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八章 精怪玩声东击西 嵇康用抽丝剥茧

嵇康正在黄员外府中听如玉弹奏琵琶，忽然管家前来禀报黄员外，对门的朱员外来拜访。

黄员外不知何故，站起来对嵇康和山涛道了声失陪，出去见朱员外。

没过多久，黄员外慌慌张张地领着一个人来了，对嵇康和山涛说：“这位就是住我家对门的朱员外，朱员外知道二位大人在我家里查案，他家中刚刚发生了怪事，就来这里禀报二位大人。”

嵇康打量打量这朱员外，四十多岁，满面红光，身材很是富态，却一脸惊慌之色。

山涛这时说：“朱员外，你坐下，出了什么事慢慢说。”

朱员外倒也懂礼，站着给嵇康和山涛各施一礼，坐下说：“在下叫朱有财，以经营绸缎、布匹为生计，三代经商，颇有些家财。我家就在黄员外府对面，本来一直没事，前几天王公子和张屠夫接连失踪，我不由得慌了起来，生怕这样的怪事在我家里发生，特地请了道士来作法，爙灾祈福。

接连几天都没有意外发生，我每天睡前都查点家中人口，一个也没丢失才放心睡觉。

谁知就在刚才，家奴来禀报，家中的鸡窝突然群鸡狂叫，乱作一团；家奴们查点了一下，丢了五六只鸡，是平白无故地没了，家里到处都找不到。

我想起最近邻居频频失踪，必定是有妖物作怪，听家奴说二位大人在黄府查案，我就来禀报了，请二位大人做主，早日破案，不然合宅上下不安！”

嵇康一听，站起来说：“山涛兄，我们两个去对门朱员外府里看看？”

山涛应声站起，随着嵇康出发，朱员外连忙引路，一直来到自己府中。

朱员外府中比起黄员外府又富贵了许多，屋宇、陈设富丽堂皇，竟然有点接近沛穆王府的样子，可见朱员外家道非常殷实。

朱员外领路，穿过几进院子，一直来到厨房旁边的鸡窝。

只见一排鸡窝起码有十几个，每个鸡窝里面都有四只以上的鸡；嵇康忍不住转头问：“朱员外，你家里要养这么多鸡干什么？鸡很难买吗？”

朱员外挤出一丝笑容，说：“不瞒大人，我爱喝鸡汤，家中的子女受我影响，也爱喝鸡汤，所以家里正常养着几十只鸡，做菜熬汤用。这些鸡平时都散养在厨房附近，最近是多事之秋，我才让家丁把它们关进鸡窝，谁知十几个鸡窝里同时都有鸡乱啼，管家一查点，平白无故地少了五六只鸡，而且都是养了好几年的公鸡！”

嵇康点点头，挨个鸡窝地看，只见剩下的鸡都挤在一起，个个惊慌，也不吃食，鸡头乱点，看着周围。

嵇康问：“朱员外，鸡群惊叫的时候，有没有人在场？”

朱员外对着旁边一个人招手，说：“管家，你当时在场，把经过禀告给二位大人。”

那中年模样的管家说：“真是奇怪，鸡群都按老爷的吩咐关进了鸡窝，可是刚才忽然刮了一阵狂风，风中还有股说不出来的腥臭味，鸡群就炸了窝，个个鸡都狂啼乱跑，非常惊恐！等风熄灭了，我带着几个家丁一查点，少了至少五只鸡！”

山涛问：“鸡窝周围有没有发现鸡毛、鸡骨头什么的？”

管家说：“一无所获！”

嵇康沉吟道：“根据管家的描述，这必定是精怪作祟，弄阵狂风作掩护，趁乱偷走了鸡！朱员外你也莫要害怕，我和山涛大人已经怀疑这作怪的妖怪不是黄鼠狼就是狐狸，因为这两种动物最爱吃鸡！”

朱员外吓得一哆嗦，说：“这怪物都没露面就抓了五六只鸡走，防不胜防啊！家中女眷都吓得不轻，躲在房间里不敢露面了！”

