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红颜

“竹喧~啊嗯…她是青川之地洛国人”安诗元努力回忆着“我记得她说她是在生活在千古岭脚下的~竹村里，她说竹村里的人都姓竹。”

“我不需要知道她来自哪儿，是什么人。”【她误会我意思了】蛇泉兮麻烦地瞄了眼桃花阁热闹的内外“我只想~弄明白她具体在三楼什么位置，哪个房间~最好是能清楚谁看守着她。”这声音很小，只有她们两人才听得见。

“三楼的话~一共也就五个房间——”

“五个还少？我难不成一个个去找？”【这就太暴露了】兮微微瞪大眼睛【如果不妙，那我就只能拒绝~】慎全的形象又出现在她脑海中——那可是大世子，是这个国家的继承人，是未来的城主，得罪了他可就全完了。

“啊呀~你不要着急”诗元为一个要出去的醉酒男子避开道路，她们前往一个更加安静的角落去交流“但是那五个房间里，只有一个房间有人，那就是竹喧~你只要看哪个屋子有光就可以了，其他四个屋子都是放杂物的~啊…其实竹喧的屋子里也有很多杂物，桃花阁毕竟只是一个青楼，可不是什么城堡宫殿，会有专门的地下室、监牢之类的。”

兮仔细听每个字，颇具怀疑地问道“所以——竹喧只是单纯地被铁链给锁起来？”

“并不是”安诗元微微皱眉摇头，她有些担心蛇泉兮开始动摇“有几个专门看管他的佣人~但不用怕，那些佣人其实很敷衍，桃花阁没有钱养闲人，他们除了看管安诗元外，还是要兼并着做打扫、端茶送水的差事，所以说~只要晚上忙起来，他们是没有太多功夫去管辖事情的。”

“嗯”兮挠了挠额头“所以破绽既然这么明显，林长水为什么不自己去呢？”

“额~你好好想想”安诗元苦笑“桃花阁里的人也就这么多，大家互相之间谁不认识谁呀~林长水刚要上二楼楼梯时佣人们基本都看到她了，还不得瞪得死死的，别说上三楼了，恐怕二楼都进不去，过姐可留意着呢。”

“所以说”兮撩了下遮挡右眼的垂落发丝“你觉得~我这样子~不太引人注目？”

安诗元打量了一下兮的上下，她穿着深绿色短袖式服，系着褐色棉麻腰带，下半身是黑色宽松长裤，小腿上捆有绑腿，臀后更是捆着一把短刀，这形象与艺伎千差万别“你应该~如果说你换种风格的话，融入桃花阁里的话~情况会好很多。”

“什么意思？”

“或者说你立刻变成一个男人也行，不过看你这面貌和身段，应该还是~太牵强了。”安诗元摊手“这里是青楼，你这个样子出现的话太容易让人关注，但是如果你接受能力可以强一些，打扮成一个艺伎的话~”

“打扮成艺伎？”蛇泉兮双眸中闪现剧烈的厌恶，她把正脸别向一边以不想让安诗元看到，沉默三息，待情绪调整好后再重新稍带沉重地将视线转向她“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是我认为最好的办法”

“我不可以这么做”她急切而小声地说道“如果慎全回来，如果他看到了这一切——”

“蜈蚣堡在传安镇，就算他快马加鞭，来回跑一趟加办完事，至少也得两天吧~况且——你只是假扮一下，又不是真艺伎…”

【不~你什么都不明白】龙渊族的歧视~母亲‘童谣’的阴影又出现在了她脑海中【但~】利寒之前的那句话再一次浮现-‘你该放下心里的一些成见了，我们早就放下了，现在只有你自己才能饶了自己。’【是的~我该~我不应当再这么敏感，这~或许有些~愚蠢】几番犹豫不决后，就在安诗元都已经不大抱希望时，蛇泉兮突然表示自己可以试试看如何去打扮自己，让自己的整体风格更加符合桃花阁的背景。

