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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释前嫌首辅设宴

作者:王承苦 | 发布时间 | 2019-01-09 | 字数:7438

张公和范右堂回到大理寺,天色已晚。衙里已经上灯。

“大人,张首辅今天下午来过了。”一进衙堂,白应春便对张公道。

张公不以为然,道:“他来做什么?”

“他让大人明日到他府上吃中饭,说是要亲自款待大人。一来为庆贺大人官复原职,二来也是为大人接风洗尘。”

“不去不去,”张公立马摆手拒绝,“这吴允江的案子还没着落呢,哪有空去见他。案子不破就是山珍海味本官也吃不下。”

“大人此言差矣,”站在白应春身旁的周正芳出言相劝道,“此次大人能官复原职,虽说绝大部分属严尚书善于审时度势的功劳,但张首辅的变通和退步亦是大人能重掌大理寺的重要原因之一。这次首辅大人相请,下官以为大人还是答应得好。”

张公看了眼范右堂:“右堂,你认为本官当不当去?”

范右堂思忖须臾,便道:“下官以为,大人当去。”

“你也认为当去?”张公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本以为范右堂会和自己想的一样。不料对方也支持周正芳的说法。

随后张公一屁股坐在堂侧的椅子上,继续对范道:“说吧,你认为本官当去的理由。”

范右堂拱拱手,从容道:“原因有二,首先,正如周寺正所言,这次大人能顺利官复原职,其实首辅大人是做了退步的。虽说大人之所以被革职是因为张首辅从中作梗。但大人是知道的,张首辅生性倨傲,好仗权势便宜,做事对错皆不言悔,更遑论向谁妥协低头了。这次能听严尚书之劝同意重新起用大人,这分明是向大人‘示好’的兆头。其次一点,这回张首辅在朝上公开称赞大人的三司会审新法案,这点属实可喜。抛开其他恩怨不谈,就这点上大人也不该驳他的面子。一个是内阁首辅,承兴盛社稷之责;一个是法司长官,掌天下刑狱之职。同为京师重臣,拱北明廷,自是有怨宜解不宜结。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首辅大人主动示好。我们也不该摆架子结梁子,这样到头来对谁都不好。望大人三思。”

“范寺丞言之有理,”白应春随后附和道,“何况这次张首辅设宴款待大人,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大人也知道他府上发生了禽畜一夜之间全部被毒毙的怪事,而且还收到神秘来信,所以天天盼着大人能尽早找出凶手解他心中块垒。虽然大人一向以人命案子为主,但吴大人和毒死禽畜者很可能是同一人所为。大人不妨趁此机会了解了解张首辅手上那封恐吓信,对破获吴允江案也是有利无弊的两全之事——既能和首辅大人冰释前嫌,又能更多了解案情,何乐而不为呢?”

“哈哈哈……”这时张公突然爽朗大笑起来,指着三人道,“你们仨够厉害呀。本官才走不过数日,案子没破几个,一个个嘴皮子功夫倒练得不错。看来本官这回不听你们的都不行了。”说罢又哈哈笑起来。

白应春等三人也都相视而笑。笑罢周正芳道:“大人,您和范寺丞刚刚奔波千里回来,今日就早些休息吧。您的官宅今天我已经找人从新打整出来了,您照常入住便可。”

“那就辛苦周寺正了,”张公拱手谢道,“大家也早点回去休息把,接下来我们还有一场‘恶战’要打呢。”

