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幕后
万府的东大院深处,有一座形似飞燕的楼阁,金碧辉煌,气势凌人,威压滔天。
飞燕阁前有一个规模虽不甚大的湖泊,却在月光下,湖泊中的湖水泛起一缕缕诡异的红芒,但凡由此经过的人,除了深感惊奇之余,隐约的身体里好似有一丝气息,会被这诡异的红芒偷偷窃取。
只是这些被红芒窃取走一丝气息的人,身体上从未曾感到任何的不适,渐渐的大家都习以为常,以至于千万年来,从未有人当作一回事去介意,也无人放在心上。
隔着湖泊与阁楼之间是一条数丈宽敞道全部是碗口大的雨花石铺面,宛若是一条惊醒在夜色中的彩虹,随着湖泊顺延,加之在敞道两边悬满了数以百计的六角灯照耀下,越发显得五光十色,炫彩夺目。
当然这飞燕阁是整一座万府的禁区,明里暗中守护着飞燕阁的内侍高手不知有多少,总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还有一批批的卫侍兵甲时刻巡逻,若非有常之事非常之人,是很难越足半步。
因为这飞燕阁的主人便是怀源城城主万文韬,一个操权万里,统治千百万生民,生死予夺可仅凭己一念之间的王者,其寝阁自当亦是匠心独特,别具一格,雕梁画栋,飞檐倒卷,琉璃瓦盖顶,阁楼上下清一色用白玉精细雕砌,花岗石地面。
透过一排绣楹文窗,在不计其数的四角宫灯照耀下,可见寝阁内一扇琉璃屏后面,万文韬沉着脸坐于案矶旁一张极其宽大的太师椅上,正独思默想。
细细一算,万文韬如今已算是七旬余一之龄的老翁,虽然两鬓飞霜,沿着下颔生满了短须,其色也是苍苍,但他终归是武术世家出身,一身筋骨仍旧十分硬朗,古铜色的脸膛,满面飞金。
在他那张无可挑剔的面膛,一副与生俱来的威严,加上不经意间从身体内扩散出来一股强大的气场,越发令他变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这便是王者之范。
而在王者面前,纵使最亲近的人都不敢于他直面对视,更莫要说是其他的人,只有卑躬屈膝,低头折节的份儿。
正当万文韬忘记了时间,仍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沉浸于独思默想之中,一名年纪稍长两岁的老者,轻轻推开一扇偏门,快步走到他的身边,差不多三尺的距离才止住身体,当然能够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万文韬的人,其身份自然非同一般。
这个两鬓白发,容貌略显沧桑的老者,不是别人,他正是自幼就跟随在万文韬左右的冷风,两人不仅在一起成长,形影不离,还在争夺城主之位中,为了排除异己势力。
一个在明面上装出一副极具亲和的面孔,与世无争,慈眉善目,满口仁义道德,而一个却在暗中极力操弄血雨腥风,被其阴谋杀害的人不计其数,一个个的家族和家庭,因此落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结局。
两人一明一暗,相互配合的天衣无缝,更是把各种手段发挥的淋漓尽致,在冷风的眼里,所做的一切,只要能助自家爷登上城主之位,那么哪怕他的双手沾满鲜血,哪怕会终日被冤魂缠身,又哪怕他死后下到十八层地狱,他也在所不惜。
可以说万文韬能够成功坐上城主的位置,冷风居功至伟,功不可没,又加之冷风对自家爷心无二心,忠心耿耿,至今都被万文韬视作最为贴心的亲信。
也正因如此,冷风的地位之高,权力之大,在怀源城这片天地,除了万文韬以外几乎无人可及,甚至还远高过万家其余三院的家主。
此刻,冷风静静的站在三尺远,好一会,他眼看到自家的这位爷,竟然全神贯注的连有人走到身旁都浑然不觉,目中不禁露出一抹复杂,忍不住暗自轻叹一声,说道:“爷,已是三更天了。”
“三更了么,哦,这么快!”
万文韬像是被突然惊醒,猛地抬头看向身边的冷风时,明显露出一抹愕然。
“一整宿了,爷都始终将自己关在这间屋子里,是仍在为白天的事情烦恼?”
“哼,从老祖宗获道成尊后,开创出这一片天地以来,还从未有人胆敢窥窃我万家的万世基业!”
万文韬冷哼一声,脸上阴沉之色更重,目中立刻迸射出强烈的杀机。
“最近几年里,周家的人虽然在暗中东奔西走频繁活动,极力笼络各方势力,但终究只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掀不起惊天大浪,爷最要提防的当属西院那个家伙。”
万文韬目光一寒,冷冷道:“你说的是老十七万文卫的长孙,宗元?”