轻步跟随安诗元来到桃花阁更衣处，拉上屏风，让本就封闭的空间更加隐蔽，按照安诗元的要求，蛇泉兮脱掉衣裳，裸露玉白肌肤，她身形极致优美，各部位比例和大小似乎是造物主有意进行了艺术设计，显得决然无暇，这点让安诗元自己都自愧不如，蛇泉兮感觉有些寒冷，她茫然地看向神色有些呆愣的诗元，不由自主地掩住丰挺的胸部“所以~衣服呢？”屏风上绘画的丹顶鹤吸引兮的注意力，她观察了下，看到更多山水云雾、还有显得颇为渺小的皇城与凡人，隐隐约约感觉这屏风上描绘的是天觉皇与易白苏的故事。

“我~这就给你找找。”那条盘及蛇泉兮右肩、右上臂、背部、右乳的碧绿色红眼长獠牙毒蛇实在令安诗元深感震撼，这纹身相当细腻逼真，她略微靠近观察，发现毒蛇的每一寸一点鳞片都极尽匠心，给人一种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感觉“你身上的纹身~不是~龙渊啊~”

“我的姓氏是蛇泉”兮提醒“大蛟宫纹身的规则很多很复杂~姓氏、性别、背景等等都会有影响~这规定相当枯燥且乏味~我觉得你不会有兴趣的。”

安诗元知道龙渊伊左肩的那个生物“唔~好吧~事实上我很有兴趣，不过现在不是了解的时候。”她将一个明红色的花纹抹胸递给她，“你确定~这东西~干净？”兮想起关于梅毒的传闻。

“这是我的，刚洗干净。”安诗元似乎读出兮脑海中在想什么，露出不满。

蛇泉兮将信将疑地把抹胸穿上，安诗元穿上时刚刚正好，而到了兮这边则显得略紧，胸部被压紧的感觉颇是不适，她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想到一些事情后说不上是愉悦还是悲哀，接着安诗元还给她试了一些其他服饰，几番试穿后，最终她选择了樱粉色花轮边宽肩丝质锦衣裙，而后安诗元颇显得高兴地让蛇泉兮端坐在梳妆台前，为她仔细打理盘弄着秀发，为其精致的面容中画涂口红、眼线、眼影、腮红，甚至还在她的额中以红笔点了一滴水珠般的装饰。

一切完毕后，再看镜中自己时，兮纤纤玉手提起，却又不知该触碰什么而放下，她带着长裙站起，这是一个让男人难以有非分之想的美，那种仙艳之气给人感觉不可触及，除了表象肌肤外，更重要的是那种平静淡然居高临下的骨象，用步步生莲来形容的话是显得夸张，但吸引众人目光还是绰绰有余的。

兮经过打扮后展现出从未被发觉的美，与此同时，安诗元也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她将会成为焦点，这对她本要进行的行动是冲突的。

而蛇泉兮对于自己此刻的状态感觉则是矛盾的，【我可不是被万人骑的青楼戏子，我不是我的母亲，我是龙渊族的蛇泉兮，是刺客也是武士】她不愿承认自己渴望被关注、关心、呵护的思想，甚至连在内心自我对话时，也不愿透露，因为这是软弱的象征，目大师一直告诉她要坚强，外表坚强只是次要，关键得是内心。所以当她走出更衣室，来到大厅中时，面对那些投来欣赏、惊异神色的男人时，她是恐惧的，她害怕自己会成为最不愿成为的样子。

【我必须快点做完那件事情，这感觉不对，不好。】她向二楼走去，当她未做打扮时，在外人眼里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漂亮女子，而此刻状态下，她显得更像是灵气逼人的仙女，文客财主不会对她表面露出不雅的行为或神色，因此在她视角中，周围的所有人都变得和谐、礼貌、优雅，【这感觉~没那么遭。】她深吸一口气，暗暗又放慢了前往三楼的速度。

“这位小姐——”后方传来一个还算好听的声音，兮回眸而望，她看到的是一位相当帅气又有些冷峻的白净男子，那明亮的双眼映透着真诚，他身穿浅色普通式服，但身上透着一股贵族风气。

