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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莫信还魂真有术 当知法网本无边

作者:赵默 | 发布时间 | 2018-11-30 | 字数:9726

蔡醒小产后,冒着风寒去俞明的坆前埋葬死婴,因此,产后犯了风寒 ,一病不起。校领导带着一帮女同事带了些水果、点心来探望她。

蔡醒听见敲门声,感到为难了,迟迟地没有起来开门。因为她料定,领导、同事们一进门就会看出破绽。于是她急中生智,把一个小枕头塞进毛线衣里,让肚子还如往日那么大。然后才去开了门。

同事们一进门就闻到一股血腥气味,蔡醒虽然坐在床上用被子捂住作假的肚子,女同事们很快就识破了。一个女同事机智地对正在嘘寒问暖的校长说:“蔡老师须好好休息,我们就不多打扰她了,就让她休息吧,我们改日再来看她。”于是一行人叮嘱了些’好好休养’之类的话,告辞而去。

蔡醒的肚子是假的,满屋子血腥气味,蔡老师小产的消息很快就在校园里悄悄传开了。

校长知道真相后,立即向乡政府打报告,要求采取有效措施保证蔡老师的健康。并说明她孤身一人,又无生育经验,须有医护人员界入指导和陪护。

新调任的乡长潘君接到报告后,立即亲自来到学校处理此事。

蔡醒一见潘君,就像见到故人一样,抱住潘君,泪如雨下。

当潘君还是俞家的女佣人时,那时她叫向嫂,蔡醒到俞家去过一次,潘君听说蔡醒是地下党员,对她格外亲近和关照。而今,俞家已无人了,她看见这潘君就是见到了亲人,她紧紧抱住潘君,哽咽着,满肚子的委屈和悲痛,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作为女人家,潘君对蔡醒十分同情,不禁流下两行热泪。她扶蔡醒在床边上坐下来,安慰道:“蔡醒同志,想开些。俞明他自决于党,自决于人民,他罪有应得。他的事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还是党的好同志,党会照顾好你的。你放弃大城市生活,不辞条件艰苦,自愿来到通江工作,通江人民会照顾好你的。我现在是老官乡的乡长,关心和照顾你的生活,我责无旁贷。从今以后我和你就是同志加姐妹了,我会负起一个当姐姐的责任来的。”

听了这一席话,蔡醒心中颇感慰藉,她再不叫“潘同志”、“潘乡长”了,当即改口叫“潘姐”。潘君立刻叫人找来担架,把蔡老师送到老官乡卫生所。当晚潘君一直陪护在蔡醒身旁。这是两名革命女性的友谊,两人作了彻夜长谈。

医生给蔡醒作了诊断,打了针,服了药。蔡醩觉得好多了。

医生说,这很危险,好在,蔡醒的身体素质和健康状况良好,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住院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早上起床后,潘君叮嘱卫生所领导,让他们妥善安排蔡老师的饭食茶水等问题。卫生所立即安排一位女护士小崔,专门护理蔡老师。

一切安排停当后,潘君告辞回乡公所上班去了。

老官镇从前没有医院,这个卫生所是解放军到来后,新政权出资在离老官镇大约有一千多米的地方把一片乱坟堆整平后修建起来的。三开间一间两进,二层砖木结构,上下一共六个间口12间房。因为没有上下水,只在西边五十米远处另盖了一个厕所。为了病人上厕所方便,把西边楼下两间辟为病房。前面向阳的一间两个床位,是男病房,后面傍山的一间两个床位,是女病房。蔡醒就住在女病房里。

潘君走后,学校的老师们三三两两来到卫生所探望蔡老师,整个上午人来人往,蔡醒感受到了组织的关怀、领导的关怀和同志、同事们的关怀,心灵上得到了很大的慰藉。她觉得这些就是亲人,于是她不愿再隐瞒了,她决定把这层窗户纸揭穿挑明。她向女同事们承认了她小产的事。