言罢三人便拱手告辞,各自归去,一夜无事,不提。

次日一早,张公照例点过卯后,屏退闲余人等,只留白应春、范右堂、还有周正芳在衙堂商量事情。其时岳继忠依旧在良乡县,故未在列。

此时堂上鸦鹊无声,众人屏息待听。张公面前的公案上摆放有周正芳记录的簿子、吴允江书房带来的案牍、以及那个暗屉里带锁的小匣子。

张公先拿起周正芳记录的簿子细看了一遍。之后又将从吴允江书房带来的案牍翻了几翻。末了抽出其中一张案牍边看边对堂下说道:“吴允江的案件本官昨日回来到今天也算了解得差不多了。今天我们就此事讨论讨论,看看有没有线索以及下一步怎么查。我手上拿的这份案牍是在吴允江从不轻易让家人进出的书房抽屉里找出的。刚才我看了看,这上面的内容与一条鞭法有关,看文札公印是张首辅给吴允江的秘密公文。意思其实也很简单,主要是提醒吴允江,让他行事多加小心,谨言慎行。还说除了心腹外尽量不要轻信他人。对了,这里还提到了孟芸洲,原文是这么写的:‘近闻汝有好友孟姓芸洲者,颇得汝信任,常以新法之事共议,甚至取其言论而行。然公有一忠言与尔。新法改革乃举国大事,万望汝谨慎,不可贪天幸而成事业,因轻信而致差池。倘谬及大业,届时无复挽救矣!愿汝识人以正,用人以诚。莫意气用事,以私害公。勿负公望。切记!’这段话意思很明显,张首辅得知吴允江常与好友商量新法之事,所以给予提醒,让他小心行事,并凡事以大局为重,不可以私害公。——关于案发当日,拜访过吴允江的孟芸洲和林含远,你们是怎么看的?”

堂下又沉默少时,之后白应春最先说道:“孟芸洲和吴允江是至交,这点张首辅并不清楚,所以有此提醒也算正常。若说当日有杀人条件的,孟芸洲和林含远都有。但若从情理上来论,林含远的动机更充分。而孟芸洲,我们暂时没有他杀人的动机。”

随后周正芳也说道:“下官也认为林含远嫌疑更大,案发当日他是最后一个见过活的吴允江的人。而且他对首辅大人的新法是深恶痛绝,从这点上看他不仅杀害吴知县的嫌疑更大,就连害死首辅府上禽畜者也极有可能是他。”

两人说完,张公见范右堂没有发言,便对他道:“范寺丞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白应春和周正芳也朝他看去,范右堂这才笑了笑说道:“刚才白大人和周大人都分析得很在理,关于这点下官也没必要再补充了。只是大人面前的小匣子还没有打开,里面有无更明确的线索我们尚还不知道哩。所以下官暂时保留意见。——另外说一句,虽然从表象看下官亦觉得林含远嫌疑更大,但暂不排除凶手是孟芸洲或是其他第三者的可能。”

张公点头,随后把目光投向案上的小匣子,白、周也往匣子看去。

之后张公找来一把撬锁的工具,当场开了铜锁。堂下三人皆伸长脖子细瞅。随后张公从匣子里拿出几张重叠折好的票据之类的东西。

张公一一展开,口中则念念有词道:“这是三张银票,两张票面为一万两,一张五千两。看票号是从‘大铺钱庄’兑出来的。”

“大铺钱庄我听说过,”白应春道,“是通州最大的钱庄。”

“一个小小的知县何来这多钱?”周正芳疑惑道,“据闻吴允江上任知县还不足三年,俸禄绝不会有这个数。”

“难不成是搜刮来的民脂民膏?”范右堂揣测道。

“不太可能,”张公将银票重新叠好放在公案上,分析道,“良乡也是京畿重县,户部吏部的眼睛都盯着呢。要想靠贪难之又难。而且就算他真是贪官,恐怕所捞钱财又远不止这个数呢。本官倒觉得,这二万五千两银票很可能是首辅大人给的。”

“对对对,”白应春听了忙道,“差点没想起这茬。如今吴允江虽是知县,但同时又是张首辅的心腹,并且在帮助新法推行上更是不遗余力。张首辅给他一些好处也是理所应当的。”

“我看未必,”范右堂提出异议,“如果真是首辅大人赏赐,为何吴允江将它藏得如此小心,而且连自己的妻子都要隐瞒?”

周正芳紧接着道:“其实二万多两银子换谁也得藏得严严实实,至于说瞒着妻子,倒是很好解释。要么这银子还不真正属于自己所以没到跟妻子说的时候,要么是吴知县怕自己手头紧,所以悄悄留作私房因此隐而不说。总之依下官所见,这银票或许与吴知县的死并无多大干系,倒是林含远我们得抓紧时间彻查。”

“这样,”张公吩咐道,“我们照常分头行动。今天我正好要去张首辅府上吃饭,到时候可趁便询问银票一事。白少卿,你去一趟良乡县,把马县丞给我叫来。范寺丞,你负责跑一趟通州,拿一张银票过去打听,看看能不能从钱庄打探出点消息。”

白、范相继应承后,周正芳见自己又被晾在一边,便问张公道:“大人,下官可是负责调查林含远?”

