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营救之前

面对着冰冷的枪口，六子本能地侧身去夺。

没想到对方反应相当迅速，似乎料到他会有此一招。枪口一缩便躲了过去，顺势又顶上了六子的脑袋。

六子一愣，僵在原地不敢再有所动作。定睛看时，原来是二班长郭成道。黄修明此时也被另一个兄弟用枪逼住动弹不得，气得六子低声骂道：“老郭，你疯了？拿枪对着老了子！”

郭成道听了呵呵一笑，把短枪收了起来，抱歉地说道：“俺还当是鬼子摸进来了呢？咋样，探着路了没有？”

“探着了！”黄修明没好气地推开身边的兄弟，嘟囔了一句：“啥眼神？差点把俺搭进去！”头也不回直奔后院。

“老郭，直没看出来，身手挺快呀！”六子挖苦道，“不在屋里呆着跑前院来干嘛？”

郭成道明白六子生了气，忙笑着解释说：“俺是来替班警戒的，没成想正赶上你们俩人回来。快去吧，赵长官和团座都在屋里等信呢！”他是警备团的老兵，一直在赵明训手下，所以在提及长官名讳时，总是习惯性的把赵明训放在前面。

进了后院的厢房，大家伙都没睡觉，在昏黄的马灯下等着他们两人。

看见两个人回来，赵明训从椅子上站起来，问道：“怎么样？”

黄修明便将侦察的结果详细汇报了一遍。

“好！”

赵明训一拍大腿回头对王建业说道：“团座，您就下命令吧！”

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王建业推辞道：“老赵，打阵地战我经历过，但是这种虎口夺食的战争我没经验。今天在场的兄弟大多是你的老部下，还是由你来指挥吧！”

时间紧迫，赵明训也没再客套。综合黄修明和六子的侦察结果，赵明训又将营救方案作了䃼充。

形势已经很明了，鬼子在万年桥一带设下埋伏。

赵明训的方案并不复杂，首先由六子通过下水道摸到河边，在废弃的石桥上拉一根绳子，并在石墎位置做好记号，随时接应大队人马撤退。

“中，这活儿就交给俺了！”六子很痛快地答应道。

其次，以五个人组成的第一小组携带手榴弹，埋伏在距离南门附近的街道两侧。只要看到鬼子的卡车驶来，一通手榴弹把负责押送的鬼子炸蒙，造成救人的假像。这样的话卡车再去刑场就失去意义，肯定会调头返回宪兵队，同时预先埋伏在城楼的鬼子也会增援过来。

其余人全部埋伏在南门与宪兵队中间的路上，只等卡车返回，立即杀出，以最快的速度救出和青山。

然后，两路人马向东撤退，直奔东南角的下水道口。

冲出城去以后，队伍立刻向云门山方向撤退。因为按照事先约定，邱兴海带领一个营的部队在云门山一带接应。只要进了山，摆脱鬼子的追击就容易得多。

这个方案的关键在于第一小组能够拖住鬼子多久，也是所有环节中危险性最大的。按照赵明训的计划，五人小组只要能顶住十五分钟，就算成功了一半。

王建业不无担心地问道：“老赵，五个人是不是力量单薄了些？要知道，枪一响鬼子的援兵和伏兵就会一窝蜂地围上去，五个人能不能顶住十五分钟？”

“团座，正因为这个小组要牵制绝大部分敌人，人数才不能过多。”赵明训解释道，“五个人已经足够了，人数太多目标也就越大，反倒不利于撤退。”

很明显，这个任务是所有环节中危险性最大的，需要相当的勇气和牺牲精神。

“那么，谁来担负这个任务呢？”王建业又问道。

六子蹲在长条凳上抽出烟袋锅子，捻了一撮烟末，用拇指摁实了，偷偷白了王建业一眼，心里暗自骂道：“熊样！”转头问旁边的李春生：”有火没？”