病房里热闹了一上午,午饭后趁没有人来打扰,她迷迷糊糊睡着了。一觉醒来已近黄昏。女护士小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班回家去了。夕阳的余晖照在对面铜宝山的山头上,有几分曛黄而灿烂的美感。她想起了白鹭溪边的黄昏,俞明和她手牵着手,在江边的小路上徜徉。俞明时而高谈阔论,畅谈革命的前景,时而在她耳边切切私语,尽说些让她爱听的话,憧憬着她俩的私生活,说些只有夫妻间才可以探讨的事,她听见了些闻所未闻的男人女人之间的隐私,听得她春心萌动,让她感觉到整个天底下只有俞明才是她的丈夫。无论是畅谈革命前景或是憧憬私人生活,都让她陶醉。

白鹭溪边的夕阳、黄昏、夤夜都给她留下了永生难忘的记忆。她们在沙滩上过夜,她把自己的一切都毫无羞涩地给予了他。。。。。。想到这些,她脸泛红晕,心里怦怦直跳。不知道是追忆还是悔恨,她两行热泪簌簌而下。

厨房的张大姐送来了晚饭,一碗鸡蛋腊肉面条,里面放了些嫩豌豆尖;一小碗鸡肉银耳汤,一壶红糖开水,和一个小铜罐。铜罐里是文火慢慢煨出来的米饭。这是当地女人坐月子的惯用食谱。

蔡醒急忙擦干眼泪,让张大姐把送饭的掌盘放在床头柜上说:“谢谢你,张大姐。你先忙去吧,我等一会再吃。”

张大姐叮嘱说:“那你尽快吃吧,别让饭菜凉了。吃完后叫我一声,我来收拾碗筷。”

张大姐走了,蔡醒没有下床来吃饭。她没有食欲,她坐起来偎在床上,看着掌盘里那些热气腾腾的食物发呆。

天色已经渐渐地黑下来了,窗户外面的远山在灰黑的天幕上留下了模糊的投影。近处,五十来米处的厕所门上挂上了一盏风雨灯。那昏黄的灯光把厕所里外照得忽闪忽闪的,仿佛梦幻一般。

忽然,蔡醒看见从黑暗中走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晃晃悠悠地进了女厕所。她顿觉毛骨悚然,瑟缩在被窝里。

这时,病房门呀地一声开了,蔡醒惊愕地回头一看,是张大姐推门进来了。

张大姐大惊小怪地问:“哎呀,咋不点灯呀?”

惊恐中的蔡醒没有作声。张大姐划着一根火柴,点上了煤油灯,用抹布把那被熏黑了的灯罩擦净罩在灯上。她发现床头柜上的饭菜原封未动,就关切地问:“哎呀,蔡老师,你咋没吃饭呀?”她坐到床边上,发现蔡醒偎缩在被窝里,一脸惊恐的神色。就问:“你怎么啦?蔡老师。”

蔡醒嗫嚅着说:“张大姐,我刚才看见一个女人钻进女厕所去了。”

张大姐听了,微微一笑,不以为怪地说:“哦,过路的人在这儿上一下厕所,那是常有的事,没有什么奇怪。”

蔡醒说:“那个女人披头散发的,很吓人的。”

张大姐:“哈哈,农村人,不梳头、不洗澡,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不足为怪。”

蔡醒说:“可是这个女人的衣着可不褴褛,上身穿女式圆领衬衣,下身穿一条粉底碎花裙子。不像个农村妇女。”

张大姐还是不以为怪:“土地改革,从地主、资本家那里没收来的衣物分给穷人,所以农村人现在穿啥的都有。”

蔡醒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张大姐说完就去端掌盘,说:“饭菜都凉了,我去给你热热。”

张大姐端着掌盘走了,蔡醒下床去把房门销上。刚刚回到床边坐定,她看见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已来到她病房的后窗下,脸紧贴窗户玻璃上往里窥窃。 她一声尖叫:“哎呀-----有鬼呀-------”

张大姐听见连忙把掌盘放在廊檐下的一个石凳上,匆匆跑回来,在门外急促地敲门叫着:“蔡老师,你快开开门。”

蔡醒边嚎哭着,边开了门。

这时窗户外的那女人早跑了。

张大姐安慰了她说:“你不要怕,那是农村女人,不懂礼貌,好奇,跑到窗户上往里偷看,你一叫,她害怕就跑了。可见她没有恶意。”

张大姐要走,蔡醒死死抓住她,不让她走。

张大姐无奈何,就说:“你跟我一起到厨房去热饭,吃过饭我今晚不回家了,跟你一起住在这儿,给你作伴。”

