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七章 嵇康入画探秘境 却遇贪财薄情人

戴义成随着嵇康一路向北而行，走了约有半个时辰，来到一座大山脚下。

戴义成看了一会，惊讶地说：“这山怎么这样奇怪？山峰高，遮云蔽日也就罢了，怎么把天都几乎挡住了？”

嵇康也抬头看了看，心知这是走到怪画的边缘了，画中的山，自然遮天蔽日。

嵇康也不说破，沉吟道：“既然阮娇娇指点我们来此，应该不会错，我们再四下找找。”

戴义成点点头，四处张望，嵇康也帮着寻找。

两人四处张望，只见地上不是岩石就是野草，野草长得有半人高！

嵇康仔细搜寻，忽然看到一处野草无风自动，上前拨开野草一看，喜道：“在这里了！”

戴义成闻声过来一看，只见野草被嵇康拔开，露出一个洞口！

嵇康喊戴义成跟上，戴义成看见洞里黑黝黝地，有些害怕。

嵇康正愁没带火折子照明，忽然腰间挂的炼妖剑荧光闪闪。

嵇康心中一惊，这种情况只有周围精怪很多的时候才有，之前很少有过这样的情况。

但是之前炼妖剑示警，是精光四射，而这次只是荧光闪闪，威力弱了许多；加上墨玉佩示警，绿光也弱，忽隐忽现。

嵇康持着炼妖剑在前面开路，却一路风平浪静，没有怪异发生。

嵇康脑中联想了一遍，忽然悟出，这阮娇娇必定是植物一类的精怪，对人类没有恶意，法力也弱，所以墨玉佩和炼妖剑都示警，但是很微弱，显然妖气不强。

这黑洞中也是如此，显然有不少草木精怪，但是都畏惧炼妖剑，不敢上前。

黑洞中曲曲折折，嵇康凭着炼妖剑照路，弯弯曲曲地前行，所幸没有遇险，走了一阵，前面已经看见天光，就要到出口了！

嵇康心想，出口应该离洛阳城不远了，率先钻出洞口，出来一看，目瞪口呆！

脚下是一座小山，周围十分荒芜，乱石遍地，没有人家，竟然是嵇康家后面的那座捉过蛇妖的小山后山！

嵇康怎么也没想到“清幽秘境”的出口竟然在自己府邸后面的小山上！

戴义成也钻出洞口，看见嵇康发愣，忙问怎么了。

嵇康也不说破，带着戴义成从后山走到前山，指着山下那片宅子说：“那就是我家，戴老弟你自去城内投亲，我回家一趟，你若有事可来找我。”

戴义成说：“多谢嵇康兄指路，我亲戚住在洛阳东门，我自去找他，后会有期。”

嵇康回到家中，妻子曹莹很是意外，问：“你不是随王广大人去放粮了吗？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嵇康说：“一言难尽，我先去洗个澡，晚饭时再慢慢说给你听。”

再说戴义成赶到京城洛阳东门，一打听才知道，他要投靠的亲戚早在半年前就搬家了，听说去了外地，不知地址。

戴义成有些失落，但戴义成并不慌乱。

他想，自己本来画技不错才来洛阳谋生，又能写善画；洛阳城里大官很多，不如去哪家大官家里谋个书办，写写画画也能糊口。

拿定主意，他便打听一番，走到附近的一位官宦人家门口；可是门口的家奴不但不给他通报，还劝他打消这个念头。

家奴告诉他，想进居官人家里谋生，必须要有官大的人引荐才行。朝廷实行九品中正制，各级官员都靠“大小中正”推荐，才能委任。平民出身想做官的，要花大笔的银子，“大小中正”才肯帮你推荐；没有他们的推荐，哪怕是进入官宦人家做个幕僚，都不会收你。

