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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1章燕南锡的心思
燕南锡皱了皱眉,已经知道了这女子的身份,他不言不语站在原地,
那女子一袭鹅黄罗纱裙,垂首跪着,等了良久,竟没见燕南锡唤她平身,狐疑的抬起了头,面目如画,秋眸若水,在对上燕南锡的一瞬,白皙的脸颊上缓缓晕染一抹绯红,端的是娇媚动人。
她轻咬下唇,嗓音柔柔:“臣女周琪,冲撞了皇上,罪该万死。”
香怡冰咂了咂嘴,燕南锡穿的只是便服,甚至连随行车辇都没备,明显不是大张旗鼓出的宫,而这女人竟是那么巧在路上撞过来,又那么巧认出了他的身份,除非是家中为官的长辈授意。
新皇登基,选妃亦是早晚的事,那些大臣心思活络起来本无可厚非,不过照燕南锡的为人,又岂能任由别人动这样的心思算计。
这女人只看见了他唇角的笑意,却没看出他眼中的冷意么……
不过,周琪……
姓周……
香怡冰看向岭南王,他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两人心下明了,收回目光,唇角牵起戏谑的弧度,继续看好戏。
直过了半响,周琪已经变的有些忐忑,声音中带上了焦急,第三次道:“臣女周琪,冲撞了皇上……罪……罪该万死。”
燕南锡才缓缓道:“原来是周御史的千金,平身。”
她松了一口气,强忍着双腿的酸麻站起来,换上了最得体的笑容,双颊绯红。
还不及说话,就听那清朗的嗓音,接着道:“冲撞了朕却是无妨,不过今日是卫女皇和岭南王来访的日子,冲撞了两名贵客朕却是不能轻饶!”
周琪愣愣的看着他,只觉那如茶一般醇润的嗓音中,竟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意,那冷由耳际钻入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彻骨的冰寒!
不待她脸色苍白的解释,燕南锡已经轻笑一声,毫不留情:“死罪可免,活罪难饶……重打三十大板!”
“皇上?”秋眸睁大,不可置信。
随行的手下高声应是,抓住浑身颤抖的周琪,毫不怜惜的拖了下去。
“啧啧啧……”香怡冰叹息几声,把玩着岭南王的手指,悠然说着风凉话:“三十大板,这么纤弱的姑娘,可得去了半条命。”
燕南锡霍然转头,看向她那丝毫不掩饰的戏谑神情,心底一股无名火猛的蹿起,笑道:“这不正是卫皇想要的么?”
柳眉斜挑,燕南锡掀起眼皮,嗤之以鼻:“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莫说是这一个,便是她一家,若是卫皇想要……”狭长若柳丝的眸子里,一派雾气空濛,看不出分毫的情绪,燕南锡缓缓吐出:“我双手奉上。”
香怡冰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底,他亦是毫不避让,清润如初的望着她。
肩头一只铁臂搭上,岭南王剑眉一挑,回道:“多谢燕皇,对内子厚爱。”
这“内子”两字,咬字之重,任是谁人都听的出其中的深意,更遑论燕南锡。
三人之间的气氛,一时变的微妙而诡异,汴荣长街上,随行的众人皆感觉到了几分令人窒息的冷滞。
四皇子摸了摸手臂上立起的汗毛,瞅着诡异对视的三人,小声嘟囔道:“冬天都过了,咋这么冷?”
“小龙,你也冷吧?”他眼珠一转,一把搂过年小龙,死皮赖脸道:“我帮你取暖!”
一脚踹上他腿弯,踹的他呲牙咧嘴,两颗小虎牙挓挲着,年小龙闪开两步,啐道:“占小爷的便宜!”
两人嬉闹间,眼尾一直瞄着那三个,浑然不觉完全入戏的人,互相打着眼色。
咋还没对视完?
就在这时,一声娇媚的埋怨声传来:“你们没义气,不等奴家就先跑了!奴家会生气的……”
浓郁的花香拂过,段如亦扭着腰肢冲到三人之间,极认真的点点头:“真的会生气的!”