两个女人手挽手走出病房,打算到厨房去热饭,可是走到刚才放掌盘的石凳前一看,惊讶地发现掌盘不见了。

张大姐惊叫一声:“哎呀!谁把掌盘端跑了。”

这个卫生所因为地处偏僻,地基又是原先的坟茔开辟出来的,所以当地老百姓对它心存芥蒂,虽然有四个床位,却极少有住院的病人。每天晚上轮流由两名男性医护人员值夜,而且还配备了一把大刀作自卫武器。值夜人员住在楼上。今天晚上是由庞医生和袁医生值夜。二人正在灯下下象棋,听见张大姐一声喊叫,立刻从楼上冲了下来,庞医生手里还提着那把磨得明晃晃的马刀。

张大姐简明地述说了刚才所发生的情况后,两个男人也觉蹊跷。他们把两位女同志送上二楼屋内,锁上房门,下楼来打着手电筒在屋前屋后巡视了一周,没有找到掌盘,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这一夜,两个女同志在屋内,庞、袁两位医生就在二楼的走廊上就着风雨灯下了一夜象棋。

第二天老官镇逢集,昨晚卫生所见鬼的事纷纷扬扬传开了,人们并不意外,认为乱坟堆地基上建起来的房子,闹鬼是意料之中的事。

卫生所领导嘱咐那名护士小崔,让她二十四小时不离蔡老师左右,昼夜护理和陪伴蔡老师。而且在二楼腾了一间屋子,把蔡老师的病房搬上二楼去了。

吃过早饭,张大姐收拾完厨房里的活,就上街去采购中午和晚饭的食材。她来到鱼市上想买些鱼。她忽然发现一个人用一只木掌盘托着几条鱼在叫卖。她走近一看,吓得她倒退几步拔腿就跑。

她气喘吁吁地跑回卫生所报告,她发现鱼市上一个人用昨天晚上失去的那个掌盘托着鱼在叫卖。

卫生所领导问:“乡民们用木掌盘的很多,你怎见得人家卖鱼的掌盘就是你昨晚丢的那掌盘呢?”

张大姐说,为了将掌盘挂在墙上,她用她绣花的彩色丝线拧了一段绳子穿在掌盘边上的眼里,还打了一个蝴蝶结。证明她认得很准,不会错。

张大姐带着庞医生和袁医生提着大刀赶到鱼市上,抓住那个卖鱼人,扭送到了派出所。

经过讯问,那人是高坑河下打鱼的渔夫,名叫李豁嘴,今天早上,天刚麻麻亮,发现船边的水上漂来了一只掌盘。捞起来一看,是一只完好的掌盘,所以就用它来托着鱼在市上卖。

派出所一分析,认为很显然是有人偷吃了饭菜,把掌盘扔进河里,顺流而下漂到了高坑河。要是李豁嘴偷来的,他也不敢拿到市场上来张扬。姚所长把李豁嘴放了,这事也就完事了。

昨天潘君进县城去参加一个紧急会议,今天上午才回到老官镇来。她一进办公室就听说卫生所闹鬼和鱼市上惊现掌盘的事。她立刻到派出所去了解情况。

姚所长向她作了汇报之后说:“这李豁嘴是个老实人,没有什么可疑的。可能是过路人偷了掌盘,吃了饭菜,把掌盘扔到河中,顺流而下,被渔夫捞起。仅此而忋,没有啥大事。”

潘君却不以为然:“那又是谁偷吃了饭菜呢?一般的过路人能做出这样的事吗?”

姚所长说:“丢掌盘之前,她们曾见过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进了卫生所的厕所,偷吃饭菜的很可能就是那个女人。”

潘君更加疑惑了:“那女人是谁?有谁家的女人天黑以后还敢跑到卫生所去上厕所呢?”

姚所长说:“可能是附近的村民。”

潘君反问:“附近村里的妇女单身一人晚上敢从卫生所那条路过吗?”