张公却摆手:“不必了,衙里必须要留个人,随时汇报消息。至于林含远和孟芸洲二人,本官另有计划。”

张公说完便命堂下诸人各自领命散去。将近午时时,张公亦出了寺衙,往张居正府邸行去。

午正时分,张公便来到张府门上。此时的张府大门,又添了十余名虎背熊腰的护院值守。原本就不得轻易进出的府邸此时更是戒备森严。好在今日护院们早得了老爷消息,知道有贵客登门。所以尽管小心谨慎,但个个都擦亮了眼睛,细致对待来访者,生怕怠慢了主人贵客。

张公向护院报了姓名,又言明是应约而来。护院听罢立马礼敬三分。忙进去通报,不久,张居正便亲自拱手出迎。

此时的张府饭堂早已肴核俱备,就等贵客登门。张公见张居正确实盛意拳拳,也就与之冰释前嫌,不计前番恩怨了。两人来往客套一番后,便进堂入座。

筵席之上,不过觥筹之事,间或些嘘寒问暖。彼此称颂事迹,倒都是些官场习常之事,无消赘提。只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张居正支走了夫人及堂中陪侍人员,单留张公一人。之后又关上门窗,生怕别人听见什么似的。

门窗既掩,张居正回到座位上,对张公道:“张大人,张某府上的事情想必白大人他们都跟你说过了吧?”

张公道:“这是自然,首辅大人交代的事情他们敢不尽力?”

张居正又道:“想必张大人也看出来了,本官府上又招募了许多壮士充当护院,以保安全。不瞒你说,这次本官请你来也是为了这事。以前张某做得有冒犯之处还请张寺卿大人大量,多多包涵。”

张公客气回道:“过去的首辅大人就不必再放在心上了。吴允江的死和贵府发生的禽畜被毒一事有莫大干系,下官这次来也正有探询此事之意。”

张居正道:“既如此那我也有话直说了。本月初四那天,府上禽畜房的牲畜尽皆口吐涎沫死在圈舍,你们大理寺的萧仵作验过牲畜头天夜里吃的草料,说是死于一种剧毒土菌制成的毒药。第二天护院从大门口捡到一封恐吓信,而且信中内容已有两条成为现实。”

张公道:“劳驾首辅大人把信给下官看看。”

张居正早已准备好信,袖出后递给张公:“喏,就这封。看落款应该是毒死牲畜那天送来的。不过那天可能护院没有注意地上,所以第二天才偶然拾得。”

张公接过信来,“哗啦”一声抖开信纸,口中喃喃念了一遍内容,后放在桌上道:“此人的目的是想让首辅大人立马中止一条鞭法的推行。但第二天你在朝上并没有这么做对吧?”

“没错,”张居正点头,略有些懊恼道,“事实上初五早朝我不仅没有提出暂停新法,而且还向皇上提请加大推广力度,争取早日实行全面革新。”

“所以写信者在毒杀府上牲畜后开始实施信上第二条‘明日亡心腹’,用同样的方法杀死了吴允江。”张公接着他的话说道。

“没错,”张居正点头,“但有一点教人困惑。当天早朝到得知吴允江被害,仅仅几个时辰的间隔,他的消息何以如此灵通又何以如此顺利作案的?”

“也许这一开始就是经过周密计划的吧。”张公看着桌上的恐吓信,也不免为之感叹。

“对了张寺卿,”张居正道,“这几天白大人关于吴知县一案的调查进展你都了解了吧?”

张公道:“知道,下官已经去过吴宅了。”

“实不相瞒,府上出了这等骇人之事张某也一直在密切关注吴知县一案。听说白大人已经查出了一个叫林含远的人。此人嫌疑最大,大人可有对此人采取相关行动。”

“首辅大人消息还真灵通。白少卿确实查出了此人,此人是本地富户林员外的独子。林员外过世后林含远继承了全部家产。这次首辅大人清丈土地,核查赋税,查出林员外生前曾谎报地亩人丁多年,躲税万两。这次连补带罚,使林含远一时难以应付,继而对新法有些情绪。据称案发当日林含远就官府催缴赋税一事去找过吴知县。”

“对对对,是这意思。”张居正连连称是,道,“肯定是姓林的因此事积恨在心,早有杀心,当天与吴知县商谈未果而行了杀人计划。这次府上出现的禽畜被毒一事肯定也是他干的。”

“首辅大人此言尚早,”张公微笑着摆手道,“虽然目前的线索都指向林含远,但仅仅只是有动机而已,我们尚无丁点证据能证明这些就是他干的。”

张居正道:“他不按官府所罚照数缴税,便等同反对新法。再加上本府收到以阻挠新法为目的的报复和恐吓信,这足以证明吴知县之死和府上怪事都与反对新法有关。不是他林含远还会是谁?”

