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正在接近‘海角一号’。断开超光速跃迁引擎核心。”

舰载内部通讯系统中响起舵手的操作口令，特勤护卫舰“镇远”号的舰桥上，刚刚被提名上任的星联少校百川朝着两侧比舰桥平台稍低位置设立的诸多操作位看了一眼，确认那些自运行操作已经起效了——————他还是不能够完全信任这艘飞船的AI蒂雅，他总觉得安排一些人手过来操作面板远远比让一个看不到脸和表情，永远保持着冷冰冰的礼貌与优雅的人工智能更容易让人相信。

“‘镇远’号离开超光速跃迁状态，正在进入爱因斯坦宇宙的常规速度中。倒数五秒，5，4，3，2，1...进入爱因斯坦宇宙的常规速度。”百川仰着头听着AI蒂亚播报着飞船的状态，猛地被引擎室内那个改装了三次已经凝聚着人类星联最新科技技术的零能元素引擎减速时发出的巨大震颤给震了下，连忙扶住一边的墙壁。

“啊哈—！！舰长！！！我早都跟你说过要小心了！！”坐在驾驶座上的飞行员回过头来咧嘴一笑，举起食指和中指并拢在他戴着的棒球帽的帽檐檐侧飞了个礼。

“确认好下一个路径点，杰克。”

百川有点狼狈的站起来，反身关上了驾驶室和舰桥之间的闸门。

他有些踉跄的走下舰桥，来到舷窗边的桌边找了个舒服点的沙发坐下。

他拉开了舷窗上的遮板，

在理论课和观摩课上不断熟悉了解的红衣宇宙景象极具魅惑力的洒进了狭小的舷窗，并随着特勤护卫舰的逐渐减速而渐渐冷却到正常的颜色。百川第一次真实的见到这种红移景观，他惊叹着看着整个红色的宇宙一点一点变成靛蓝色，再从靛蓝色变成无边无际的黑色，这一切远远比那些学院里面的理论内容真实，也远远比摄录好的影像资料真是的多——————它就发生在百川的眼前，而且这种景象变化将会在百川的生活中变成常态，甚至可能是一天能够看到几十次。

“当然，那个样子很有可能是我在追赶别人，亦或者是别人或者好几个人正在追赶我。”百川自嘲道，目前的他虽然是个少校，但是仍旧感觉经验不足，这是他第一次开着属于自己的船出任务。

长老会竟然送给他一艘特勤护卫舰。

“你在想什么？”一个穿着宽松的白色亚麻衬衫的金发少女坐在了百川的对面，用那双绿色的眼睛看着他。

“想着我未来的船员们。”百川望着窗外分不清距离，分不清明暗，只能看到一片黑暗的太空，他们已经跳到了一片孤黑寂冷的地方，这里连星星都没有。

“奎利人，蒙特里安人，希瑞人，欧米茄人，还有一名雇佣兵，甚至还有一名诞生于基因工程的天才女性。”她划开从左手万能工具台弹出的窗口名单，一条条的翻动着念着名单上那些人的信息。

“百川舰长，我们即将靠近摩罗空间站，请前往气闸准备更换装备达成穿梭机进站。”就在两人谈话的时候，镇远号内载的人工智能“蒂雅”开始提示他们；与此同时在他们身侧的舷窗之外，一个长得像红虻一样浑身是刺，又尖又长的梭形太空站正顺着巨木行星的围绕轨道从它产生的阴影里钻了出来，“镇远号”逐渐放缓的速度，开始准备投放穿梭机。

“你一个人去？”

金发少女问道。

“对，我一个人。”

百川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上衣下摆上的褶皱。

“百川舰长，请不要再自言自语了，请立刻前往货舱气闸准备登机。”

*

“蓝色天穹”组织中心，距太阳系8光年。

在能量效应场的作用下，稀薄的气体充盈着机坪上方的天空，璀璨的星辰挂在宇宙黑暗无边的帷幕上，黯淡的如同钻石尘一般洒满整片天空，散发着朦胧的蓝色光辉。

一艘蓝白相间的穿梭机停泊在机坪临时降落位上。

一个穿着警卫制服，端着步枪，用两条腿站立着的猎豹瘦长金属外套里面，伸出四只手指手握住人类伸出的手掌，微笑了一下。用那双猫科动物的眼睛打量着男人，嘿嘿一笑。

“你老了。”

“我哪能跟你们比呢。”被叫做‘川’的男子嘿嘿一笑，表情坦然“一百年有一百年的活法，你们塔拉尔族能活两百年，自然有两百年的活法。”