戴义成听了直摇头叹气，自己在洛阳两眼漆黑、人生地不熟，哪有这样的门路？自己连回去的盘缠都没有，哪有银子买官做？

戴义成转悠了半天，觉得腹中饥饿，只得走进面馆吃了碗面条，然后面馆的老板可怜他，指点他就在前面的桥边上摆个地摊卖画。

戴义成在桥边摆了个画摊，却无人问津！

因为画画是件风雅的事，谁也不会找一个摆地摊的去画画，所以戴义成摆了一天地摊却无人问津。

第二天，戴义成继续去桥边摆摊，就有人同情他，指点他去城南一个花鸟市场碰碰运气，那里玩鸟赏花的文人墨客多，可能有人喜欢他的画。

戴义成大喜，连忙道谢，问了详细路径，去客栈取回行囊，直奔花鸟市场。

戴义成一路问人，找到花鸟市场，还没来得及摆画摊，忽然看见一帮人围着一个摊位，一片喧哗。

戴义成身上有行李，不便挤进去，就爬上旁边一颗矮树往下看。

只见一个老者坐在地上，面前摆着一盆盆景，围观的人头攒动，看不见是什么盆景。

就听一个人说：“王老头，你这盆铁线松要卖纹银一千两？疯了吧你！”

坐在地上的王老头不紧不慢地说：“你懂盆景不？松柏类的盆景最难长，这铁线松要长三年才翻一次盆（指换成大的花盆），还要修剪没用的枝条！你看这铁线松的树干这么粗，生长了快一百年了！单花盆就换了几十个，我家祖上传下来的这么一盆，两代人伺弄它，要一千两银子贵么？”

这时，旁边一个懂行的人说：“这盆铁线松不是凡品！你看这小树，不光造型别致，那枝干都呈现红褐色，半透明，只有百年以上的树桩才会有这样的品相啊！”

戴义成听了心里激动不已，急忙溜下树，把行李放在地上，拼命挤进去看那盆铁线松。

一看之下，戴义成心中大喜！这盆铁线松，比阮娇娇家里那盆、她让自己修剪的那盆铁线松细多了！这盆铁线松都能卖一千两，阮娇娇家中那盆岂不是价值连城？

就在这时，一骑白马嘶叫着奔了过来，扬起老高的尘土。

围观盆景的人纷纷避让，有人刚刚要喝骂，只见后面奔驰而来几匹马，马上跳下来几个家奴，个个手上拿着马鞭。

众人不敢喝骂了，还主动让出一条路。

那白马上的贵胄公子跳下马来，走到盆景面前，问：“盆景王，你家里还有这好东西，怎么一直不拿出来？”

王老头说：“黄公子，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东西，要不是我有急事要用钱，是不会卖的！”

那黄公子说：“二话不说，你就说要多少银子！”

王老头没说话，伸起两只手掌，手指全部张开。

黄公子一看，说了声：“来啊，给他一千两！”

立刻就有手下捧来一大袋银子，递给王老头。

黄公子纵身上马，说：“你们步行回去，把铁线松送回家里，放到客厅！小心点，谁弄砸了盆景我要他的脑袋！”

说完黄公子打马走了，几个家奴牵着马步行，小心翼翼地护送盆景回家。

围观的人纷纷祝贺王老头，王老头也不多说，喜滋滋地捧着一大袋银子走了。

戴义成眼都看直了，这钱也来得太容易了！仔细想想，阮娇娇家的院子里有许多盆景，稍加剪裁，都能卖个大价钱！

戴义成拿定主意，转身背起行囊，直奔嵇康府。

嵇康正在府中观看老管家施粥，领到粥的人们千恩万谢；嵇康心中怜悯穷人，命管家再去买些肉包子来分给穷人吃。

正在这时，戴义成来找嵇康了，没提铁线松的事，只是说离开阮娇娇家时，有件重要的东西忘了拿，请嵇康千万陪他走一趟。

嵇康心知戴义成没说实话，但自己也对清幽秘境好奇，正好再去探看一番。

于是让戴义成稍等，嵇康回房中叮嘱了妻子曹莹几句，就说去帮王广继续放粮，你要多保重身体，然后转身出来，和戴义成来到府后小山的后山。

嵇康领先走进那洞口，洞口依然如故，戴义成急忙紧跟嵇康进去。

第二次走这山洞，嵇康记性好，大多路径都记得，走得快了许多；只是苦了戴义成，胆又小，又没有武功和法术，在黑暗的山洞中走得跌跌撞撞，头上撞了几个苞。

眼看着回到了“清幽秘境”，走了半晌，离阮娇娇家不远了。

戴义成心生一计，对嵇康说：“嵇兄，我上次承蒙阮姑娘赐药，心存感激，想帮她把院子中的盆景修整一番，要耽搁一阵子，要不你就在这里歇会等我？省得来回奔波。”

