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书网 勤书网
登录 | 注册

正在阅读> 天将暮>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三章 走岔了

选择阅读主题:

第二百五十三章 走岔了

作者:波塞冬瓜 | 发布时间 | 2019-01-21 | 字数:4271

弩手本以为这样的日子虽然屈辱了些,其实待遇也还算不错,最起码羊角髻烧菜的手艺让人无话可说。只要他能熬到年终大比,熬到北门的余快倒台,他就能解脱了。

直到当晚子时前后,有人朝小院里倒了几桶粪水,一时之间,整条巷子都变得臭气熏天。南过和羊角髻披着被子从屋里走出来,看得一阵恶心,南过立即开始凝聚土元素,将那些便溺秽物掩埋起了一层沙土,可扑鼻的恶臭依然还在,而且埋起来的东西也总不可能置之不理。

这时候,南过拍了拍和自己前后脚来到小院中的弩手,淡淡丢下一句“辛苦了”,就和羊角髻返身回了屋子。弩手盯着院子里那不堪入目的片片污秽,即使覆盖着沙土也还是叫人望之欲呕,他先是稳了稳濒临崩溃的心神,接着稳了稳翻江倒海的肠胃,然后一咬牙一跺脚,拿起铁锹甩开膀子开始收拾打扫。

当晚的整个后半夜,弩手拖着一条伤腿在小院里进进出出七八趟,在他将最后两筐脏土处理干净之后,天色已经开始蒙蒙亮了。

院子里还是很臭,南过起床之后就站在堂屋门口刷牙,然后凝聚起风元素,将院里那股臭气吹散向四面八方,而且还不厌其烦的持续吹了小半个时辰。临近两户人家敢怒不敢言,忍着这口窝囊气,闻着这股臭气,将南过和那帮夜里倒粪的人在心中骂了一遍又一遍。

羊角髻做得了早餐,堂屋里蒸汽腾腾水雾氤氲,几个人围着小桌开始吃饭。弩手曾跑去溪湖洗了半天手,可是偶尔凑近鼻子闻一下,似乎恶心的气味还是挥之不散。

“喂!”南过一边吃着馒头一边对弩手说道,“总这么被动也不是办法,要不然今晚开始咱们轮流守夜吧,你守前半夜和后半夜!”

弩手的脑子也是不怎么灵光,等到所有人吃完了早饭他才发觉到守夜的事好像不大对劲。

日上三竿,羊角髻拎起篮子,一如往常那样去逛菜市场,南过自然也跟了出去,两人在菜市里简单买了些菜蔬腌肉便折返了,对那些明里暗里朝他们窥视的目光也视而不见。

回到家时,正看到弩手愣怔的站在院子里,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二人相视一笑,走进堂屋之后,就在他们的房门之前那片地上看到了一片血。

南过和羊角髻看着彼此,又都笑了笑。

羊角髻在柴锅旁放下篮子的时候,充满疲惫的叹了口气。

南过靠着堂屋的正门,有些不知所措的安慰着说道:“没关系的,再忍忍,什么事情早晚都会过去。”

他其实想说的是,再过几天,他就能带着她一起离开这座狗场。

只不过,几次三番话到嘴边,却也都没能讲出来。

~

南街中段的裁缝铺里,三四个汉子正拼命按着床铺上一个不断挣扎着的男人,男人的两条腿摔断了,血肉模糊,此时蓬头垢面的哑巴郎中正在用夹板为两条断腿复位。

男人显然是疼得厉害,哭嚎着大声骂道:“天杀的鸟人,损阴德的破落户,老子这一生都不曾碰上过这样的货色,简直就是个疯子,正经人谁会在自己家里挖出个陷坑来?他娘的,挖坑也就罢了,居然还挖了三丈深,坑底下还铺了硬石,去他个养汉婊子娘,这是想活活摔死老子啊!”

按着他的一个汉子阴沉着脸,突然大声吼道:“鬼叫个什么,谁让你如此疏忽大意,之前不是还信誓旦旦的要给人家一个好看吗?”

男人委屈的大声骂道:“咱们他娘的只是想去他家中打砸一番,出出心里这口恶气,他姓南的倒是当真心黑手狠,这分明是想活活的害死人啊,不行,这事决不能就这么算了,等老子两条腿再能下地,非要寻个机会烧了他的房子不可!”

