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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众人出手
看窦天权面露疑惑,来人又从怀里掏出封信递给他。信封上写着窦兄亲启,字写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他认得的,这是小高的字。当年,郝一白还当着他夸过,说这小子有书法家的潜质。
小高在信里说,义字号的冯爷跟家父私交甚好,不用客气。等夏姨转到重庆医院,他会让汤姆医生继续为她治疗。信末还说,冯爷人不错,搞好关系,以后能携手做更多的事。
窦天权威胁哀求的话都说尽了,夏姨还是不愿去任何的医院,就一个劲嘟囔着,要见盼盼、要见家程,要见家里的每一个成员。
窦天权思考再三,还是决定先遂了母亲的心愿。在谢过冯爷的好意后,就派赵锦程提前回去,让他把窦天玑、窦天枢、窦璇还有其他家庭成员,全都召集到小木屋。他也想趁着这机会,动员大家一起到乡下避难去。
太阳偏西的时候,窦家程搀扶着母亲最先到达小木屋。十七岁的他,继承了窦家的优良基因,已长成了帅小伙。头两年,窦天枢要送他去国外读书,他死活不肯走,说他去了国外,母亲就不会有人照顾。窦天枢觉得窦家程是在责怪他,给了两耳光不说,还骂他是个没志气的玩意,甚至还断了他们母子好几个月的生活费。就那段时间,其实夏姨这边日子也艰难,但时不时还是会送些吃的用的过去。这不,听说奶奶病重,他带上母亲急冲冲就赶了过来。这会儿的赵明艳,就穿着来说还算正常,就是眼神看起来呆呆的,也不主动和人打招呼。
窦家程一进屋就半跪在夏姨床榻前:“婆,您身体好点没?”
“好啦,都能撵鸡上山喽。”夏姨用枯瘦的手去摸窦家程的脸:“啊哟,我孙子长大喽,比你幺爸年轻时还好看。”
“婆,我幺爸现在也年轻哈。”窦家程俯下身体去蹭夏姨的脸。小的时候,父母总说夏姨是老妖婆,是毒蝎心肠的妖怪,还说他亲奶奶是她害死的,得离她远远的。可随着年纪长大,他发现这个婆婆并不像父母说的那样。尤其是在母亲得病后,她更是照顾有加,又是送药又是送钱。有一回,赵明艳望着她的背影,没头没脑来了一句:“她咋能那么好呢?”
窦家程的脸蛋软软呼呼的,夏姨心里温暖极了。她抬起眼皮望向窗外,此时,穿过树丛的太阳,在窗户上留下一串串神秘的光影,有点像老爷的眼睛。她目光开始变得游离:“家程,照顾好你妈,你爷爷来接我了……”
“家程哥哥,你回来了?!”窦一盼和窦家程很亲,尤其喜欢把身体挂在他肩膀上,在她看来,那种感觉幸福得要命。她刚要往里冲,就让母亲一把给拽了回去:“盼,莫闹,婆不舒服。”
“盼啊,”夏姨硬撑着眼皮,把窦一盼唤到跟前,又把两个娃的手叠在一起。突然,她感到腹部开始剧痛,就一会儿功夫,她背上额头上全是汗水,她说:“你俩都是我的好孙子,今后,你们要相互照顾,要好好活下去……”
回小木屋之后,窦天权也不说话,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母亲。这辈子,她太不容易,以后的日子,得好好陪陪她,让她多过几天舒心日子。谭老四带话过来,说垫江那边的院子,是穿斗结构的木屋子,依山又傍水。院子外头有个池塘,院里里边还有个用竹篱笆围起来的菜园子。最重要的是,那地方偏僻,日本人的飞机应该不会去。他已经打定主意,等这边收拾好了,就带母亲和家人过去。说不定,去了那边,母亲的身体就会恢复得快一些。
“师父,二爷到了。”门外赵锦程的声音刚落,就见窦天玑搀扶身怀有孕的美子进了屋。赵锦程那眼神,就像一只长了吸盘的虫子,吸附在美子身后那个沉默不语的男子身上。第六感告诉他,这人有问题。刚到的时候,窦天玑明明介绍说此人是哑巴。可是,他上午去叫人的时候,明明听到屋里边有男女在说话,虽没听清说啥,但他可以肯定,那男的说的是日本话。
到民生新村叫窦天玑,赵锦程是自告奋勇去的。当然,他是揣着目的去的。只是,他也没想到,竟会得此意外收获。
“妈!”美子在窦家程安好的板凳上坐了下来:“您好点没?”
“小美来啦?”夏姨的腹痛总算缓和了一点,她吃力地冲美子咧了咧嘴:“来,妈摸一下,”她刚一抬手,腹部又是一阵钻心的痛,纵是强忍,嘴角还是不自觉地抽搐了几下。看来真是不行了,她在心里叹了一声。等那股疼劲过了,她才道:“盼啊,你帮婆摸摸二妈的肚皮……”
窦一盼得了令,就欢天喜地把肉嘟嘟的小手放在美子肚皮上。美子怀孕八个月有余,很快,孩子就该落地喽。
“在动,婆婆,真的在动喔。”窦一盼先是用手摸,后来又把整个脸贴在美子的肚皮上。翠姑担心她手脚没轻重,在旁边一个劲提醒她轻点。
“小美啊,”夏姨眼里是满满的爱意。小美来中国六七年了,乖巧听话,还心疼人,喜欢她呢,都把她当成自己的闺女了。
说起来,当年窦天玑带她从日本回来的时候,她和窦璇一样,连个好脸色都不肯给她。可美子却不生气,成天跟屁虫似的跟着,还亲手做鸭蛋寿司卷给她吃。后来中日关系越发紧张,窦天玑要送她回日本,她抱着夏姨哭得跟泪人似的,说舍不得她,舍不得天玑,也舍不得这座城市。给美子改新名字,白小美,香港富商的千金,就是她的主意。窦璇当时还笑她连香港在哪里都不晓得,亏你想得出来。当时夏姨笑得一脸狡黠,说我不晓得,其他人还不是不晓得。反正,小美以后就是香港人了。
夏姨说:“小美,大个肚儿,你没到处乱跑吧?”
“妈,我要告状!”窦天玑展开了手中的画:“您看看,这就前些日子她画的。”五月三号下午,在日军轰炸机离开之后。小美就把画板架在上河街河岸上。那个时候,虽与燃烧的主城隔着数公里,她依旧能感受房屋燃烧产生的热浪,能听到竹节燃烧的噼啪声,还能清晰地听到人们绝望又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残酷的画面在画板上展开,那时候美子的心在发抖。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没人能回答。身旁的山下石岩,她的哥哥,也给不出合理的解释。他也是满目含泪,喃喃自语:疯了,一定是疯了。
其实五月三号那天,是窦天玑亲自把美子兄妹俩送进防空洞的,走的时候不放心,还反复叮嘱石岩看好她,别让她出去。哪晓得解除警报一响,美子背着画板就往外跑。石岩也没拦她,只是静静地陪着。这个世界上,了解她的除了窦天玑,还有他这个当哥的。美子和众多老百姓一样,厌恶战争,想要和平。她先是在河岸上画,后来又坐船去城里,她穿行在一条条依旧在燃烧的街道中。她要把这生灵涂炭的惨景都印在心里,画成永恒的罪证。如果这些画能让当今或以后那些好战者警醒,那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