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接头
“老子人称六爷，这小子叫五爷，这不是成心占老子便宜吗？”六子抓了把花生米塞到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吃过晚饭，赵老栓安排三个人住进后院的厢房。
三人一商议，决定分头打探消息。吴敬之声称要去找自己的一个学生，提前出了门。六子因为认识和青山的堂兄和远山，所以去南城和家的任务自然落到他头上。考虑到和家有可能被监视，六子决定晩一点再行动。屋子里只剩下王建业与六子两个人。
“王大团长，千万别被鬼子发现！你要是被鬼子打死，老子的帐找谁算去？”六子一边整理着从赵老栓那儿借来的绳索，一边冲王建业恶狠狠地说道。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王建业，他上前一把揪住六子的衣领：“少在这儿跟老子耍光棍！老子是团长，弄死你比蹍死只蚂蚁还容易！”
六子好像早就料王建业会有此举动，把脑袋往前一伸，挑衅道：“来呀，弄死老子！把你的能耐全使出来，俺倒要看看你小子能把老子咋样？”
“你他娘的就是个无赖！”俗话说英雄最怕难缠汉，六子如此举动反倒让王建业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两人互相怒目相视的时候，赵老拴拎着两个厨房用的肉钩走了进来。看到两个人的架势，赵老栓吓了一跳，慌忙上前将他们拉开，劝道：“这是咋了？都是自个儿人，咋还干起来了？小鬼子巡逻队见天个在大街上晃悠，这要是让小鬼子听见可咋办？”
王建业悻悻地松开手，指着六子的鼻子威胁道：“告诉你，以后还他娘的跟玉梅套近乎，她是我的未婚妻！否则让你好看！”
“还怕了你不成？”六子挥挥拳头，“别以为你是团长就了不起！俺也告诉你，自打娘胎里出来，老子这辈子就没怕过啥人！”
“行了行了，别吵吵了！待会儿真要把鬼子招来了！”赵老栓说道。
看看外面夜越来越深，王建业头也不回走出房间，去干自己的事。
“赵掌柜！”
看着王建业离开，六子哼了一声，扭头问赵老栓：“南城门真的没鬼子把守？”
“没有！”赵老栓很有把握地说，“这南城和北城中间就隔了道阳河，城门一关啥人也过不去，根本用不着把守。”
“好嘞，那俺也走了！”六子说着将绳子背在肩上，接过赵老栓手里的肉钩就要出门。
赵老栓不放心地问道：“六爷，这样成吗？”他从没听说过有人能从数丈高的城墙爬上爬下，瞅着六子这架势，是打算借助绳子翻越过去。
六子拍了拍赵老栓的肩膀，诡异地一笑：“放心吧赵掌柜，这种事儿俺又不是干了一两回！”
说着走出房门，穿过正屋来到街上，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赵老栓探头观望了一番，见街面上乌漆麻黑的，鬼子的巡逻队也没出现。连忙上紧门板，忐忑不安地坐下，等着几个人的消息。
忽然一只大手从身后伸了过来，拍在他的肩头。吓得赵老栓哇地一下子蹦了起来，回头看时，原来是王建业。
“王长官，您、您不是走了么？”
王建业走到门边侧耳听了听，外面没什么动静。回过头冲赵老拴一笑，伸出双手，十指交叉往胸口一放，两根拇指轻轻碰了两下。
这是久违了的接头暗号，赵老栓看了一惊，连忙左手握拳，右手掌在拳头上也轻轻拍了三下。原来，这家酒馆是国民党中统安插在青州城内的秘密联络站，而赵老栓正是联络站的负责人，目的是为了监视城内的亲共分子，防止党内成员被赤化。后来因为日军攻占青州，这个联络站一度被遗忘。王建业的到来，说明这个秘密联络站将会再度启用，同时也说明形势到了非常紧要的关头。由于一直是单线联系，这个联络站处于绝对保密的状态，所以无论是日军还是中共地下党，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老赵，辛苦了！”王建业紧紧握住赵老栓的手，低声说道。
赵老栓激动不已，连声说道：“上峰可算派人来了，俺还寻思着把老汉给忘了！”
“不会的，党国永远不会忘记每一个为革命奋斗的人！”
过了几秒钟，赵老栓问道：“按照约定，接头的人不应该是你！原来的接头人呢？”
“战死了！”王建业长长吁了一口气，“他原来是我的一位老长官，死在了南京战场上。临死前，他将接头的任务交给了我。”
赵老栓转身走到柜台前用力推开酒柜，露出一间暗室，将王建业请了进去。借着赵老栓手里的马灯，王建业惊讶地发现里面除了电台等设备，竟然还有一台手摇发电机。
“王长官，这次带来的是什么任务？”
王建业在狭小的暗室扫视了一圈，说道：“现在国共双方已经达成协议，枪口一致对外。鉴于目前形势严峻，下一步的工作重点要放在抗日上。你的任务就是搜集青州城内有关日伪军的所有情报，为国军反攻做好准备。”
“明白！”此时的赵老栓挺胸抬头像是换了一个人，完全没有了平常的憨厚和懦弱。
“我部的和青山落到日军手中，你可知道关押在什么地方？”
赵老栓想了想，拿出一份手绘的城区地图摊到桌子上，说道：“根据日军最近的异常举动，这次公开枪决和青山，极有可能是日军的一个圈套。目的是诱出青州境内的抗日武装力量，然后一举歼灭。”
王建业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我们已经想到了。”
赵老栓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点接着说道：“和青山关押的地方只能在这儿，邮政大楼！”
王建业俯下身子看着地图，问道：“日军宪兵司令部？”
“不，是熊谷浩二的特务机关！”
看着王建业疑惑的表情，赵老栓解释道：“这座邮政大楼是以前德国人建造的，总共三层，非常坚固，也是现在青州城里最高的建筑物。除了一楼的宪兵队，特务机关也在这儿，办公地点在二楼，总共驻扎着大约一个中队的日军。”