按着他的汉子轻蔑一笑,唾沫横飞的对他说道:“省省吧,在你报复人家之前,还是先想想人家会不会来找你的麻烦吧!姓南的在自己屋里挖了那么深的陷阱,摆明是算准了有人会去捣乱,今天整个狗场里就你一个人被摔成重伤,想找你出来又能有多难?这两日那厮被人戳着脊梁骨堵门叫骂,夜里还被人泼了粪,他所受的闲气,恐怕都要在你身上讨回来喽!”

“他敢!”男人瞪圆了眼睛阴恻恻的喊道。

另一个汉子沉声说道:“话说回来,关洁岩那小子是不是铁了心要给姓南的做奴才了,否则人家在屋里挖了那么深的坑,他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听不到。”

“说的是,那小子眼睁睁看着我往坑里跳却不提醒半句,等我能下了地,一定连他家的房子一起烧!”男人恶狠狠的说道。

这时候哑巴郎中猛的收紧麻绳,两块夹板瞬间将断折的腿骨扶正,男人嗷唠一声惨呼,声音之大,半条街都听得见。

~

北街尽头的小院中,一个下午的时光里都风平浪静。

南过坐在花台上,拆开了左手包扎的布带,掌心的那个窟窿已经愈合得七七八八,只是错综连贯的一条条肉芽看得人心中有些不大自在。

南过揉了揉眼,将自己的双手并在一起,从前他总是习惯将整条左臂都用绷带包起来,那样做一方面能给感觉迟缓的手臂多添加一层保护,另一方面,是因为那样可以掩饰住自己两只手的不同,自从被接续了断臂之后,这只左手的手掌大小就要比右手逊色许多,而且手臂上的皮肉完全长好了之后,就变得无比白嫩细腻,冷不丁的拿出来看,简直就和女人的手臂无异。

可是现在南过将两只手比对了一番,他发现,这双手已经开始变得趋于一致了,不光大小相近,就连原来的白嫩皮肤也变黑了不少。这个发现令南过感到有些神奇,虽然不能理解,可这毕竟不是什么坏事。

“你是不是闲的蛋疼,在给自己看手相吗?”坐在堂屋门口纳着鞋底的羊角髻突然说道。

南过放下双手撑在自己腿上,眼睛盯着地面说道:“老羊,我想跟你商量件事情!”

“你他妈的长没长记性,姑奶奶什么时候开始姓羊了!”羊角髻用锥子用力攮穿鞋底说道。

南过根本不为所动,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过两天,我打算再去爬一次卑塔,那时候,我希望你能跟大鹫呆在一起。”

“好啊!”羊角髻爽快的答应道。

“老羊,我还有件事想问你!”南过继续盯着地面说道。

“你他妈的,信不信我一刀宰了你!”羊角髻咬牙切齿的说道。

“如果咱们去了外面,如果你和我离开了这个狗场,咱们,会怎么样呢?会不会……”南过觉得自己有点口干,于是停下来舔了舔嘴唇,可是那句凭着一口力气就能问出来的话却像是被人折断了后半截,让他不知该如何张嘴。

羊角髻纳着鞋底,等了半天却也不见下文,然后她抬眼看着南过深沉的背影,居然就张开嘴哈哈大笑了起来。她的声音空灵娇脆,但在此时的南过听来,却觉得尤为刺耳。

“如果两年之前的我遇到了两年之后的你,该有多好。”羊角髻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儿,朝掌心呵了口热气,然后她看着南过的身影说道,“只可惜,咱们都错过了彼此最恰当的时候。”

南过眼睛乱转,想了半天才有了一点点的感悟,羊角髻大概是误解了自己想问的话,可他现在又不好转过头去,明火执仗的对人家说,自己想得可不是情情爱爱,而是你对我的那份杀心!