搅屎棍段如亦不光会搅屎,搅合搅合对手也很有一手。
燕南锡轻笑一声,仿佛方才那番话从未说过,一切只是几人的错觉,眉眼弯弯:“卫皇和岭南王先去驿馆休息片刻,晚上宫内会有接风宴,到时再和两位畅饮。”
说完,引着两人当先朝前走去。
四皇子和香怡冰齐齐挑眉,亦是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跟着大步向前。
四皇子和年小龙松了口气,蹬蹬蹬跑着跟上。
段如亦气鼓鼓的瞪着前面的背影,帕子一挥,怒呼:“奴家真的会生气啊!”
燕国皇宫,夜朗风清。
岭南王和香怡冰出了驿馆,踏着蒙蒙月色漫步在皇宫内。
两人原先是乘坐车辇,进宫后见时间还早,便下辇步行,燕国的皇宫不像秦的刚硬正统,流田的恢弘豪迈,卫的奢华张扬,而是如汴荣给人的感觉,吴侬雅致,秀韵天成。
小桥,流水,垂柳,岸堤,青石路,一切的一切,皆有一种宛如梦境般的纤秀。
引路的小太监,指着前方一座宫殿,为他们介绍道:“卫皇,岭南王,前面就是了。”
清雅的琴音,合着欢声笑语飘荡而来,一声尖细的唱喏高声响起:“卫皇到,岭南王到!”
岭南王和香怡冰迈入殿内,今晚只是接风宴,离着燕南锡的登基大典还有个几日,两人皆穿着随意,最平常的一黑一白两件袍子,缓步并肩而入,宛如一对璧人。
燕南锡坐在龙椅之上,如今他已经是燕国的话事人,差的也只是一个仪式了。
一眼掠过两人,他点头致意,随后敛下眸子,不再看过去。
“皇叔,皇婶!”四皇子笑眯眯招了招手。
两人入座,四皇子心不在焉的在对面的群臣中搜索着,扯扯岭南王的袖子,小声问:“皇叔,哪一个是?”
他惦记的,自然是被怀疑极有可能是年家的周家话事人,周儒珅。
不待岭南王回话,燕南锡清朗的嗓音响起:“周爱卿,令嫒如何?”
后方一儒雅男子赶忙起身,躬身回禀:“谢皇上挂念,小女冲撞了卫皇和岭南王,微臣愧对皇上的厚爱。”
他话里是这么说着,脸上的神情却并非如此,分明含着几分不甘。
岭南王心下冷笑,对四皇子道:“周儒珅。”
不论周儒珅是否是年家之人,跟了燕南锡之后也是步步高升,如今在这朝堂上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原本定是想将女儿嫁入燕国的后宫,凭着他的身份,最不济也能混上个贵妃,再稳定一下他的权势。
怎料一场长街巧遇的戏码,没得到燕南锡的青睐不说,还换去了爱女的三十大板,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四皇子脸色一冷,霍然起身,恶狠狠的瞪着周儒珅。
原本皇帝和御史大夫说话,大殿内已经是一片沉默,这动作立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燕南锡转过头,笑着问:“四皇子?”
四皇子刚才不过是一时激动,也并非不知分寸的人,这个时候寻仇必然是不合适的。
他伸了个懒腰,打着哈哈道:“本王坐久了,腰酸!”
周儒珅亦是转头看过来,一眼瞧见四皇子恨不得吃了他的眼神,再看看旁边坐着的年小龙,心下惴惴,六神无主的坐下了。
“段国舅到!”一声唱喏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嗒嗒嗒嗒……
叮铃当啷……
夜风将阵阵浓郁的花香吹进殿内,伴着段如亦那惊天动地的聒噪声响,翠绿的袍子一闪而入。
段如亦衣襟大敞,搂着四个熟悉的面孔,眉飞色舞的扭进殿来,狭长的眸子飞速眨啊眨,对殿内每一个男人都飞了个眼,才娇笑道:“多谢燕皇,将奴家的四小厮寻回。”
呕……
无数的干呕声,悄悄的响起。
段如亦也不介意,鼓了鼓腮帮子,叮呤当啷的入了座。
“段国舅客气。”东方润含笑回应,起身举杯:“欢迎卫皇、岭南王、段国舅,前来观礼,朕先干为敬。”
一杯酒敬下,这接风宴终于开始了。
殿上你来我往推杯换盏,酒过三巡之后,更是一派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皇叔,”四皇子在瞪了周儒珅半响后,终于想起了中午长街上的事,狐疑的凑上岭南王的耳朵:“这燕南锡,是不是对皇婶……”
岭南王斜斜的扫他一眼,他顿时把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缩着脖子在心里补充:有想法。
战神仰头灌下一杯酒,不爽的感觉噌噌往上蹿,恨恨瞪了旁边的女人一眼。
连四皇子都看出来了,随时处于警惕中的他,又怎么可能浑无所觉,这母女人,又不温柔,又不可爱,整日凶巴巴,燕南锡那小子,简直是犯贱!战神在极度的怨念中,完全忘了自己也是犯贱的一个,而且绝对是贱的甘之如饴……
酸溜溜的味道顺着毛孔飘啊飘,飘到了一脸莫名其妙的香怡冰鼻端。
香大杀手眨眨眼,既然身边那人间歇性炸了毛,那么顺毛的任务是必不可少!