嵇康笑道：“也不要紧张，怪物其实也怕人多，白天不敢抓人的，你看失踪的王公子和张屠户不是都是夜里失踪的么？也罢，你既然害怕，可以在家里多养几条黑犬。黑犬本来就辟邪，黄鼠狼和狐狸都怕黑犬，如果黑犬是猎犬，那就再好不过了。”

朱员外大喜，连忙吩咐管家：“快！多带银子，见到谁家有黑犬就立刻买下来，再找猎户买些黑色猎犬，越多越好！”

管家遵命去办，朱员外略觉安心，正要下令摆酒宴招待二位大人，突然黄员外慌慌张张地冲进来了，没到面前就喊：“二位大人！二位大人！快去我府里看看吧，出事了！”

嵇康连忙迎上去，问：“黄员外，究竟出了什么事让你如此慌张？”

黄员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好了！大人！你们刚刚离开我家，突然家奴来报，我的大夫人投井自尽了！”

嵇康一惊，问：“大夫人端庄稳重，我看她不是个容易冲动的人，怎么会突然投井自尽？是不是你给气她受了？”

黄员外说：“大夫人和我结发多年，她轻易不跟人发火，家中上上下下她没有敌人，怎么会突然投井？”

嵇康听完，拔足就奔向黄员外家，山涛和黄员外以及朱员外都赶去观看。

赶到黄员外家，大夫人已经被打捞上来，双目紧闭，浑身湿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黄员外毕竟伉俪情深，扑上去搂住尸体嚎啕大哭！

嵇康蹲下来搭脉，发觉大夫人脉搏还有，只是跳动得缓慢，很微弱，半晌才跳一次。

嵇康一喜，对黄员外说：“无妨，幸亏打捞得及时，大夫人还有救！速速将大夫人运回自己房里，腹部朝下脸部朝上，趴在床上，我来施救！”

黄员外喜出望外，连忙喊来几个围观的丫鬟，把大夫人抬进她自己房中。

嵇康和山涛跟了进去，嵇康命一个丫鬟给大夫人捶背，一个丫鬟给大夫人揉胸，大夫人口中直流井水，却还没有苏醒。

嵇康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葫芦，拔掉塞子，倒出两粒火红的丹药，让丫鬟给大夫人喂食。

谁知大夫人趴着，牙关紧咬，丹药硬是进不了嘴。

嵇康一看，知道是妖邪作祟，突然拔出腰间炼妖剑，对着大夫人比划了一番，口中喃喃念咒，大夫人的嘴悠然张开，丫鬟把两粒火红的丹药喂食进去。

没过多久，大夫人剧烈咳嗽，吐出许多脏水，睁眼醒来。

黄员外忙问：“大夫人，你为何投井？有什么想不通的？”

谁知大夫人放声大哭，说：“夫君，你我夫妻恩爱，我为何要投井寻短见？我是从井边路过，被人一把推下去的！”

黄员外大惊，忙问：“是何人如此大胆？”

大夫人说：“我也不知道，只觉得背后有人推了我一把，就头朝下脚朝上，栽进了井里，呛了几口水，两眼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黄员外为难地看着嵇康说：“大人，大夫人没看见凶手，经过水井的人往来不绝，怕是不好追查吧？”

嵇康点点头说：“没有目击证人，无法举证，确是查不出来。只是大夫人为人和蔼，是谁下如此毒手呢？”

山涛提醒说：“自古以来女人好妒，会不会是其他三位夫人下的毒手？”

嵇康沉吟片刻，命令黄员外立刻去查，其他三位夫人事发时在哪里？

结果查下来，三位夫人都不在场，都有证人。

嵇康正在沉思，忽然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来，对黄员外说：“老爷，不好了！二夫人悬梁自尽了！”

黄员外大惊，拔足就奔，边跑边哭。

嵇康和山涛不约而同地跟上，来到二夫人房间里一看，二夫人幸亏丫鬟发现得及时，已经被救了下来，趟在自己床上落泪，黄员外正在旁边劝解。

只听黄员外说：“二夫人，你平时就内向害羞，不大说话，怎么就突然想不开，悬梁自尽？到底是什么刺激了你？”