“我——”她突然慌了手脚【安诗元在哪里？】

那男子靠近，他年龄不大，双颊因害羞而微红，眼神游离，不知所措，有那么一个瞬间安诗元感觉他可爱地让人感觉好笑。

“您好~”在感觉蛇泉兮要离开时他连忙抬头，男子根本没准备好该怎么去面对她“我~我…”

“请问你有什么事么？”蛇泉兮轻轻皱眉，嘴角不易察觉地上扬【这人怎么感觉有些傻啊】。

“很抱歉~”

“抱歉？怎么了？”

“不是~我…我不是很熟练，事实上这是我第一次前来这里，我不知道该如何~”他挠了挠后脖，鼓起勇气看向她“邀请您喝一杯。”

“邀请我？我的费用可是很高的。”不知为什么她竟然突然说出这话，那个瞬间她只是想好好玩弄下这个男生，事后回味起来才觉得这话恶心。

“能与您这样的小姐共饮美酒，无论多少钱都是很值得的。”他不熟练地回应，又急忙解释“如有冒犯，还请原谅~”

这次蛇泉兮没有不好的情绪波动，相反，她饶有意味地观察了一会儿眼前这个男子“你是叫什么名字？”

“父~父亲~告诉我~不要在外人面前说自己的真名”他傻乎乎地回答“你可以叫我小鱼。”

“那你应该说你的真名就叫小鱼”蛇泉兮侧首一笑“所以~你父亲知道你来这里了么？”

“哦~我想他应该不知道。”

“所以——”她重新上下打量了下这个少年“你是一个背着父亲，偷偷来这里的人喽？”

“我想~应该是吧…如果他还能够知道的话”最后那句话他声音很小，兮没听清“那你可以~叫我小蛇了”她莞尔一笑“这也不是我的真名。”，正在这时，旁边安诗元匆匆提裙上来，看到眼前一幕后不用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迅速熟练地打断蛇泉兮和这男子的对话，将那男子拉到另一处去，并在他耳边轻语，告诉他这位美女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并同时对蛇泉兮使了个眼神，兮很清楚那是什么意思，不过不同的是，她对那个男子有了些还算深刻的印象。

这一切都出奇地顺利，她敏捷而迅速地避开仆人的视线来到三楼——这对于一个刺客来说再简单不过，唯一的小插曲就是有些客人是留意到了她的行为，不过并没有多在意，未对佣人进行报道。

和安诗元所说的一样，三楼中唯一有个房间内存微弱烛火，房门紧闭上了锁，“是竹喧么？”兮隔着门对里面的映透着的人影问道，那人影本来的姿势是席地而坐，听懂动静后立刻警觉“你是谁？”兮的声音辨识度不高，很陌生。

“嘘~”兮看了眼后头，确定没人跟踪后补充“我是来救你的人。”

那人影起身靠前“是长水派来的？她还好吗？”

“她~”【其实是安诗元派的~】兮想到那个玉佩“很好~”

“真的么！？”那头传来喜极而泣的声音，蛇泉兮感觉一阵不自在【有这么夸张么？】，“我听别人说她一个劲地要自杀，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呢，如果她死了我也不活了~”

“没事，她很好，我现在就带你出去~”她动了动门上的锁，虽然生锈，但仍然结实，正在不知所措时，背后忽然间传来一声呵斥“喂！”，门内的人影吓了一跳，兮却不慌不忙地看向了那个走过来的男仆人，他短衣短裤，身体结实硬朗，看到眼前情景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就是你！干什么呢！是谁！这里不能随便来！你给我下去！”

蛇泉兮没有仔细在听这人讲什么，一直保持猫蹲的姿势，她所留意的是这人腰边的钥匙串“还不起来！你是谁？”此人走到兮的面前后她看那钥匙串看得更加清晰，在那人要发话问下一句的瞬前，兮简单迅速地将其绊倒，在他落地的瞬间又一下子揪住其衣领不让他轰然倒地爆出大动静，接着连贯地锁其脖子对他后脑一个猛击使其昏迷，男佣最后的意识中也没有看清兮的脸到底什么样，只知道她身上那种青楼内每个女子都有的香味。