张公见首辅大人颇有些激动,便安抚道:“张首辅切勿心急,近来发生这些不幸是谁都不愿看到的,对您的影响也很大。治国改革上可能下官不如你,但在审凶断狱上首辅大人还是耐心等下官调查详细后再下结论。”

“既然张寺卿认为凶手另有他人,那张某就拭目以待,只望张寺卿能尽快破案,莫使凶手再有作恶之机。”

“那是自然,”张公答应道,“不过下官还有几个问题要问问您。”

“请讲。”

张公遂问道:“张首辅应该听说过孟芸洲这人吧?”

“知道,听说是吴知县挚友。”张居正简单应道。

张公又问:“此人也在案发当日去找过吴知县。您对此案如此了解,不会不知道这个事吧?”

“当然知道。只是一来他是吴知县的心腹好友,没有杀人动机。二来他离开吴家时吴知县还没出事,是在林含远走后吴知县才死的。所以本官还是怀疑林要多一些。”

“理解理解。不过关于孟芸洲,您要说他没有动机倒勉强可以,但在杀人条件上,他是有同等嫌疑的。尽管林含远是在孟芸洲之后见的吴知县,但有些毒的毒性并不是即时发作的。所以就这点上,说孟不可能是凶手实在是言之过早。”

“你这么一说还确实如此,”张居正赞成道,“不过正如你刚才所说,审凶查案那是你的长项,究竟谁是凶手就靠张寺卿去费心了。”

“多谢信任,”张公客气道,“关于孟芸洲下官确实还有问题要问。我在吴家找到一些您给吴知县的公文案牍,公文显示您一开始也并不信任孟芸洲,因此单独下了秘密公文提醒吴知县须审慎用人对吧?”

“没错,”张居正承认道,“后来吴知县把他和孟芸洲的关系都跟我详细说明了,通过详细介绍来看,孟芸洲确实可信。他与吴知县的关系好似现在游管家和我的关系一样,可以倚信。”

“难怪同等杀人条件下首辅大人只怀疑林含远。”张公心下释然,但随即又问道,“还有一件事首辅大人,吴知县帮您在新法改革之事上分忧解难,您是否因此给了他两万五千两的辛苦费。”

“此话可不能乱说,”张居正否认道,“两万五千两可不是小数目。本官哪有这些钱给他。”

“这就怪了,”张公不免纳闷,低声喃喃道,“这钱来路不明,会不会和他被杀一事有关呢?”

张居正见张公沉吟半晌,口中念念有词,又听不清,便问:“张寺卿在想什么呢?”

张公思绪被他打断,回过神来,忙道:“没什么——时候不早了,我们去禽畜房看看。”

张居正点头应“好”,随即带着张公去了禽畜房。

到了禽畜房,张公检查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线索,遂又出来。看了看禽畜房的位置,它建在府中东北角上,属于偌大府邸中并不怎么明显的地方。

张公对张居正道:“您这宅邸前园后院的可也不小。若是凶手瞄准了要在禽畜房投毒,若非事先踩点或内部人,怕没这么容易找到它哩。”

“张大人说得极是,”张居正认同道,“可这府邸上上下下都是可信之人,张某待他们也不薄,应该不会是府上人干的。”

“最近有没有什么可疑人士到访过贵府?”张公又问。

张居正道:“能来府上的除了本官主动相邀者外,也都是些勋臣懿戚、达官贵人。当不会招致小人才对。”

“带我去看守人的地方看看。”

张居正答应着,便领着张公到了黑三儿住的棚屋,此时黑三正在吃饭,桌旁还摆着一壶酒。见老爷和张公进来,慌忙收起酒迎接,然而这一切早已被眼尖的张公看在眼里。

“赶紧过来!”张居正见他一副油嘴模样,莫名来气,“大理寺的张大人有话要问你。”

话说着黑三儿便已到两人面前,抹抹嘴上的油道:“大人要问什么尽管问,小人定如实回答。”

张公探头看了眼屋内,又转头看向禽畜房的方向,之后再转向黑三儿,道:“这里离禽畜房不过十来丈远。就算土菌之毒使禽畜不能啼叫嘶鸣,但如此多的禽畜同时毒发,其挣扎时必有声响。你就一点没听见?”