姚所长张口结舌,这时他才意识到这其中确实有些蹊跷。

潘君昨天进县城参加的紧急会议,内容就是号召广大干群提高警惕,严防逃亡地主流窜作案。因为在邻近县里近来发生了多起逃亡地主流窜作案的事。

潘君当即下达指示:把掌盘事件定性为逃亡地主流窜作案,并立即立案侦察。

乡派出所传讯了李豁嘴。他依然说掌盘是从水面漂来的,案件侦察没有新的进展。

张大姐和蔡醒的笔录中也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发现。把老官乡的地主和历史有问题的人员也一个一个地摸排过了,从作案时间、空间上摸排之后一一被排出作案的可能。

潘君白天工作晚上就带上手枪到卫生所给蔡醒作伴。卫生所增加了两名武装队员值夜。两名武装队员各背一把明晃晃的大刀,通宵在卫生所房前屋后巡逻,不敢稍有懈怠。

一天早上,李豁嘴气喘吁吁地跑到乡派出所报告了一个情况。他说他深夜到滩头去换虾筢时,看见河对岸的高龙洞里有人生火,冒出屡屡白烟。

高龙洞是高坑河岸边半山腰里的一个天然石洞。有几间房屋那么大的空间,洞的纵深处是一个探不到尽头的石罅,石罅中常年有一股凉水淌出永不枯渴。前人在洞中石刻了龙王爷的石像,据说很灵验,香火很旺。每逢天旱,左近各乡民众往往到此求雨,场面很盛大,求雨信众排着几里长的队列,人人手执香烛,依次到洞中焚香跪拜。解放军来了,号召老百姓不要相信迷信,这高龙洞逐渐冷清了。现在李豁嘴深夜发现洞里有人生火,这当然引起政府的高度重视。

派出所到高龙洞中侦察,发现有烧过的火堆,火堆旁铺了些乱草和树叶,而且有人在草堆上睡过。对高龙洞附近进行了地毯式的搜寻,在河边浅水中发现了卫生所食堂的那个给蔡老师送饭的铜罐,公安人员断定,这些迹象与掌盘事件有关。

派出所安排大量警力,天黑后潜至高龙洞周围蹲守,一连几夜蹲守,无任何发现。人们判断,作案人已经离开老官乡了。

蔡醒向潘君提出建议说:“潘姐,让你每天晚上过来保护我,你太累了,我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让我搬回学校宿舍去吧。”

潘君同意了蔡老师的建议,蔡醒搬回学校宿舍了。

蔡醒的宿舍后面紧挨着学校伙房。一排三间,为了安全起见,学校领导把中间的一间安排给蔡醒住。两边各一间安排给另外两位女教师住。

被传扬得沸沸扬扬的卫生所闹鬼的事件,慢慢平静下来,蔡醒的身体恢复得很好,重新开始上课了。大家一如既往,生活在平静、安祥的秩序中。

一天晚上,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半夜时分,一个黑衣人从伙房后檐下安装引水笕槽的小窗户上爬进了厨房。黑衣人穿堂赿室来到蔡醒的后窗户下,向里窥视了一阵,弄开窗户,身手敏捷地翻了进去。响动声惊醒了蔡老师。蔡老师翻身坐了起来。一道强烈的手电筒光照在她脸上,她吓得发抖,正要呼救,她的嘴被捂住了。

黑衣人在她耳边低声命令:“不准喊叫。”

蔡醒的嘴被一团布塞住了,一根绳子套住她的脖颈,把她牢牢地绑在了床架上,动弹不得。蔡醒拼命挣扎,无济于事。

黑衣人掀开被子,掀起床单和辱子看了看,被子下除了蔡老师的双腿外,什么都没有。手电筒在屋里四处搜寻后,一无所获。

黑衣人返回蔡醒面前,用手枪顶住蔡醒的头,黑衣人低声威胁道:“你生的孩子呢,藏在哪里?快交出来,要不然我就打死你。”

蔡醒不住摇头,表示孩子死了,没有孩子了。

黑衣人不解其意,以为她摇头是表示不给孩子,他把枪缓缓地收了起来。双膝跪在地上,恳求道:“我知道你不会愿意把孩子给我,你不要恨我,我做得对不起你的地方,我给你陪罪。”

黑衣人说到此,就在地上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

这时蔡醒已逐渐看清了黑衣人的面目,吓出一身冷汗。可是她喊也喊不出声,动也动弹不了。

床前跪着的那个人还不住地在哀求:“蔡小姐,我求你了,你现在要这个孩子已是毫无意义了。他反而拖累你。你把他给我,我可以将他养大成人。你行行好,你可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家断了烟火呀。蔡小姐,我求你了,你就成全成全我吧。我家数代单传,俞明也死了,蔡小姐,这孩子是俞明的,你就交给我吧!你可不能让我俞家绝后呀。”

这时门外忽然人声喧闹,火把,手电把这三间房子团团围住。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蔡老师开门,蔡老师,快开门,开门啦!”