二夫人双眼流泪，抽泣了半晌才说：“你刚才派人来查大夫人落井时我在哪里，我心中就不快，又不是我干的，为什么查我在哪里？然后耳朵中就听到一个声音不住地说：‘你丈夫已经不信任你了，宠爱其他三个夫人了，你还活着干嘛？不如死了算了。’

我听了之后心中不悦，想想你对其他三位夫人确实比我好些，于是心里一迷糊，悲从中来，糊里糊涂地站起来，悬梁自尽了！”

嵇康在旁听完，说：“二夫人你多心了！这又是中了妖怪的计策，魇魔住了，差点吊死！你躺着别动，待我念一段咒语，你就没事了。”

说完嵇康念了道家的《降魔咒》，果然二夫人气色好多了。

朱员外也赶来了，担忧地说：“看来这妖怪十分猖獗，到处作怪，似乎不怕嵇康大人的法术！黄员外家里有四个夫人，妖怪会不会对其他人下手？”

黄员外听了惊觉起来，连忙派人去看看三夫人、四夫人。

不一会儿家奴陆续回报，说三夫人觉得身体不舒服，正在煎药喝，四夫人躺在躺椅上弹琵琶玩。

嵇康一听喊声：“不好！三夫人喝的药里可能有毒！黄员外快快带路，去三夫人那里！”

黄员外吓得脸色大变，急忙奔向三夫人的住处。

嵇康等几个人跟随前往，好在三夫人住得不远，很快赶到，三夫人正端着药碗吹吹热气准备喝下去。

嵇康急忙抢步上前，一把打掉三夫人手中的药碗，药碗“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摔成几片。

三夫人一惊，问嵇康：“大人这是何意？”

嵇康说：“你看看地上的药碗再说。”

三夫人低头一看，药碗中的残药渗入地下，竟然发出“哧哧”的声音，直冒白烟！

山涛说：“这是剧毒，土地都能弄成这样，你要是喝一口下去，还有命吗？”

三夫人一吓，放声大哭。

黄员外惊慌失措地问嵇康：“大人，我们怎么办？处处被动，这妖怪也太猖狂了！”

嵇康坐在房里椅子上，沉思良久没有说话。

山涛提醒说：“贤弟，三位夫人相继出事，只有四夫人安然无恙，会不会是四夫人干的？”

嵇康摇摇头说：“不会，四夫人是人不是妖，没这个本事，我的墨玉佩从来示警都是准的！”

朱员外无意中说了一句：“我也想回家看看了，我也有小妾住在后花园里，别遭了妖怪的毒手！”

嵇康听了忙问：“朱员外你家的后花园大吗？”

朱员外不解地说：“大呀，比黄员外家的花园还大！”

嵇康问：“你家的花园里，要是藏个把活人，能不能找到？”

朱员外说：“除非那人自己走动，如果一直不动地话还真找不到！”

嵇康大喜，对众人说：“走！去朱员外家的花园看看。”

黄员外急忙拦住说：“大人千万不能走！我家里接二连三地出事，案子还没破呢，大人怎能一走了之？”

嵇康只好又坐下来，指指旁边的几张椅子说：“大家都坐下来，听我分析！”

于是山涛、黄员外、朱员外都坐了下来，听嵇康分析。

嵇康说：“事情已经很明朗了，妖怪是有预谋的，用的是声东击西之计！它拼命在黄员外府里制造事端，就是想把我们拖住，吸引我们不走，好掩盖它的阴谋！”

黄员外忍不住问：“大人，妖怪有什么阴谋？”

嵇康说：“妖怪其实跟人一样，也是两大欲望，饮食、男女。从已经发生的事情看，妖怪并不图财，一是作怪盗走公鸡，自然的为了吃；而是引诱男子交媾，采阳补阴！这是为了修炼！”

山涛问：“你是怀疑妖怪躲在朱员外府里？有何凭据？”