“你是又要跟我讲地球哲学么？？”外星人低下头摇了摇，一脸不情愿的样子，然后将背后的步枪从外套上取了下来，冲着人类点了点下巴。

“不不不，我可不想被一个优秀的突击手给爆了头，我还没活够呢。”百川看着眼前这个脸上有几道黑色横纹酷似豹子一样的外星生物，按下了对方保险都没开的枪。

对方也对这种见面开玩笑的方式习以为常，没在意，让开了道路。

“很高兴你回来。”

“我也是。”

而这时候，站岗的雇佣兵从门边站了出来：“队长，塞拉娜交代如果看到百川舰长一定要让他过去。”

“闭上你的嘴，亚伦。”

豹头扭过头去训斥着这个手下。

那名雇佣兵一脸不服气的低下头，偷偷看着他和百川，退下了。

百川打量着这个雇佣兵，微微挪了下位置让豹头挡住他。

“找个机会把它..”他做了个眼神，然后微微点点头：“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我马上过去。”

豹头那张长吻紧抿着，胡子颤动一下，让开了道路。

在百川与它擦肩而过的时候，听见了它压低喉咙发出的声音：

“没那么简单了，小心点。”

百川面不改色，从容不迫的走过。

“我知道了。”

*

“第五层 重核酒吧”

电梯的闸门一打开，一阵阵重金属摇滚和五颜六色的射灯光柱就出现了，各种饮料的味道，汗液的味道，在黑暗的室内充斥着的情欲和放纵的味道一瞬间让百川差点以为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他走出电梯，打量着这家几乎占据了一整层的酒吧。

“这里是这片星域最好的酒吧！！”一只粉红色的水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伸出一只触手勾搭上百川的肩头，亲昵的对着他的耳朵说道。

百川看了看肩膀上那条软塌塌滑腻腻的粉红色触手，有点恶心的推开。

“我建议你去吧台点一杯能量旋风，噢老天，那可真是带劲儿啊。”醉醺醺的水母蹒跚着飘开，刚才似乎压根就没有在乎过它把触手放谁肩膀上一样。

“笨水母...”百川有点恶心的抓起身旁的纸巾擦着触手留在衣襟上酒渍“他们喝酒到底是怎么喝的？？”

红色的光点和紫色光点，蓝色光点，绿色光点在眼前交相闪烁着，笼罩着人头攒动的舞厅，所有的人跟随着乐队的重金属摇滚乐扭动着腰肢高高晃动着手臂，在舞池里摇摆个不停。似乎纵使他们各自有着千奇百怪的血统和各自一方的种族差别，也无法阻止他们在酒水饮料下的放纵和疯狂。

是的，这是一片疯狂的人海。

但是正往往是在这样的群体里，掩藏着一些秘密。

“嘿！！川！！！上来！！！这里！！！”

突然有人朝着他喊道。

*

“你有多期待你的搭档？纵使你们十多年没见面了？？”

一个身材瘦长，长着两只黑色大眼睛，穿着外骨骼制服的外星人喝了一口茶，望着单向玻璃外的舞厅全景。

“哇喔，这可真是个难题了。”另一个人轻轻的回答，她将一小撮鬓角长发在食指上轻轻绕着一圈又一圈，然后撒手，任由长发散开，然后又开始绕。

“怎么说？”外星人双手交叉在一起，颇有兴致。

“他还不知道我掌握着红粉交易网络。”

外星人睁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相信。

“可是你是他妻子啊。”

“只是名义上的，”那人的脸沉在阴影里，只看见红色的火星突然变亮了一下，然后一只手将半截香烟朝着放在两人桌子中间的玻璃缸里掸了掸，吐出一片烟雾。

“噢，抱歉，我忘了瑟拉人对烟草成分过敏。”她将香烟灭掉，然后在桌面的操作台上划动几下。很快，一个位于他们头顶的小型高效抽风机发出轻轻的声音开始运作了。

“没什么，我是基因强化的一代，我们中有部分人已经能够对香烟的某些成分免疫了。”萨拉人挥挥手，拿起桌上的财会报表看了几眼，喝了一口饮料。

过了一会儿，外星人突然听见对面说了一句：

“他来了。”

*

“来自中心星域的星联少校，荣幸之至！！！欢迎！！川舰长！！！”

领舞台的帷幕后面突然窜出一个浑身挂满亮闪闪金属片的人，他抓起放在支架上的话筒，以一种非常夸张和歇斯底里的肢体动作大声的说。

“吼吼！！！”所有的舞厅里所有的人看到此人瞬间沸腾了，原本喧嚣的声音再一次提高了八度，他们跟随着舞台上的那个人手指的方向望去，四处寻找着那个星联少校。

“噢我的天啊，这么暗你们要怎么才能找到那个该死的少校呢！！”