顿了顿，赵老栓接着说道：“邮政大楼戒备森严，电话直接通到城外火车站的日军和各个据点，外人根本进不去。就连伪县长王延荣想要进去，也要事先打招呼，并且还要接受检查。日军少佐河野哲夫是青州境内的最高军事长官，主要负责铁路运输的安全，其他的事情实际上都是由特务机关的机关长熊谷浩二掌握。”
王建业紧皱眉头，眼睛盯着地图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没有可能从关押地点把人救出来？”
“绝对不行！”赵老栓肯定地说，“如果强攻，没有一两个团的兵力根本攻不进去。再说了，就算咱们能强行突破大门，鬼子一个电话，火车站和周边据点的日伪军十分钟就能赶到，那时候想脱身都难！”
“那有没有可能派人乔装混进邮政大楼？”
“没有！这里面住的都是日本人，就连吃的用的都是由鬼子从火车站直接送过来。咱们要想派人进去，不等进大门口就会露陷。”
“这么说我们只能想别的办法了！”王建业想了一会儿说，“城里面还有多少我们的人？”
赵老栓答道：“受我直接领导的还有十三个人，这是党国留在青州城内的最后力量，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启用。”
王建业明白赵老栓的意思，每一个搞地下活动的情报人员身份都是保密的，不能因为一个和青山而白白牺牲这些党国的精英。作为正规正校出身的职业军人，王建业自然清楚里面的厉害关系。
两个人又围在地图前，仔细商量着可行的营救方案。
夜色沉沉，街面上传来日军巡逻队经过的声音，远处几声犬吠显得格外刺耳。在这座看似平静的古城内，一股股暗流正在蓄积着能量，随时喷涌。
吴敬之离开醉仙酒家，在街上转了两圈，确定身后没有人跟踪，这才来到刘记糕点铺。
掌柜的是个瘦削的中年汉子，正在柜上归拢着一天的帐目，准备打烊。抬头看见吴敬之进来，忙笑着说道：“老兄，实在对不住，小店要打烊了。您要买点心只能明儿个再来！”
吴敬之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在屋里环视一圈，径直走到柜前，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敲了两下说道：“老娘病刚好，就想吃加了蜂蜜的蜜三刀，能否称两斤？”
掌柜听到接头暗语，向门外瞅了一眼，不动声色地说道：“小店的蜜三刀论包不论斤，客官打算给老娘买几包？”
“两包，外加一斤桂花糕，也要蜂蜜做的。”
一问一答，两个素不相识的革命者就这样非常自然地接上了头。
掌柜回头喊过柜后的一个伙计，低声吩咐道：“上门板打烊，注意警戒！”然后将吴敬之请到里面。
“老吴同志，辛苦了！我叫刘广华，负责青州的地下交通，以后由我直接和你联系。”与吴敬之用力握手的同时，刘广华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特委有什么指示？”吴敬之开门见山地问道。
“根据可靠情报，青州日军正在积极策划强化治安，目的是保障胶济铁路的运输安全，其目标主要是青州境内的国军残部。特委指示，尽快在青州建立起由共产党领导的武装力量。”
刘广华给吴敬之倒了碗开水，接着说道：“另外还有一个消息，日军驻青州的特务机关长熊谷浩二正在寻找国宝状元卷的下落，县委的命令是让我们想尽一切办法保护国宝，绝不能落到侵略者手中。”
“状元卷？”吴敬之怔了怔，“消息确切吗？”
“确切！消息是由我们打入敌人内部的一名同志送出来的。”
吴敬之略为思忖，问道：“可是据我所知，无人见过状元卷，熊谷浩二怎么能找到的？”
“有传言说状元卷就埋在状元墓里，但是状元墓的具体位置也没人知道，所以熊谷浩二正在四处寻找能找到状元墓的人。”
“谁？”
“这个还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此人世代以盗墓为生，而且就在青州境内。所以县委的意思，是让我们抢在日本人前面找到此人。”
吴敬之哦了一声，脑海忽然蹦出六子的名字，俯首问道：“能说得具体点吗？”
刘广华脸上露出一些为难的表情，说道：“对此人我们知道的不多，根据县委掌握的情况，此人在民国二十一年曾经被捕过，而且被判处死刑。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又逃了出去。”
听到这里，吴敬之立刻联想到在盘龙山上吴连成说的那些话。再结合刘广华提供的信息，他更加确定日本人要找的盗墓贼就是六子，于是对刘广华说道：“不用找了，我知道这个人在哪。”
“你知道？”刘广华非常惊讶，“在哪？”
“此人叫六子，就混在盘龙山上，而且这次和我一起进了县城。”
“盘龙山？那不是国军新四师下属的邱兴海的营吗？怎么会在那儿？”
吴敬之笑了笑说道：“这个话说来就长了！请转告特委，我们一定不会让此人替日本人去卖命！”
刘广华点点头，又问道：“关于工作上的事，你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
“现在新四师内部情况比较复杂，请报告特委，太平支队现在已经加入到国民党新四师先遣团的邱兴海一营，我们会积极争取国军队伍里有觉悟的军人。”吴敬之说出自己的想法，“目前有一个叫和青山的青年军官被日本人抓了，此人在太平支队颇有威望，我们此次下山就是为了营救他。但是现在不知道和青山的具体关押地点，所以我想请组织上出面帮忙。”
刘广华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情在县城里人人皆知，但是根据我们的分析，很有可能是鬼子设下的圈套。”
“这个我们也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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