冷风点了一点头,说道:“我曾多次在暗中观察,此子城府极深,表面上和言善目,为人通达,实则却是一个心胸狭小,睚眦必报的伪君子,而且此子的行事手段也极为凶残歹毒,恕我直言,此子若是能与我们一条心,为我们所用还好一点,否则必是一祸患。”
万文韬仅管颔首不语,但冷风的话依旧令他震惊不已,这一点从他转头望向窗外时的那一瞬,从他的微微跳动的眼皮子,以及从身体上散出来的寒气,便足以说明,虽然同为万家的血脉子弟,可他毕竟有着自己的盘算。
万文韬没有说话,可冷风却心知肚明,很清楚自家的这位爷,此时此刻内心在想些什么,略作沉默后说道:“宗其少爷,自小便天资颖异,时至今日,宗其少爷的心境更是非常人所能及,绝对爷心目中最佳的人选,只是... 虽有经纬之力,却太过于仁义,处事不够凌厉,将来在面对西院那家伙时,必定会吃大亏。”
“嗯!”
万文韬从窗外收回目光,落到一窗台下的盆花上,口中喃喃说道:“总呆在屋子里面,再怎么细心呵护,也是经不起风吹日晒的,冷风,你找些机会,代我带他出去多历练历练,是时候让他经历几回血腥的事儿,做大事者可不许一味的宅心仁厚,多少该有点狠厉的心境。”
“嗯,爷您放心,我自当竭尽全力!”
冷风所言非虚,他虽倍感压力,但还是爽快的应承下来,一方面,他心知万文韬对自己这个孙子从小就寄予厚望,同时倾注不少心血。一方面,他对这位容貌俊美,睿智过人,能文能武的小少主也甚是喜爱,仅凭这两点,就足以让他像当初协助万文韬争夺城主之位一样,竭尽全力的去帮扶。
万文韬难得的露出一缕笑容,这也是他整一宿第一次欣慰的笑,因为他心里清楚,日后在冷风的协助下,自己那个被他寄予厚望的孙子,定有质的飞跃,定会迅速成长。
“最近其他两院有什么异常动静?”
“还是老样子,除了自命不凡猖獗嚣张,不可一世以外,就是满嘴的天马行空,要不就是纸醉金迷,逍遥快活,全都是些胸无大志的泛泛之辈,不足为虑。”
“还是要时时的监视,万不能掉以轻心,我们若是一旦走漏眼,可就要自毁长城,后悔莫及了,唉!倘若寻找一个贴心的人儿,就如同你我两人这样,寻一个能为其儿今后的路保驾护航,就更好了。”
冷风先是心口一震,后又感激的看了自家爷一眼,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险些忘了,爷,就在我赶过来之前,我们散布在各处的暗子送来一份密报,密报上说,有一个叫林泽的年轻小子,很了不得,居然凭借一己之力,并且还是赤手空拳,竟将周家的南海四剑客,打的两死一伤,剩下一个虽侥幸没有受伤,却已被生生的种下心魔,估计他这一辈子都要萎靡不振了。”
“还有这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么?”
万文韬从冷风的话语里听出言外之意,顿时眼前一亮,脸上立刻浮现出浓浓的兴趣之色。
“就在今晚,在城外的孤峰古刹,只是还不知道因为何事,马松居然不惜私下调用南海四剑客和自己的未婚妻周莹莹,在孤峰顶上设局,想要灭杀那林泽和武家公子武动二人。”
“马松设局想害死武动倒是不难理解,武家与马家本就是死对头。”
万文韬闻言后,神色波澜不惊,淡淡说道:“至于马松为何要把周莹莹充当一枚局中棋子,也很好解释,毕竟周武两家大家族曾经是世交,而这个周莹莹与那武动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马松要想成功把武动引入设计好的杀局中,周莹莹确实是一个不二的诱饵。”
说到一半,万文韬忍不住轻笑一声,才继续说道:“如此一来,武家必定将周家视为世仇,还让周莹莹彻底断了痴心妄想,虽心有万般不甘,也只好死乖乖的嫁入马家,死心塌地的跟随马松,嘿嘿,好一个一石三鸟,即杀了武动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又挑起周武两家的血仇,还可抱得美人归。”
冷风不由的淡淡一笑,说道:“计到是不失为一个妙计,局亦是一个好局,天时地利,只是马松遇到那林姓小子,赔了夫人又折兵,注定变成一个悲剧。”
“哦,怎么讲?”
