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尘埃落定
后方再次跪拜下两人,兵部尚书周寅,文渊阁大学士齐代,他们分别是画舫上下棋的周立武和齐召的父亲。
继两人之后,再次跪倒下数人,无一不是朝中极有分量的重臣,亦是画舫上香怡冰救下的其他人之父。
有了这些朝臣的牵头,一个个的官员们纷纷跪倒,直到最后,连大皇子也自嘲的笑了一下,弯下了高贵的膝盖,俯下了高贵的脊梁。
金銮殿上,一身白衣的女子负手而立,清风吹起了她的衣袍,尖尖的下巴微仰着,漆黑如墨的凤眸中,含着的是无与伦比的傲然,她似一个天生的王者,仿佛生来就该高高在上,俯视着身下跪拜着的卫国朝臣,山呼的声响,直冲云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再后面的事就极易解决了,三皇子从西宁关带来的五万大军,一路上都是跟着香怡冰来的,尤其面对着众多的刺杀,香怡冰指挥部署,防守反击,早已让他们佩服的五体投地。
三皇子本身也不是一个御下宽厚的人,即便是那些亲信们,跟着他亦是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做错了事,就会一命呜呼,这样的一个主子,为他效力是身不由己,而此时他已经死了,又有他们所佩服的香怡冰招安,保证弃械不究,一切依照原来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就这样,梁都城外的五万大军,顺理成章的放弃了攻城。
而接下来的几日,香怡冰处理了剩下的一些后患,如今卫王的九个儿女,还剩下了四人,大皇子,大公主,大公主的胞弟八皇子,真的已经疯了的四皇子。
冷夏将大公主、八皇子和忠勇大将军流放边境,剩下的大皇子四皇子贬为了庶民,永世不得回凉都。
大皇子在临走前,来皇宫中求见过一次,香怡冰见了。
御书房内,大皇子颓唐的坐着,久久不语,即便他知道自己已经大势已去,断然没有再翻身的可能,可是这些问题堵在心口里,整日整夜的折磨着他,食不下咽,夜不安寝。
半响后,他抬起头,望向龙案后闭目倚着的女子,实在不能明白,那么周密的计划,如何被眼前的女子翻手间倾覆!
香怡冰睁开眼,淡淡叹了口气,开始解释。
“四皇子的护城军都统,当日因为刺客进城,被罢免了官职。副都统是一月后,因贪污受贿死去的凉都知府的亲弟,因为此事凉都知府三族流放,副都统亦在其内。”
“护城军正副都统齐齐下台,群龙无首,新提拔上去的人没有威望,都统调度无法做到令行禁止,兵不从命,一盘散沙。”
“三皇子那边就更容易了,他本身就不是个宽厚的人,手下没有归属感,有的只是利益上的牵扯,更兼之根本也不了解他手下的情况。”
“禁卫军统领因为布防犯了错,剩下的副统领原本正在筹备大婚,而对方……”
“正是被他揭发了滥用私刑的刑部右侍郎的爱女!他的工部左侍郎因为亏空,被四皇子连根拔起,有了机会对付四皇子的刑部右侍郎,还会客气么?”
“禁卫军副统领,本就对他没有多少的忠心,未来的岳父又因为他下了狱,心存怨恨之下,招起降来也容易的多,我答应他,会将他岳父放出来。”
“我早料到你会帮四皇子,你夺了三皇子的妻,若他上位,定不会放过你,而其他的皇子又不够资格对抗三皇子,你的选择只有四皇子。”
“皇城卫指挥使落湖身亡,而副指挥使正是你的人,这一万军在初时可以接受副指挥使的调度,削弱三皇子,不过终归他们是忠于卫王的,老顽童拿着玉玺出现,听命于卫王的皇城卫,必不会再听从副指挥使的调度。”
“而我的人去的时候,你和四皇子的两万军,已经和三皇子的一万军,打了个不可开交,损失了不少的人。”
“最后……”香怡冰抬起头,淡淡一笑,自豪道:“我的手下弑天可不是这些普通侍卫们能比,以一敌十,不在话下!”
大皇子深吸一口气,不可置信的打量着对面的香怡冰,此时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明白了。
他,三皇子,四皇子,败的不冤!