接着，兮将这男人腰间的钥匙串取下，一一尝试后终究打开了锁。

竹喧是一个玲珑可爱的女子，虽然情绪悲伤，但骨子里仍然透露着青川女子特有的活泼“你是谁？”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兮，这人竹喧不认识，当她发觉地上躺着昏迷的男佣后，顿然露出后怕。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来做什么的。”她看了眼身后方向，明白如果这个时候带着竹喧原路返回的话太容易暴露，她走进关押竹喧的那个小屋子，这里四面都是墙壁，【没有窗户】然而兮有隐隐约约发现另一个杂物间内有月光砸进来，继而立刻用钥匙去尝试将那个杂物间打开，果不其然，一个窗子近在眼前，在那个杂物间内，她还顺利地找到了一大捆麻绳，便绑系好，让竹喧顺着绳子从三楼下去。

“我从没这么做过”青川女孩坦白“风好像有点大~”

“晚上的风都这样，这距离也不高，不用怕，风很小，而且月亮和我都在帮你。”她拍拍竹喧的肩，青川女孩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透露着坚定，摇摇晃晃地安全落地，抬首对三楼窗户上的蛇泉兮挥手咧嘴笑着打招呼。

兮立刻返回，她将钥匙原封不动地放回了昏迷的男佣身上，提着裙子小步下楼。

刚下楼，就听到一顿不妙的声音，过姐正在训斥三位惹客人不开心的艺伎，蛇泉兮脚步轻盈，几乎是贴着过姐的背部而走，还好没有被她发现，否则一旦一切泄露就糟了。

到了一楼，中途是有一个醉酒男子过来好像是要抱她，被她厌恶地推开，好在那男子的一个同伴帮忙拉走，不然兮真不知道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该怎么处理。

按照安诗元先前的计划，她来到桃花阁后院中，已经看到竹喧和林长水拥抱在了一起，两人恩爱缠绵，虽然让兮感到不太自然，但也由衷地感到快乐，在一定程度上，她终于算是明白利寒有时候喜欢多管闲事的原因了——帮助别人的感觉真的很美好。

弄到马匹的话实在是有难度，本来蛇泉兮有点想考虑要不要把慎全的马交给竹喧和林长水，不过理智地思考了下后果后直冒冷汗否定这个愚蠢的提议。

不过马车还是可以叫到的，加上安诗元和蛇泉兮一起凑了些钱，供她们当路费肯定是没问题的。长水悲伤于自己弄丢了竹喧的玉佩，竹喧则怜爱地擦了擦她的眼泪，告诉她那个玉佩丢了就丢了，只要人还在就什么都在。

“谈情说爱目前就先到这里吧”安诗元掀开马车帘幕“你们路上还有很多机会，不过现在真的得快点走啦~”她说的不假，桃花阁看守虽然业余，但不是瞎子，不迅速点的话肯定是会被发现。

“诗元，你人真好”长水擦了擦眼泪，在竹喧走进马车后，她也进去了“我就是觉得~好不公平~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呢~你不该在这里~你这么善良的人应该留在圣都的~”

安诗元苦涩一笑“世事无常，这就是凡界~你我都是凡人，天子王后也不例外”蛇泉兮借着月光看到了她脸上的难过【骨紫纹的事情一直影响着她。】

“如果诸神能真听得到的话，我真心希望他们能给你一些好运~”竹喧看向蛇泉兮“还有你，陌生人，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真的非常感谢你~”

“如果有缘的话，我们还会再见的。”安诗元将帘幕拉上【再聊下去就没有尽头了】“师傅，拜托了，带他们安全离开古苏郊野。”

车夫是个很安全的老哑巴，他打了个确定的手势，即刻挥动缰绳，启程离开，望着马车在闹市中越来越远小的背影，蛇泉兮脑海中却莫名地浮现出了之前所看到的那个男子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