黑三儿看了眼自家老爷,有些心虚道:“回大人,那天小的干活忙到很晚,所以睡得比较沉,确实没有听到圈舍有动静。”

张公没再说话,而是绕过他,走到他身后的饭桌旁,从桌底下拿出黑三儿藏的酒,放到桌上道:“我看你辛苦倒是其次,那天晚上没少喝酒吧?”

张居正见了,便怒道:“岂有此理,那天老爷问你时为何不说?”

黑三儿见老爷发怒,就自个儿给自个儿两大耳刮子,边打边认错道:“是小的不对,小的怕老爷知道后责罚,所以当时不敢承认——小的知错了。”

“行了首辅大人。”见张居正就要喊家法,张公从中劝解道,“这事儿也不怪他,凶手早有这计划,就算他不喝酒恐怕也躲不掉。”

张居正听张公替他说情,才暂时先放过一边。其时黑三儿朝张公投去感激的目光,张公也趁机问道:“这后园的围墙在何处?带本官去看看。”

“大人您跟我来。”说着黑三儿就率先走到前头给张公带路。张居正也随后同去。

到了离禽畜房最近的一处围墙下,黑三儿指着墙里一棵粗壮的老柿树道:“墙上有半截脚印,当晚那人应该是从这里爬上墙,然后顺着树杈下来的。因为没有走大门,所以没有被护院发现。”

张公来到树下,攀着枝桠查看,果见树杈间也有被踩过的痕迹,便道:“看来此人早已提前打探好了路线,从这里翻墙进来,不仅可以借柿树轻松进园,而且距离禽畜房很近。投毒后又可借柿树离开。实在方便得很。”

“可谁会提前进府上打探这些路线呢?”张居正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张公道:“这个就看首辅大人能不能想起来了。”

“老爷,”这时黑三儿向张居正道,“会不会是冯公公?他不是经常来府上做客吗?”

“大胆!”张居正陡然盛怒,“你这厮说话怎这么不知深浅?冯公公一向支持新法改革,怎会是他?你再翻嘴皮子乱说我非把你牙打掉不可。”

黑三儿挨了这顿训,吓得连连认错,再不敢张嘴插话了。

之后张公和张居正又聊了片刻,没再有新的线索。张公便准备告辞退去。

张居正将张公送到门口,又再三嘱咐尽早破案擒凶等事,张公自然一一应下。两人正准备分手时,正巧府上一丫鬟怀里抱着一件衣裳要进门。

张居正问:“玉穗儿,你怀里拿的是什么?”

那丫鬟只知道低头行路,听到有人喊自己才猛地抬起头来,见是老爷,慌忙欠身问好,并回他道:“夫人让我去取您那件旧官服。前些天放在赵裁缝那里缝补,一直忘了取,今天夫人才想起来。”

“哦,”张居正点头,“以后叫负责洗衣服的丫头注意点,这些天夜里风大,衣服别再晾楼上了。——行了,你进去吧。”

“是老爷。”丫鬟点头应了一声,便抱着衣服进去了。

张公由于多年查案,常于细微之处批郄导窾,也因此养成了事事好奇的习性。见两人这番对话,亦生好奇,遂索问何故。

张居正笑道:“没什么,前些天本官的官袍被丫鬟洗好晾楼上,结果夜里风大,吹到院子的泥地上。第二天拾起时官袍被冻得又皱又硬,丫鬟清理上面的污物时又不小心将它撕坏了,因此拿去找裁缝缝补。”

原本这是平平无奇之事,不料到了张公的耳朵里竟还听出几分新鲜消息。

张公由是详问道:“这是哪天的事?”

张居正虽不知对方得了什么消息,但还是如实相告道:“初四晚上。怎么了张寺卿?”

张公心下暗自思索,嘴上却道:“首辅大人,可否把那封恐吓信借下官一用。”

张居正自然应允,掏出信递给张公,并道:“只要张寺卿能尽早破案,本官怎么配合都没问题。”

“那下官在此先谢过了。首辅大人放心,下官定倾全力,争取早日将凶手绳之以法。”张公收信谢过,又信誓旦旦承诺了一番,随后拱手拜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