“有！”李春生从口袋里掏出半盒洋火，给他点上烟。

赵明训在众人的脸上扫视了一圈，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出生入死，每一个人都是铮铮铁骨。面对这样一个死亡任务，无论派谁，赵明训都于心不忍。他很希望哪位兄弟站出来，主动承担这个任务。

李春生吹灭手中的火柴，站起身来说道：“俺去吧！”他的声音不高，但是语气坚决铿锵有力。

赵明训点点头：“好！”

黄修明霍地站起来说道：“俺也去！”

“你不行！”赵明训立马就否决了黄修明的请求，这认大家颇感意外。

“为啥俺不行？”黄修明纳闷地问道。

赵明训的回答简单明了：“你要参加第二小组的营救任务！”

黄修明这才明白过来，“哦”了一声重新坐下。

“长官，算俺一个！”说话的是周大胡子，在他身边坐着的是小武子。看到周大胡子报名，小武子也随即站起来大声说道：“也算俺一个！”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周大胡子与小武子形同父子。在小武子调到团部以前，周大胡子对小武子极其照顾，而小武子对周大胡子也有一种依赖性。

小武子现在是王建业的警卫员，所以在说话的时候，目光不自觉地看向王建业。

王建业了解小武子的心情，不等赵明训表态，他抢先点头同意：“可以，注意安全！”又对周大胡子说道：“老周，看好这个小毛孩子，把他活着带回来！”

“长官放心！这小子要是不听话，俺就踹他屁股！”周大胡子敬了个礼大声答道，又伸手在小武子头上抓了一把，狠狠瞪了他一眼。

小武子得到长官同意，嘿嘿笑了起来。

接着，又有两名兄弟站起来，要求参加第一小组。

赵明训一一同意，他从五个人面前走过，在每个人脸上扫了一遍，神情凝重地说道：“兄弟们，明天能不能救出和排长，就看你们能拖住鬼子多长时间！以前我们跟鬼子交手，从来都是我们吃亏。这次鬼子早有防备，营救难度可想而知。”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但是，我要求你们每一个人都必须活着回来。现在我命令，第一小组的行动由李春生指挥！”

然后，他又走到李春生跟前说道：“鬼子的具体兵力我们不清楚，有几辆卡车也不知道，时机你自己把握。我把带来的十颗手榴弹全部交给你们，最大程度的制造混乱。记住，你们的目的不是杀人也不是救人，而是迫使押送和排长的卡车调头。只要卡车原路返回，你们必须拖住鬼子大队人马十五分钟。十五分钟一到，不管结果如何，立即按照既定路线撤退，明白吗？”

李春生迎着赵明训的目光，语气坚定地说道：“请长官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赵明训点点头，又扭头喊了一声：“六子！”

“唉，在这儿呢！”六子正吧嗒吧嗒蹲在长条凳上抽烟，听到喊声忙跳到地上笑嘻嘻地应了一句。

赵明训盯着六子的眼睛，板着脸孔吩咐道：“明天你单独行动，悄悄在暗桥上做好标记。然后从下水道进入城内，随时接应！”

“赵长官，您就把心放到肚里⋯⋯”六子依旧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谁知赵明训打断了他的话，厉声问道：“有没有问题？”

这一声喝问把六子唬得一哆嗦，连忙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没、没问题！”

王建业对这个盗墓贼出身、又跟自己未婚妻眉来眼去的家伙终究不大放心，补充道：“你的任务关系到所有人的生命安全，不能有丝毫马虎！”

六子白了他一眼，小声嘟囔了句：“屁话！”

“你说什么？重复一遍！”王建业没听清楚六子的话，但是从他的表情看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便有些恼怒地问道。

谁知道六子扭头看向别处，根本就不搭理他这个团长，脸上还挂着鄙夷的表情。

王建业差点儿就要发作，一个堂堂的团长被下属如此挑衅，这还了得？

赵明训见状连忙冲着众人吩咐道：“所有人听令！”