她给岭南王夹了块鱼肉,凤眸弯弯:“这里的海鲜不错,你尝尝。”
岭南王哼哼了两声,脸上一副不情不愿的神色,勉强吃了。
香怡冰望天,决定使出杀手锏!
凑近他耳朵,温热的呼吸吐在他耳侧,嗓音缠绵如水:“我腰酸,腿疼……”
“叮”一下,战神鹰目亮晶晶,脑海中浮现出船上那些日子的旖旎画面,咂了咂嘴,顿时舒爽了,笑的见牙不见眼。
这副鹣鲽情深的画面,落在燕南锡的目光里,刺的他眯起了眼,眸内一片冷意蔓延。
就在这时,一声笑语从下方群臣中传来:“一直听闻,女皇和岭南王感情深厚,如今一见,果然是如此,令人羡慕啊!”
就在群臣打着哈哈,跟着大笑之时……
“夫妻之事,如何为外人道也?”燕南锡亦是轻笑一声,嗓音湛湛:“如今的确是感情深厚,今后么……”
他顿在这里,没再说下去,如柳丝的眸子里,含着盈盈笑意,为自己添了杯酒。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东方润,不知他是个什么意思,可话语中的讽刺,却是赤裸裸的呈现着。
燕南锡淡淡看向岭南王,岭南王亦是看着他。
一个清润淡然,一个沉定无波,偏偏两人视线交汇处,仿佛连空气都静止了,似是产生了激烈的碰撞……
男人和男人的碰撞!
群臣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四皇子瞪大了眼,好家伙,这燕南锡太有种了,跟皇叔这么叫板。
段如亦搂着小厮喝着酒,眸子忽闪忽闪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笑眯眯兴奋不已,唯恐天下不乱。
“今后自然也如这般……”燕南锡唇角轻牵,笑的温软,端起酒杯敬去:“伉俪情深。”
香怡冰和岭南王同时举杯。
一饮而尽后,香怡冰清冽的嗓音,含着笃定道:“呈燕皇吉言,就为了燕皇的祈望,我和睿泽,必不让你失望。”
燕南锡耸耸肩,分毫尴尬也无,依旧惬意的很。
空濛的眼眸内迷离流转,在烛火下生出了几分旖旎流光,他饶有兴致的说:“拭目以待。”
四皇子倒抽一口冷气,凑近年小龙,惊叹道:“这人老是给我个毛骨悚然的感觉,让人看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真真假假的分不出来。”
岭南王撇撇嘴,冷笑涟涟:“分的出来的,也就不是燕南锡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他却敢百分百的笃定,这人对他媳妇绝对有几分其他的心思,这是男人对于情敌的第六感。
或者不是从现在才有,只是这人一向善于隐藏,永远戴着面具做人,想看出他的心思,难!
香怡冰却是皱了皱柳眉,说道:“他今日有些反常,好像故意表现成这样。”
也许燕南锡真的对她有别的意思,但是按照这人一向的作风,必定不会表现的这样明显,他这么做,是试探,还是别的什么?
年小龙瞅了眼,翘着二郎腿总结道:“天生的戏子!”
这句话燕南锡自然是听不见的,若是听到了,亦是只会哂笑一声,暗自一叹,而这会儿,他漫不经心的啜了口酒,眼眸淡淡的望向殿外,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直到一声唱喏响起,那笑才明朗了起来,弯出个高深莫测的弧度。
“太后娘娘驾到,莲公主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