屋内没有任何反应。

门被撞开了,人们一拥而入,点上煤油灯,发现蔡老师被绑着,低垂着脑袋,已吓个半死。那黑衣人已从后窗户上逃走。急忙打开伙房门,黑衣人已从安装水笕槽的后窗上逃出了伙房。还把竹制的笕槽也弄翻了,水淌了一地。

区乡组织武装队冒雨连夜搜山,对附近的几面山坡和一些溪沟包括高龙洞,进行了地毯式地搜查,直到天亮,什么也没有搜着。

蔡醒苏醒后要求见潘君,她单独给潘君反应了一个让人惊骇的情况:

她告诉潘君,昨天晚上那个向她索要孩子的黑衣人,是俞哲夫。

潘君说:“那不可能,只能是你认错人了。”

蔡醒说:“是他,我不可能认错。他的面目和他的声音我记得十分准确。潘姐,你要相信我,我不会认错。”

潘君不得已,只能对蔡醒说出真相:“一定是你认错人了,因为那俞哲夫是不可能再来这里了。他在三个多月前就从得汉城的百丈悬崖上跳下,摔死了。”

可是蔡醒依然坚持她没看错,她说:“也许他没有摔死,逃跑了。”

潘君摇头说道:“不会,不会,你一定是看错人了。得汉城上,,百丈高崖,插翅难飞。”

蔡醒坚持说:“不会,他就是俞哲夫。他还说了,他家数代单传,俞明也死了,不能让他俞家绝后 。”

潘君听了十分诧异,得汉城战斗她亲自参加了的。在打扫战场时她亲眼看见俞哲夫摔死在悬崖下的尸体。那头上的毡帽,身上的貂皮领子皮袍和马袿,都是他平时穿戴的。自己在俞家当女佣那么多年,是不会看错的。潘君寻思,没不是有坏人假扮俞哲夫来吓唬蔡醒,或者还有什么别的意图?

潘君把这个情况向上级报告了,上级很重视。立即派人到得汉城下去的挖开俞哲夫的坟,尸体已高度腐烂,于是提取了毡帽、皮袍和马袿回来。经潘君和多人证实,摔死的确实是俞哲夫。

这样一来,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那就蔡醒认错人了。乡政府派武装队员对蔡老师的住处昼夜监控。十多天过去,没有发现任何迹象。慢慢地,这场围绕蔡醒发生的闹鬼风波,也就自然平息了。

这一天,蔡醒收到她父亲蔡先觉的信。老人提到有俞家人到他那里索要孩子的事。蔡醒的心一下子又提到嗓子眼上。

重庆,蔡公馆。自从蔡醒离家到了通江,蔡先觉辞去了蒋妈,独自生活。门庭显得冷冷清清的,看上去蔡老先生显得苍老、憔悴多了。他压根就不知道俞家的现状,每次给女儿写信,满纸牵挂所换来的回信却只是三言两语。蔡醒每次在信里只是报喜不报忧。说自己工作也好,生活也好,在党的关怀下,她如愿地当上了一名人民教师,总是嘱咐父亲多保重身体,不要牵挂她。对俞家的事从来只字不提。蔡先觉也作过种种猜测。是俞家悔婚了,蔡醒不便启齿?是俞家受到严重打击,蔡醒不堪详叙?或者是蔡醒为了站稳革命立场,主动和俞家划清了界线?总之,女儿的安危始终牵扯着这位花甲的老人的心。

那天蔡先觉独自坐在庭前品茶。忽然闯进一男一女,近前一看,这男人竟是他的亲家俞哲夫,后面跟着个颇有姿色的年轻女人。蔡先觉连忙起身招呼,打算让座看茶,可是这男女二人却扑通一声跪下,不住地给蔡先觉磕头。蔡先觉忙将二人扶起:“亲家,你这是干什么呀?你我相见哪能使用这样的礼节!”