万文韬有些诧异的看着冷风,目中的兴趣越发浓烈。
“根据暗自送来的信息介绍,那林姓小子不仅出乎意料的不简单,身手更是登峰造极深不可测,纵使南海四剑客联手布下剑阵,竟然都未能走过一招,嗯,不对,确切的说是一拳,仅仅是简单的一拳!”
“这个叫林泽的年轻人,是什么来历,哪里的人?怎么从来未曾听说过?”
冷风口中描述的这个叫林泽的人,应该年纪不大,怎么可能练就如此惊心动魄的身手?怎么越听越神乎其神,如同天人一样?
万文韬一面直觉脑府轰鸣,深感不可思议,一面渴望立刻就能见上一面。
“眼下只知晓这个林姓小子是最近一段时间里突然出现在此,是初来乍到。而且他一来就与武家走的十分亲近,还和武动结成异性兄弟,但他具体有什么背景,来此有何目的,目前尚不可知,不过我已分派了数对人马出去打探,不出所料的话,应该不日便可一一悉知。”
万文韬沉思片刻后,嘱咐道:“安排几个年纪相仿的得力暗子,去与他交好,并亲近他,方便了解更多的信息,最好能将他争取过来,但你必须告诫下去,不管此事成与不成,都不得强求,一切顺其自然,也不允许惊扰到他。”
“爷,大可放心,我自有分寸!”
“武家?武动,异性兄弟?冷风,你觉没觉得这个林泽,越来越有趣了。”
万文韬挑动了几下浓密的剑眉,神色古怪的嘿嘿狡笑出声,这一刻,仿佛连心情舒展了许多。
正当万文韬与冷风两人在飞燕阁内密聊之际,有一道青色身影从西大院的后门一闪而出,刹那就掠过数丈高的围墙。
不过这道青色身影在落下围墙,又窜入一片果园后,便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果园里抬头遥望东边那一座更加庞大,更加气势恢宏富丽堂皇的大院子,搓揉着双手,踌躇不定。
“嘿嘿,也不知美人儿,是否寂寞难眠,是否正在等我去宽慰!”
小片刻的踌躇,心中好似有了决定,与此同时,只见他双脚猛的一踏地面,立刻纵身而起,向着东大院的某一个宅子,犹如一道青色的闪电一般,飞掠过去,仅仅是几个纵身,便潜入东大院内,消失不见。
这道青色身影不是别人,正是从孤峰灰土土脸下来的马松。
原来马松回城后,心知事情重大,带着南海四剑客残余两人,忐忑不安的回到马家祖宅,便立刻向马家老爷子和家主马清逸,以及族中几个身份重要的长辈们,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不敢有任何隐瞒。
众人在听完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尤其是听到林泽天人一般的身手后,众人无不全身猛的一震,已经一百多岁高龄的马老爷子,神色尤为凝重。
经过一番商议,决定让马松连夜进一趟西大院,一则是不敢拖沓,需要第一时间向西大院的主子禀报,二则也是想探探西大院对此事,特别是对突然出现的林泽,有何反应。
毕竟此事不单单是武家与马家的矛盾,说到底就是西大院和东大院的权利之争。
无论是马家也好,还是武家也罢,其实两大家族的心里都十分清楚,明面上似乎只为争夺商圈,好为各自的家族带来更多利润,可暗中一个竭力支持西大院,一个拼死维护东大院。
正因如此,才使得两大家族互相较劲了数百年,依然不肯罢休。
马松对于面前的这一条巷道,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哪里会有暗哨,该如何可以顺利避过巡查,自然全都了如指掌。
只见他挨着墙脚,轻车熟路,动作敏捷,左转右绕也不会迷失,几乎是转眼的功夫,便到了他急切想要去的那一处宅院,也不敲门,直接就翻窗而入。
一对蝴蝶粉贝双灯,静静地燃着,沁着淡淡一片粉红光色,宽敞华丽的卧房,布置的极其雅致,尤其是临窗外的一溜菊花盆景,衬着轻轻换起薄如蝉翼的纱幔,让整一个卧房越发显得清雅高贵。
一扇琉璃画屏之后,平置一张尚不多见的长圆形珊瑚宝榻,精工细雕,衬着锦褥缎被,以及一抹同色的帷幔,彰显出雍容华贵,任谁都能一眼就看出,这间卧房的主人,身份地位一定非同小可。
马松前脚刚刚跨进房间,便有一股诱人的幽香,刹那扑鼻,强烈的诱惑着他那早已似火烧一般的心。
“妖精,嘿嘿,与其任你祸害天下人,不如只祸害我一个人好了。”
马松血脉贲涨,欲火高炽,目光如炬,似可直接融穿面前的一扇琉璃画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