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唐爷再现江湖

那天下午，窦天权回医院的时候，同时有两拨人在等他。

等在医院门口的是小高，他说李副市长请他吃晚饭，让他到时候直接去莎莉文餐厅。

在回母亲病房的路上，大老远又看见窦天玑等在前方。一见面他就问：“老三，夏姨怎么到的这里？”他来找窦天权，是因为听说夏姨是市政厅派专车接去医院的，规格不是一般的高。窦天权不过一嗨袍哥的，哪够得上那个格？他虽不晓那边的意图，但他明白无利不起早的道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他提个醒，免得稀里糊涂就着了别人的道。

“市政厅有你关系好的要员吗？”窦天玑把声音压得很低。

“没得。”

“莫不是，他们和你有什么协议？”

“啥协议？”窦天权立马变得警惕起来：“他们又是哪个？”

窦天玑没作答，只是扶着窦天权的肩膀说：“三弟，你和父亲很像，都是侠肝义胆之人。我想说的是，不管是青帮，还是袍哥，在某些人眼里，就只是个黑帮而已。”

这些年，窦天权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同时他也很欣慰。这个曾经不着调的家伙，硬是把一个由下力人组成的同庆社，带得声名鹊起，还让老百姓交口称赞，老实说，自有袍哥组织以来，也是从未出现过的奇迹。

由此可见，他这个弟弟的能力不可小觑。同时他也清楚，在这场战争结束时候，也就是两党摊牌的时候。到时候，他如果不能和自己并肩作战，至少不要成为敌人。他说：“三弟，我是担心你被某些别有用心的的人当了枪使。怕窦天权没听明白，他又补充道：“宋祖赵匡胤在历史上被视为宽和典范，他得到天下后，还搞了个‘杯酒释兵权’，拿掉了功臣石信等人的权力。而明太祖朱元璋得天下后，那就吓人了，来个火烧庆功宴，把有功之臣都一网打尽。我的意思是，你们嗨袍哥的，讲究的是个义气，总认为帮了人，得到回报是理所应当。事实上人性复杂，并非如此。你要明白，智字号的几千兄弟，你是领头羊。何处去，跟谁走，你得有心里有数。”

“你是说，他们让母亲来这里看病，是有意图的？”窦天权问。

“是的。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得到验证。”窦天玑说。

“你想让我与你并肩作战？”在窦天玑转身离开的时候，窦天权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窦天玑回过头，定定地看着窦天权：“依我看，你可以慎重考虑一下。”

窦天权看了看已形同废墟的重庆城，长长叹了口气：“怕是没这必要了。”

当天晚上，李副市长在修缮一新的莎莉文餐厅宴请窦天权。陪同一起的，还有个六十来岁的老者，他穿一身洗得有些泛白的长衫，就外形看，颇有点读书人的儒雅风范。待市长作了介绍，窦天权着实吃一惊，眼前这个豪不起眼的老头，竟是传说中赫赫有名的唐爷，也就是第一个被称为重庆袍哥总把头的唐连江。

窦天权这一代袍哥，几乎都没见过这位唐爷。可是，凡是在重庆嗨袍哥的，有关他的传奇经历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

说起来，这位唐爷那可不是一般的厉害。在辛亥革命前，他不光是仁子号维新园的舵把头，还是成功的大企业家，办平民工厂，还办平民学校，更拽的是，人家还针对袍哥群体，专门办了份报纸，名字就叫《国是报》。报纸的内容，那是满满的正能量，上边都是宣扬袍哥们互帮互助、两肋插刀的仁义故事。

另外啊，这唐爷讲义气，任何事都能一碗水端平，做人处事，兄弟们都信得过他。说起来，那时候他只不过仁字号下面一堂口的舵把头，可一旦有其他堂口摆不平的事情，只要唐爷出面保准管用。因为他从不搞营私偏袒那一套，不管你是小弟，还是大爷，他都就事论事，有一说一，绝不徇私。人品好嘛，当然各堂口的兄弟都尊敬他，背地里都尊称他为重庆袍哥的总舵把头。

当然了，唐爷也是人，也有气盛的时候。当年因替朋友打抱不平，把一个洋人给打残了。那还是清政府的时候，把洋人打残了，后果会很严重的。果不其然，很快就遭到官府的通缉。没办法，他只得跑去日本留学，避避风头嘛。可人家避风头也没闲着，还在日本创办了中国第一个话剧社，剧社名字不记得了，据说还很有影响力。当时同盟会的人也是看中了这老兄有能力，就一再动员他参加革命，并且还许以厚诺。可人不为所动不说，还毫不客气批评，说同盟会的人不厚道，把从华侨那边化缘来的钱，用来动员年轻人搞暗杀，这种事要球不得。

后来，他回重庆的时候，恰逢重庆同盟会准备起义，这边还是希望获得他的支持。他当然又是拒绝，而且还有了新理由：你让我们袍哥起来造反，那就是把脑壳别在裤腰带上耍，万一出了事，他们的老婆娃儿哪个来负责？这番话，在袍哥兄弟们听来，肯定很感动嘛。但在那边的人听来，他这叫不识时务。往后几十年，曾经的风云人物只得在他乡落魄度日，这也就情有可原了。

在窦天权心里边，唐爷那可是绝对的偶像，不论是人品还是魄力，都是值得他学习的。只是他也有点纳闷，远走他乡多年的唐爷，今天咋会出现在李副市长的饭局上。听得李副市长的介绍，窦天权立马起身，恭敬地抱拳行礼：“唐爷，晚辈窦天权，智子号同庆社当家人，向您问安了。”

“嗯，窦天权，同庆防护团，”唐爷抱拳回礼后就笑眯眯地看着他：“你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大英雄喔。”

“唐爷您见笑了！”窦天权局促不安地再次抱拳行礼。

“坐下吧，不必多礼，”唐连江瞟了一眼旁边的副市长：“听李副市长讲，以前的商会副会长窦万臣是你父亲？”

“正是家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