俞哲夫涕泪滂沱,嘴里不住地求告:“蔡老先生,你是重庆商界名流,你知书达理,圣人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家数代单传,而今又遭此灭顶之灾。令千金悬弧生一子,这本是我俞家后代,可蔡小姐她。。。。。。她。。。。。。。”

这一席话把蔡先觉搞糊涂了。什么单传,什么生一子?蔡先觉如入五里雾中。

蔡先觉招呼着:“来来来,亲家,坐下来慢慢说,到底是咋回事?俞明,蔡醒他们怎么了?你慢慢说清楚。”

俞哲夫却只是一个劲要要求:“蔡老先生,如果孩子在你这里,你就开恩把他交给我们吧,待孩子长大成人,他会孝敬你这位外公的。”

蔡先觉莫名其妙,不住地表白:“我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蔡醒和俞明分手了?你说清楚嘛。”

听到这儿,事情已很明白,蔡先觉根本就不知道通江那边发生的任何事情,蔡醒把他父亲瞒着的,当然 ,也就不可能把孩子送回重庆来的。于是,那对男女仓皇告辞而去。蔡先觉写信把这事告诉了蔡醒。

蔡醒把这个情况告诉了潘君,潘君立刻向上级作了汇报,上级启动司法程序,立即成立专案组展开调查。

赴重庆的调查人员找到了蔡先觉,蔡先觉保证他不会认错人。因为俞明当年被抓进白公馆后,俞哲夫到重庆和蔡先觉一起奔走营救俞明,他和俞哲夫朝夕相处过一段时间,他对俞哲夫是不会认错的。只是随行的那个女人,蔡先觉不认识,当时也不便多问,所以不知她是谁。蔡先觉对那个女人的描述是:年龄二十多岁,身材娇小,品貌端庄,不像是个劳动妇女。

案件没有任何进展,民间却谣言风起。有的说俞保长还魂了,分了他房子、分了他地的人要当心,有的说俞保长到阴间仍然当保长,老官镇、高坑河一带,谁的阳寿尽了,就由俞保长捉拿押送到阎王殿去。

一些觉悟较低的群众,确实有些恐慌,一些诸如“同善社”、“一贯道”、“老君会”之类的反动会道门组织,趁机大肆煽动,蛊惑人心。以致街头巷尾,议论纷纷。俞保长还魂的谣言,不胫而走。在群众中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潘君向上级报告了这些情况,并请示成立一个“政策宣讲队”,向群众宣讲土改政策,普及唯物主义知识,抵制封建迷信思想的蛊惑。

潘君的请示得到了上级充分肯定,可是潘君在组建时立刻遇到一个难予解决的问题。因为宣讲政策和普及无神论和唯物主义知识,都须要知识分子。工作队的人又忙不过来,工农群众又不能胜任。最后,她想到了宋宪章。她找到宋宪章向他说明了她的想法,宋宪章喜出望外,说很想为人民政府做点事。

潘君打报告经上级批准后,让宋宪章牵头,组织了一个八个成员的宣传队,每逢赶场日就在老官镇街上向群众宣传无神论和土地改革政策,宣传材料都是宋宪章自己撰写的。有些内容被写成莲花闹,金钱板等群众喜闻乐见的形式。演出形式很简便,只要在人多的地方放一张桌子或一条板凳,一人或两人站上去就开演。第一次演出就被观众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潘君见这种形式收效甚好,就上报县委宣传部,领导一高兴,给这个小团体命名为“土改政策宣传队”,要求他们到全县各乡镇去巡回演出。宣传队的成员,由政府每人每天供给二十四两(老称,十六两制)大米,每人每十天供给一双“水爬虫”草鞋,还特别给宋宪章配备了一支自来水笔,这是让他写角本用的。还给配备了一只废旧镔铁桶,和一袋石灰,这是用来调上水,在石崖上写大字标语的。为了保障写字的人的生命安全,还装备了一根粗麻绳。从此,这一支八个人的宣传队,就活跃在通江县的几十个乡镇之间。在千山万壑的悬崖峭壁上随处可见石灰写的大幅标语。“土地回老家,合理又合法”、“耕者有其田,幸福万万年”、“自从来了共产党,穷人分地又分房”、“跟着党走一条心,挖掉穷根栽富根”等大幅标语,遍布全县悬崖峭壁。