之前那些离奇的事,他们虽然都各自疑惑过,却因为死的人互相之间没有丝毫的联系,前前后后又时隔了一月之久,一时也想不明白,更加上亲手送对方阵营的人下狱、下地狱,便是欣喜都来不及了,自然不会仔细的考虑这些。
而这个女人,竟能将这些七七八八的关系理的如此通透,拐着弯的将他们各自的内部瓦解的一团乱!
大皇子叹了口气,输得心服口服,终于没有遗憾的走出了御书房。
待他离开了,御书房的屏风后走出来满脸呆滞的龙银,愣愣的桃花眼直视着前方。
香怡冰瞥了他一眼后,任他自生自灭,半响,龙银终于回过了神来,以极端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她,问道:“王妃,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香怡冰更是匪夷所思,以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将桌案上一本小册子丢过去,那意思:自己看。
龙银一把接住,只看看封皮就知道这是什么了,明明就是他在知道王妃到了凉都的时候,派人送来的那本各皇子官员之间的详细资料,可是……
龙银望天,我我我……
我就只是觉得,你在穷乡僻壤多年对凉都不熟悉,所以送来给你了解情况的啊!
哪知道,这么一本册子,里面密密麻麻的记载着凉都大大小小的官员资料,而就在小王妃的手里呆了那么几天,她竟从中无比精准的觑到了下手的机会,并且把那些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练成了一条线,织成了一张网,就这么简简单单,将其他的皇位继承人,通通给一锅端了。
龙银甩着及腰的长发,桃花眼眨巴眨巴,问道:“王妃啊,那么五皇子的母妃偷汉子,和这之间有什么联系?”
香怡冰奇怪的掀了掀眼皮,淡淡道:“没关系。”
龙银不信,这里面每个人出事之间都有着紧密却不易察觉的关系,真妃偷汉子,怎么可能没关系呢!
他鬼鬼祟祟的朝前凑了凑,小声问:“王妃,我一定保守秘密,到底有什么联系?”
香怡冰望天,真妃偷汉子被凑巧碰到,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伸出手,将一副不相信,满脸不死心的龙银朝旁边嫌弃的推推,懒洋洋的吩咐道:“出去的时候,让外面候着的进来。”
龙银咂了咂嘴,反应了一瞬才明白了这话中的意思,一张脸顿时鼓成了包子,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高大威猛才貌双绝的钟银,被下了逐客令?
心里的小火苗蹭蹭的蹿,还没来得及蹿上脑门,一眼瞧见小王妃那冰凉凉的表情,“噗”的一下,熄灭了。
他耷拉着脑袋,晃悠着长发,可怜兮兮的出了御书房,对着外面候着的一圈人挨个瞪了眼,瞪的他们莫名其妙,才朝着御书房指了指。
香怡冰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向走进的人,老丞相郑寇施,兵部尚书周寅,文渊阁大学士齐代,礼部尚书和礼部的一众官员。
众人拜见过后,就站在下方欲言又止,一个个低垂着脑袋装死,谁也不肯先说话,只是那眼神……
香怡冰翻了个白眼,看着这一群偷偷瞄着她肚子的老臣,阴丝丝的道:“岭南王的!”
哎!这话落下,一排臣子长吁短叹捶胸顿足,那扼腕的表情,仿佛恨不得她红杏出墙怀上个别人的种!
香怡冰眨眨眼,一时被这些老家伙给弄懵了,挑眉询问。
周寅矮矮胖胖,是这些人里最为年轻的一个,四十岁的样子长的很是喜气,小声解释道:“皇上,岭南王是什么人,这孩子生了,那是姓云啊!”
对一个国家来说,皇室的子嗣尤为重要,本来香怡冰就是女皇,不可能像男人当皇帝那般随意播种,注定了卫国今后的子嗣不会太丰盛,再一想到她的夫君是谁,更是一个个全蔫吧了。
原本瞧着香怡冰身怀六甲,这肚子看上去,可是五个多月了,再小半年不到,王储就生了下来,这几日他们是求神拜佛盼天盼地只盼着这孩子不是岭南王的,否则,怎么也轮不上当卫国的王储啊!
战神那是什么人,天下皆知,谁敢在那男人的手里抢孩子?嫌命长了不是!