嵇康说：“我是从两个失踪的人身上推断的。妖怪采补，也看对方的年纪，像王公子年方二八，精力正旺，妖怪不会一次性要了他的命，而是慢慢地拿他采补，吸尽精华才会害死他！而张屠户那样的匹夫，又是光棍，必定经不起妖怪幻化成美女诱惑，勾搭成奸。

妖怪找张屠户这样的匹夫，就是为了性欲，应该是交媾完了就杀了张屠户或者吃了，不会留下活口。

而王公子年轻精力旺，妖怪必定不舍得杀他，而是把他藏起来慢慢享用。朱员外家里丢了五六只鸡，引起了我的惊觉，说明妖怪对朱员外府里很熟，经常去。再想想妖怪也是饱暖思淫欲，它吃饱了，很可能就近行淫，那么可以推断失踪的王公子很可能在朱员外家的后花园里某处。

当我们在朱员外府里查看鸡窝的时候，对面的黄员外府中屡屡出事，我看这是妖怪故意把我们吸引走，让我们离开朱员外府，于是我更要去朱员外府里查一查，只要找到王公子的下落，事情就好办了，毕竟一个大活人不是那么好藏起来的！”

几人听嵇康说完，心中大喜，纷纷随着朱员外来到朱府，直接去了后花园。

后花园很大，花木繁茂，曲径通幽，假山流水池塘应有尽有。

山涛走着走着，看到一处拐弯的路旁，有几株黄色的玫瑰花，喜道：“在这里了！原来妖怪两次作案，在苦主家里留下的玫瑰花是采的这里的！之前我们还怀疑黄员外的四夫人喜欢采花，以为她是妖怪呢！”

山涛这一说，更坚定了大家寻找王公子的信心。

嵇康一直走路，四面察看，却不说话。

山涛忍不住问：“贤弟，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线索？”

嵇康说：“我就觉得奇怪，黄员外的四夫人怎么会突然不舒服？我们去找她时，她又忽然去采花了，似乎有人安排这一切，会是谁呢？而且四夫人并不是妖，却有人暗中把线索都指向了四夫人，这人又是谁？”

朱员外在旁听了，无意中说了一句：“能够陷害四夫人的人，必定是她身边的人，不然不会那么熟悉四夫人的品性。”

嵇康一听，忽然惊叫起来：“有了！我知道元凶是谁了！”

黄员外急忙问：“是谁？”

嵇康说：“朱员外一句话提醒了我，能够把矛头指向四夫人的，必定是她的身边人！有一个人非常可疑，丫鬟小玉！假设小玉是妖怪，那么四夫人突然不舒服，就是她干的，给我们造成一个四夫人故意躲避我们、不肯去客厅见我们的假象。

后来我们去见四夫人，四夫人又突然去采花了，暗示我们四夫人是故意躲避，避而不见！如果这是丫鬟小玉的安排，一切就好解释了，四夫人是被小玉利用了，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

山涛说：“嵇贤弟你不是见过小玉，为什么你的宝贝墨玉佩没有示警？”

嵇康说：“第一次见小玉，离她较远，没有示警；第二次小玉见我们来了，早早就走远了，根本没有接近她！”

黄员外说：“大人分析得合情合理，只是我听说办案要证据，如果能找到失踪的王公子，就真相大白了！”

嵇康说：“我估计王公子被捆绑起来了，失去人身自由了。但是王公子嘴巴可能被堵住，耳朵却不会堵，我们一边寻找，一边大声喊他的名字王宝琛，或许他能给我们点指引？”

众人齐声赞同，于是大家分散开来，一边寻找，一边大喊王公子的名字王宝琛。

山涛往东北方走了一阵，边走边喊，忽然觉得旁边一堆繁花丛中花枝乱颤；山涛走过去拨开花丛一看，赫然躺着一个男子，手脚都被绳子绑住，嘴里塞着布，看看年纪大约十六岁！

山涛急忙大叫起来，黄员外率先赶来一看，喜道：“正是失踪的王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