那人一手抱头一副无比痛苦的样子，然后猛的抬起头朝着舞台上方控制聚光灯的阴影里喊道：“聚光师，麻烦照亮那个门口的家伙！！！”

猛地，百川的眼睛突然被闪光给致盲了，他猛地捂住眼睛，脑中一片嗡鸣，似乎在极为遥远的地方传来沸腾的生意，他被抓起来，抛入空中，野蛮的被抬着往前扔送着。他的眼睛刺痛着，大把大把的流着眼泪，耳里全是分辨不清的嘈杂声音。

白的，红的，蓝的，绿的，紫的。。。

在旋转彩球的照射下，各种光路离奇的场景从身旁闪过，无数千奇百怪的面孔围聚在他的身旁，把他当新奇物品一样看着。

百川有些感到这里缺氧，他的脑子一片发昏。

在经过一阵子仰面朝天的颠簸之后...

“欢迎来到舞台，百川舰长！！”恍恍惚惚中，全身衣服都挂满了反光的金属亮片的光头男子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连拖带拽的拉上了舞台。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起来的手帕，猛地在他的面前一抖。

“砰——”

一片红色的粉尘扑飞了出来。

*

“不好！！”

坐在舞台楼上隔间里的女人猛地站了起来，她抓起手提包就要冲出去，看门的几个保镖看见这个人类失控了，就要上前去抓她。

谁知道坐在她对面的那个蜥蜴一样的瑟拉人一动不动，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别动。任由那地球女人夺门而出。

“任她去吧。”

*

“川！！”

一道身影猛地从楼梯口冲了出来，那是一个玫红色头发的女人，她抓起墙上吊着的开关猛地将刀口推了上去，只听见“咔哒”一声，排气口猛地打开了，连通着寒冷太空环境的排气口猛地开始抽调室内的空气，一瞬间就形成了一阵飓风，将所有人挂的晕头转向。只见那围绕着百川的红色粉尘被拉成了稀薄的一条线，一瞬间就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地球人！！你在干什么！！！”

一只厚重的手将女人拍开到一边，重重拉下刀口。

排气口重重关上，空气尖锐的呼啸声也随之渐渐低落下去直至消失。

女人从地上爬起来，快速的跑上台。

*

太迟了。

是红粉，百川对这种东西太熟悉了，浅尝一颗红尘就能造成难以磨灭的印象，这种直接作用于神经系统的化合物能够短暂增强生物的能量反应，但是会对神经系统和大脑造成损伤，只要吸入一定量的分量，就会造成成瘾性，且对于人类而言，极难根治。

百川浑身暖洋洋的，面部潮红，还有着接连不断持续沿着脊椎一路向上冲击着大脑的潮水般的兴奋感，他现在完全失去了自控能力，浑身软绵绵的趴在地上。

刚才那个人的手帕里包着满满一包红粉，突如其来的袭击令他猝不及防。百川知道，刚才不小心吸入的红粉量足够让自己上瘾了，这让身为一个星联军人的他感到愤怒和羞耻。

而这时候，一个人将他自己翻了过来，他满眼止不住的泪水，只能模糊看到那人是他的同类，有着一头玫瑰红的头发，散发着玫瑰花的芬芳。

2.

“啊...”

过了许久，百川从梦中醒来，睁眼看到了天花板边的电视屏。

“星联...”他望着新闻中一闪而过的那个盾形蓝底，纹着三柄银色长剑和七颗星星的徽章。他仍然感到自己处于高潮后的状态中，浑身软软的，一点都不想动。

这时候，他突然感到自己左半边身子被压住了，他努力抬起头朝着床尾的地方看去，发现一个熟悉的女人正趴在盖着自己身子的被子上轻轻的打着呼。

“她怎么来了。”百川心里疑惑重重，突然他感到自己下半身猛地袭来一阵，发出一声叹息。

吸食红粉的后遗症，四个小时的间歇性兴奋潮。

百川一边苦笑一边内心暗骂着。

“你醒了？”

突然，趴在床边睡觉的女人坐了起来，捋了捋发鬓和挡住脸的头发，将松掉的发卡重新夹好，然后揭开了百川盖的被子，另一只手伸了进去。

“！！！”

百川突然感觉到一只手伸进了自己的裤子里，轻轻的握住了自己的关键部位。

那是一只女人的手。

在简单的触碰和轻捏后，那只手又松开了，并且从被子下抽了出来。

女人发出一声叹息。

“雪？”

百川抬起手，抚摸着女人的那一头长发。突然他愣住了，手朝着头发里伸去，感受着手感，愈发惊讶。

“不用摸了，这是假发。”

白雪拽掉头上的假发遮层，露出柔顺亮滑的真正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