让潘君始料未及的是,这个宣传队不但起到了宣传作用,还意外地起到了一种昭示作用。一些逃亡在外的地主分子,得知宋宪章等人如今还受到人民政府的征用,还享受共产党给的禄水,吃二十四两官家大米。这使他们相信共产党的政策确实宽大,纷纷从外地反回家乡,主动向政府认罪伏法。

这一天,四名武装队员押解着五花大绑的一男一女走进了老官乡的乡政府。

乡长潘君一见大吃一惊,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被绑着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俞保长----俞哲夫。潘君吩咐把人犯先押到拘留室。然后听取了那四个武装队员的汇报:

他们是从陕西省镇巴县核桃树乡来的。

几天前的一个深夜,这俞哲夫闯入喜财面馆,强行抢走女老板月牙儿的孩子冯小财。女老板的叫喊声惊动了四邻,也惊动了乡政府。乡政府快速组织群众追捕,最后擒获了这一男一女,夺回了被抢的小孩冯小财。

经月牙儿指认,这男人叫俞哲夫,女的不认识。经过审讯得知这女人就是唐玉儿。

原来,在得汉城战斗中,俞哲夫见势不妙,耍了一个金蝉脱壳的花招。他把自己的毡帽、皮袍、马袿脱下穿在一具死尸身上,然后把这具死尸推下悬崖,造成了俞哲夫跳崖身亡的假象。他自己钻进葛藤弄中躲了起来。

唐玉儿腿上受了一点轻伤,也躲进了葛藤弄里,两人潜伏在葛藤弄里躲过一劫。想这两人曾是一对新郎新娘,在回龙桥被池志平搅了局。没想到在这样的生死关头,二人鬼使神差,又到一起了。

当晚天黑后二人下了得汉城,唐月儿腿上有伤,她央求俞哲夫背着她走。她怀里始终抱着一个包袱。她对俞哲夫说:“我这包袱里全是金条,是邢志贤让我保管的,现在归我们了。我们只要逃出去,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这些金条我们终生都够受用了。”

俞哲夫背着唐玉儿,逃出了通江,几经辗转,逃到了陕西省镇坪县的大山里,冒充是湖北逃难的饥民,俞哲夫改名陶二贵,唐玉儿改名李秀花,自称是夫妻。被政府当作灾民安置在镇坪县山区,分了房子,分了地,当了翻身农民。

这两个罪大恶极的逃犯,用巧妙的手段完成了大变身,成了翻身农民,过上了逍遥法外的日子。

可是俞哲夫觉得美中不足的是,唐玉儿因为在妓院时被老鸨逼着服用过麝香,永远失去了生育能力。俞哲夫认为,他能死里逃生,这全是祖宗的德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能在他这辈断了烟火。

最后,俞哲夫决定带着唐玉儿潜回老官镇,把月牙儿生的孩子抢过去,承宗接嗣。这对男女,顺利潜回老官镇。于是就有了老官乡卫生所等一系列神秘诡异的事件发生。

到了老官镇没有找到月牙儿,却又听老百姓纷纷传闻说小学校的蔡醒老师生孩子的事,他们以为孩子还活着,趁蔡醒住院期间,先让唐玉儿去探知蔡老师的病房,不料又闹出掌盘事件。后来又到学校宿舍去向蔡醒逼要孩子,没有要上孩子,差点被抓住。到重庆蔡家也扑了一空。又使唐玉儿去向池素娥打听到月牙儿消息,听说月牙儿回了核桃树乡。所以他们 再到核桃树乡抢孩子,不料被当地抓住押送了回来。

无论他有多狡猾,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县里召开公审大会,处决了这对狗男女。

在临刑前,唐玉儿交待,说她还有十几斤黄金,愿意交给政府,要求政府能免她死罪。

法官斥责她说:“我们是人民政府的法院,不是旧社会的法律,你就是拿一座金山,也买不了你的命,因为你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罪人。”

于是唐玉儿致死拒不交待藏匿黄金的地点。从此这十几斤黄金到底在何处,成了一个迷。有人猜在芝包口,有人猜在得汉城,有人猜在高龙洞,还有人说被唐玉儿沉到高坑河底了。有人根据她俩被捉的地点来推测,认为黄金被埋在核桃树乡的荒野里的某个犄角旮旯处的可能性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