嵇康心中暗暗好笑，知道这戴义成必是有所图才回到这里，也不戳破他，点头答应。

戴义成十分高兴，匆匆往阮娇娇家里走去，却不知道嵇康远远地尾随着他。

戴义成走进竹林前的院子，刚好看见阮娇娇徘徊在众多的盆景中，一一赏玩。

阮娇娇脸上仍然蒙着面纱，只不过黄色的变成了黑色的。

戴义成厚着脸，上去行礼说：“阮姑娘，在下不知轻重，上次突然冲动，扯下了姑娘的面纱，今天特地回来赔礼！”

阮娇娇眼睛一亮，面纱下面的眼睛竟然有了笑意，问：“你已然离去，又原路返回，仅仅是为了道歉这么简单？”

戴义成脸一红，嗫嚅地说：“上次走得匆忙，我忘了问姑娘......可曾许配了人家？”

阮娇娇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公子是在羞辱我吗？有谁会娶我这样的女人呢？你看了我的脸都尖叫了，我都好几年没照过镜子了！”

戴义成一听，立即上前几步，拉住阮娇娇的手，说：“我滑倒在山坡下，险些丧命，多亏姑娘出手相救，对我恩深似海；我离开你这里以后，无论做什么，脑子里总是你的影子。虽然姑娘天生有胎记，但是心灵无比美丽善良，能把这么多盆景伺候得欣欣向荣，我无比崇敬！我愿意娶你！”

阮娇娇顿时羞红了脸，害羞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阮娇娇垂着头说：“我虽然不是大家闺秀，但也知礼仪；这山里人烟稀少，不求三媒六证，起码要有个证婚人吧？我们又不是野合。”

忽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若二位都有此意，我愿证婚。”

阮娇娇抬头一看，说话的正是上次来过的嵇康。

戴义成有点不悦，嵇康偷偷地跟踪自己！但是正是缺媒人之际，也不好翻脸，随即换了副笑脸说：“嵇康兄来得正好，就请做我们的媒人吧，请你喝杯喜酒。”

嵇康笑道：“成人之美，当然是好事。只是你们双方的家人都不知道这门亲事，是不是太草率了？”

嵇康其实是探探阮娇娇，家里还有何人。

果然阮娇娇说：“我父母早逝，我从小和我哥哥相依为命。哥哥住在山那边，并不远，和嫂子、孩子在一起，我可以请他们来参加婚礼。”

戴义成说：“我家在南方，并无妻室，家中情况和娇娇差不多；我父母早逝，有个哥哥，但关系不好并无来往！所以我的婚事是自己说了算，就请嵇康兄保媒吧。”

嵇康心知，戴义成说的肯定不是实话，而且这阮娇娇很可能是妖！

嵇康沉吟道：“我看你们俩既然情投意合，也不急在一时，我看还是慎重起见，你们先定亲如何？”

阮娇娇喜悦地看着戴义成，含情脉脉；戴义成心事在铁线松上，见嵇康一说，也觉得有理，说：“这样也好，娇娇你去请你哥哥嫂子来；我打算和嵇康兄再去一趟洛阳城，卖掉一些盆景，换些银子，置办一些结婚用具，然后先定亲，过阵子再结婚。”

阮娇娇完全沉浸在甜蜜里，痴痴地看着戴义成，只会点头，样样同意。

戴义成催阮娇娇进屋找来一副担子，挑了几十盆盆景放好，然后对嵇康说：“嵇康兄，烦劳你留下，帮娇娇把家里收拾一下，她还要去请他哥哥来，家里不能没人，我去一趟洛阳很快就回来！”

