使宝剑的，除了大人我想不出还有谁！”

嵇康沉吟道：“你们夫妻团聚，我十分高兴，只是被那白虎精於菟逃脱，终究是个后患！这里离洛阳城不远，於菟要是为了报仇，索性进洛阳城去吃人，倒是防不胜防！”

姑斯开说：“这有何难？我认识於菟的老巢，它必定是回老巢养伤去了，我带大人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