瞧着他们的神色,香怡冰好笑的摇了摇头,直接吩咐:“此事,日后再议。”
众人唉声叹气讷讷应答,礼部尚书又道:“皇上,关于登基大典,钦天监已经占卜出了几个日子,无一不是黄道吉日尊贵呈祥,还请皇上定夺。”
躬身将手中的帖子递了上去,趁着香怡冰翻阅的时候,他接着道:“皇上登基乃是大事,定是要大办特办的,是否要发名帖邀请其他三国前来观礼,若是这样,帖子一来一回,等到四国前来,恐怕要将大典推迟到两月后……”
“不必!”香怡冰迅速反对,嗓音又快又脆。
看着众人瞧来的不解眼神,她咳嗽了一声,合上列满了日子的帖子,满脸淡定的解释:“皇上方崩,凉都亦是方才恢复了平静,不宜大肆操办。”
众人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可到底是哪里不对,还真的说不上来,想了想也觉得颇有道理,捋着胡子连连点头。
历代登基大典,哪一个皇帝不是大办特办要多隆重就有多隆重,唯独面前这女皇,抵抗的住皇位的诱惑,果然与众不同!
礼部尚书再问:“那皇上,这日子……”
“就五月二十一吧,”香怡冰抬头,微笑:“这个日子不错!”
礼部尚书一惊,大急道:“皇上,不可,万万不可啊!今日已经是五月十六了,只剩下五天可怎么准备,这……”
钦天监给选出了那么多的日子,皇上就挑了个最早的,他们算是明白了,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又要快,又要低调!
文渊阁大学士齐代,五十多岁,蓄着山羊胡,长相儒雅,他朝着其他几人挤了挤眼睛,周寅回以无奈一瞥,郑寇施无限惆怅的望向远方,礼部尚书在自己唠唠叨叨了半天后,发现香怡冰明摆着铁了心,也只好崩溃叹气。
众人的脑子里都飘出了一个想法,真是奇了怪了,他们怎么就感觉……
皇上这登基,偷偷摸摸的?他们想的没错,香怡冰这登基,还真的是偷偷摸摸的!
待他们走了,她才无奈一抚额,纠结着心里那个问题,随着这日子一天天过去,卫女皇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五国,岭南王绝对不可能不知道的,想都不用想,这会儿应该已经出了城门,在杀来的路上了。
若是平时还好,可是如今,等到他来到了凉都,一眼瞧见挺着大肚子的她,还不得因为她的隐瞒气到七窍生烟!
再想想他想孩子想的眼都绿了的那德行,定是紧张到不得了,这种当女皇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那人肯定是不同意的。
香怡冰无法,只能尽快登基,趁着他来之前,将生米煮成熟饭,等到那人到了,这事已经定下了,气一气,也就过去了。
唔,就是这样。之后的五天里,可把整个朝堂给忙了个马不停蹄,钦天监的礼官们通宵达旦的做着各种登基的准备,礼部就忙着布置登基大典,虽然香怡冰的意思是又快又低调,但是好歹女皇登基,总不能寒酸了让人笑话去。
葺宫殿,制新袍,宣朝臣,赦天下,一切的一切虽然仓促,却也井井有条,忙而不乱。
而当卫国朝堂忙的团团转,每一个朝臣只恨自己没多生出几只手的时候,香怡冰的大名,也在一夜之间传遍了天下……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原本无数双眼睛瞧着的,那九子夺嫡,最后的结局究竟是什么,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最终笑到了最后的,却是那个最没有可能的!
尤其是,还是个女人!这将是卫乃至天下,千百年来的第一个女皇,历史上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后来的史学家们,围绕着这次夺嫡多番研究,将里面发生的众多芝麻小事联系在一起,惊叹中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些看似没有丝毫联系的事情,竟是穿针引线环环相扣,仿佛有一只手在暗中轻轻推动着,有一双眼睛于幕后含笑观赏着,而那个人究竟是谁,已经呼之欲出!
那是一只上帝之手,于风轻云淡中随手点拨,在那奇女子的淡然浅笑下,即使是芝麻,也终被勾勒成了一幅壮阔宏图!
从此,天下谁人不识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