嵇康听了暗暗好笑，心知戴义成想独吞银子，原来他缠着自己回到这里，是为了这些盆景，想必有人要高价买这些盆景。

嵇康绝顶聪明，虽然不知道戴义成在洛阳的经历，但是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阮娇娇含情脉脉地目送戴义成要走，忽然想起一事，喊住戴义成，转身进了屋里拿出一支松明火把，递给戴义成说：“戴郎，山洞里听说不大干净，你点着这支火把穿过山洞，就事事吉祥了！”

戴义成急于脱身，无暇多想，接过火把放在担子里就走。

嵇康心中思量，这阮娇娇可能是树精，这火把大概是她和洞中精灵有了约定，不可伤害持火把的人。

阮娇娇忽然说：“嵇康公子，请到屋里坐会。”

正中嵇康下怀，嵇康对这植物成精满怀好奇，身上又带有宝剑，也不怕她暗害，就欣然跟着阮娇娇走进屋去。

阮娇娇张罗着泡茶，嵇康打量四周，这房子全是竹子搭建成的，气味清新；桌椅也是竹子做的，只是床很特别，完全是土垒成的，土还潮湿，上面连条被子也没有！

阮娇娇见嵇康盯着土床看，连忙掩饰道：“我喜欢凉快，所以晚上才把铺盖拿出来，土床上铺一层竹席，再铺铺盖。”

嵇康笑笑，明知阮娇娇就是睡在湿土上，确是树妖无疑，却不戳破她。

阮娇娇很快把茶泡好，放在桌子上，说：“嵇康公子，烦劳你帮我看着家，我去山那边请我哥哥嫂子来，商量成亲的事，很快就回来。”

嵇康满口答应，阮娇娇高兴地走出门去，嵇康偷偷地站在后面看了一会，阮娇娇走进一片树林，倏然不见了！

嵇康回到屋中，细看阮娇娇的那张土床，忽然发现泥土中有些细小的松针，不走近了看不出来。

嵇康暗暗点头，这阮娇娇可能是松树精，怪不得她养的盆景中松树类居多。

阮娇娇虽然是松树精，但是性格温和，还单纯易骗，虽然长得丑点，但十分善良。

只是阮娇娇去请他的哥哥，却不知道是个什么角色？

嵇康防患于未然，坐在椅子上调息，一边练气，一边休息一会，准备见识见识阮娇娇的哥哥。

再说戴义成挑着盆景担子，进了山洞，只觉得周围阴森森地冒冷气，又黑又冷又恐怖，隐隐还有怪声传来。

戴义成急忙点上阮娇娇送的松明火把，才觉得安宁了许多，身上也暖和了。

戴义成不敢多待，已经两次走过这条路，路径也熟悉了，于是一手扶着肩上的担子，一手举着火把，匆匆出了山洞。

一路来到城南花鸟市场，戴义成把担子放下，立刻就有人围上来看。

这些盆景都来自阮娇娇家，品种都和市场上卖的不同，爱盆景的人看得啧啧称奇！

立即就有人问戴义成，这些盆景怎么卖？

戴义成惦记着铁线松，把担子放下，把铁线松搬出来，然后说：“担子里的盆景，二十两银子一盆，任选！”

众人听了先是一愣，就有人说：“小兄弟，你不懂行情吧？这花鸟市场上的盆景，最多也就十两银子一盆。”

戴义成心里有底，冷笑道：“二十两不还价，你还爱要不要！”

话音刚落，就有人掏出二十两塞到戴义成手上，说：“我先挑了，我要这盆！”

一见有人付钱，立刻有人跟着掏银子，不大一会儿，一担盆景被抢得光光！

也有人看见了戴义成脚下的那盆铁线松，但是看看品相，估计价值不菲，于是就不问了，各自捧着盆景回家。

戴义成也不急，就坐在担子上，看着那仅剩的一盆铁线松盆景。

过了大约一杯茶的时间，马蹄声响起，来了一匹白马，正是那黄公子！

戴义成大喜，识货的来了，想站起来迎一迎他，转念一想，还是坐着，静候黄公子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