两个人相处久了,即使并不曾说过多少话,彼此之间也会开始相互的了解对方很多事情,比如说,性格和习惯,羊角髻性情中的偏执与刚烈,南过一直都懂。

吃过了晚饭之后,天已黑透,弩手十分自觉的洗好了所有碗筷。现在南过与羊角髻依然住在一起,那间空出来的屋子让给了弩手,虽然一个人住十分宽敞,但却冷的要命,弩手经常被冻得牙齿打颤,但却碍于他不想张口说话,所以连个炉子炭盆也没能淘换来。

南过只是随口一说,弩手当晚就真的开始守夜了,只不过他并没有傻兮兮的守在小院里,而是和衣盖被躺在床上,留心听着院里的动静,只不过整个上半夜都没传出什么动静来,弩手也就那么顺其自然的睡着了。

一夜无事,之前捣乱的那些人选择了偃旗息鼓。

第二天一切如常,南过和羊角髻吃了早饭就去逛菜市场,简简单单走了一圈返回小院,发现弩手又在清理满院的垃圾杂物,南过叹了口气,这样的骚扰,有些开始令他疲于应对了。

这时候小院外来了两个人,说是要请南过去见证一局对擂,南过看着那两人挑衅一般的笑容,就大概猜到了他们想做什么了,无非就是把自己支开,然后来打砸他家里的东西,甚至是直接拆了这栋房子。

南过跺了跺脚,黑着脸对那两人问道:“想对擂的就是你们两个吗?”

门前站着的一个人满脸不屑的回应道:“对啊,不是我们难不成还是你爹和你娘!”

另外一个人吊儿郎当的对南过说道:“接引大人,您该不会是想让我们就在你这院子里对擂吧,那可绝对不成,狗场历来的规矩,擂台之下的所有打斗可都不能按着开局对擂来算,南大人,劳您大驾,您还是带上尊夫人和我们走一趟吧!”

南过黑着脸说道:“你们今天不能打擂!”

“凭什么?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

“呦呦,南大接引使果然有种,想必打从狗场建成之日算起,也没听说过哪一局对擂是因为见证人的一句话而取消的!”

南过顿了顿,对着两个人沉声说道:“不是我要取消对擂,而是因为你们受伤了,所以今天不能打擂!”

两人脸上放荡张扬的神色瞬间收敛起来,都察觉出了南过那句话里透着的森森寒意。

“好你个淫人妻小的畜生败类,为了躲避身上职司,难道想谋害我们兄弟不成?”

两人高声破口叫骂,打算喊出更多人来旁观,好让南过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敢太过乱来,只是他们刚刚骂了两句就发觉身上不对劲,低头看去,竟看到他们两个每人都被冰冻住了一条腿。

“天气太凉,你们两个要注意保暖。”南过对他们挥了挥手。

那两人气得火冒三丈,却也再不敢如先前那般放肆,年终大比在即,这个时候身体上出了什么损伤都不算小事。

南过缓缓的朝他们走过来,那两人感觉事情不妙,他们依稀想起了前不久南门监差初入北门时的事情,当时其中一个监差只是因为骂了南过一句,就直接被他冻碎了一条腿。

“你他娘的想干什么?”

“姓南的,你做事之前可要想想后果,我们只是无关痛痒的小喽啰,别把事情做绝,也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两人挣扎着想要逃走,但腿上的坚冰已经牢牢冻结在了地面上,让他们无从挣脱。

南过走到他们面前,用指头搔了搔脸颊说道:“快过年了,提前给你们拜个早年,祝你们两个,碎碎平安!”

“姓南的,你不能这么不讲规矩,如果你敢动我们,整个狗场所有人都有道理来打你!”

“你跟你家婆娘再也别想过太平日子了!”

南过抬起脚来,用力的跺在地面上,他的身周散发出阵阵寒气,只听得哗啦啦一声晶莹碎响,那两人腿上的冰层瞬间破碎剥落了下来。

其中一人还以为自己的那条腿已经粉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痛哭不已,另一个人比较冷静些,发现自己被冻起来的那条腿毫无异常且运行无碍,便踹了同伴一脚以示提醒。

“你们刚刚说的话很有道理,别把事情做绝,给自己留条后路。”南过睨着两人说道,“你们那些恶心人的招数我受够了,从今天起我也不会再对你们设下任何防备,但只要我院子里的一砖一瓦再被什么人动一下的话,某些人就要少条胳膊缺条腿了。”

两人面面相觑,跌坐在地的那个爬起身来,板着脸对南过问道:“你说的某些人指的是谁?”

南过搓了搓自己光滑的下巴,故作思考的说道:“这个就要看心情了,但你们两个一定跑不掉,还有煮面的家里出事那天,围在院子里的那些人,也跑不掉。我当时就说过,我记住了他们每个人的脸,你们以为我那是在开玩笑吗?”

两个人再次互视了一眼,然后很有分寸的撂下两句场面话,接着就争先恐后的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