屋子里二十多个汉子齐刷刷站起来，目光投向赵明训。

“第二小组由我指挥！所有人把子弹都压满了，天亮时等城门一开，分散混入北城！”赵明训命令完毕，又扭头征询王建业的意见：“团座，您看这样行吗？”

“行，就这样吧！”王建业怒气未消，挥挥手说道。然后又狠狠瞪了六子一眼，心里暗自说道：“等回部队看怎么收拾你！”

六子感觉到王建业不怀好意的目光，也毫不示弱地瞪了一眼，暗暗骂了句：“熊样！想算计老子？老子还不陪你玩呢！”

营救行动就这样确定下来。一直坐在旁边没有作声的和秉章此时颤微微站起来，冲着众人双膝跪倒，激动地说道：“青山若能得救，全赖诸位军爷！请受老朽一拜！”

“老爷子使不得，使不得！”大家慌忙上前，将和秉章拉起来。

赵明训说道：“青山是我们的生死兄弟，救他是份内之事。只是老爷子您应该避避为好！”

“不！”和秉章一摆手，“我意已决，长官不必相劝！我一定要亲眼看着青山被救出来。”

赵明训还想再劝几句，和秉章制止道：“老朽明白长官的好意！大家只管放手去干，我自有退路。”

“啥退路！留下这儿还不是送死？”黄修明性子急，他不明白这老头怎么这么固执？

“好了！”

赵明训知道再劝无用，吩咐众人：“现在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大家原地休息。”

然后冲着和秉章敬了个军礼，说道：“老爷子，明天我们跟鬼子一交火，就顾不上您了，您老多保重！”

和秉章冲他点了点，却没有说话，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然后默默地转身出了门。

二十多个兄弟在屋子里或躺或坐原地休息，但是大家的手都没有闲着，有的擦枪有的往弹匣里压子弹。李春生则把所有的手榴弹归拢到一起，然后每人两颗，发给第一小组的五个兄弟。

此时每个人的心情也都不一样，有的紧张，有的兴奋。

王建业经历过正面战场的浴血拼杀，他很了解士兵们在战前的心态，也深知作为一名指挥官在战前与战时的表现会直接影响整个队伍的战斗力。他看了看坐在桌子旁一言不发却丝毫不慌的赵明训，心里面不由的暗自佩服。

其实王建业很了解赵明训此刻的心情，明天的战斗一切都是未知数，成功的把握并不是绝对的。他很想跟赵明训探讨一下这个问题，但是他也明白此时并不是探讨这个问题的时候。

赵明训抬头发现王建业正在注视自己，便冲他微微一笑。

吴敬之招呼道：“团座，您也休息一下吧。”

王建业在桌子旁坐下，拿起茶壶倒了两杯水，递给赵明训一杯，同样微笑了一下，眼睛却扫向其他的兄弟。

“小武子，明天你小子可要跟在老子后面，别傻不愣登地一个劲的瞎冲！听懂没？”角落里，周大胡子将压满子弹的弹匣装进枪内，小心嘱咐小武子。

小武子嘿嘿笑着说：“中，俺听你的！”

另一边，六子席地而坐，把找来的一块白布，撕成一根根布条，拢顺了放在腿上，又检查了一遍绳子。

黄修明一边擦着枪，不时的瞄准一下。看着六子旁若无人的样子，黄修明捅了捅他，悄声说道：“叫花子，这回回去你可要小心了！”

“小心啥？”六子头也不抬，反问道。

“小心啥？你小子脑袋被驴踢了还是咋的？”黄修明急了起来，“你勾搭团长没过门的媳妇，他能饶了你？还有，那个吴副团长也想弄死你，你忘了？”

六子停下手里的活儿，歪着脖子看了看黄修明：“傻大个，老子就是那么好欺负的？能欺负老子的人还没下生呢！”

“你就逞能吧，早晚够你喝一壶的！”黄修明生怕被王建业听到，便把声音压低了许多。

六子脸上还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嘟囔道：“你们怕当官的，老子可不怕！”

黄修明气得用手狠狠戳了戳六子的脑门，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