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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一章 又听族弟说因果 两家合力开粥铺
嵇康回家把赵长发做生意的事,讲给曹莹听,曹莹惊叹不已!
忽然管家来报,族弟曹小波来拜望。
曹莹连忙起来,和嵇康一起出来见曹小波。
曹莹路上告诉嵇康,曹小波生得仪表堂堂,爱读书却不爱功名,好厮混但不胡来,只有一样嗜好让他上心:喝茶。无论是何种茶、无论贵贱,他都要想方设法弄来尝上一尝,一只花了百两纹银买来的紫砂小茶壶,整天就托在手上东游西逛,到哪儿也忘不了啜上一口。
但是父母年岁大了,眼见他整日不思功名不学农桑,唯以茶为念,不知苦劝了多少次,谁知曹小波总是振振有词地回答说:“喝茶是赏心雅事,怎能叫不务正业?再说,单单喝个茶难道还能喝光家产不成?”
谁知贫富向来不由人,不久曹小波的父母竟然双双病故,接着连年大旱,家里田产收成锐减,曹小波哪里懂得打理生计,任凭下人借机钻营,时间一长竟现破落的光景来。可他依旧痴恋着茶,没有银子买茶叶了就卖田产。忽然有一日,他发现喝不起茶了,原来不知不觉中竟把田产全卖光了,除了几间祖屋和一刻也不离身的茶壶外,他已别无他物了。
说着话,曹莹和嵇康走进客厅,与曹小波见礼。
曹莹命一旁伺候的家奴泡好茶来,曹小波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一包茶叶说:“姐姐喝我的茶叶吧,肯定比你家的好。”
曹莹也不多说,命家奴把茶叶拿出泡。
一会儿功夫,一壶茶端了上来,家奴给宾主三人斟茶。
嵇康端起杯子品了一口,果然清香无比,问:“小波,这茶从哪里来的?”
曹小波笑道:“前阵子,清明将至,我忽然想起南山顶上的几棵百年老茶树来,那绝好的茶叶以往都是流水一样花银子买来喝的,现如今是买不起了,只好亲自去采了来喝。
那天,我正一步一步走在山沟树林中,耳畔忽然听到若有若无的呻吟声。
我循着声音仔细查找,找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绑着扔在草丛间。
我连忙上前解开绳索,又撕了衣衫给他包了伤口。那人说他叫傅春林,也是来看老茶树的,不想被强盗盯上了,不仅抢了银两,还险些伤了性命。
我一看人命关天,二话不说,立即背了傅春林走出山沟,一路上直累得我汗如雨下气喘如牛,终于赶到了一处村里的药房。
药房里的郎中看了看傅春林的伤势说:“伤得不轻,要快速痊愈得用好药,给他用的药都很金贵,你要先付药钱。”说着伸出手来。
我一听,急得满脸通红,现在哪里还有银子,只得哀求郎中说:“您先给他上药,钱我去想想办法,一定给您补上。”
“哼,想办法?谁不知道你曹小波喝茶把家底都喝光了,哪里还有钱?不行,不付钱就不给药。”说罢那郎中理也不理我们,起身就准备走。
这下没了办法,我看傅春林已经疼得昏了过去,于是咬咬牙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样东西,正是那宝贝紫砂茶壶。这茶壶自我喝茶起,就没有离过身,最困难的时候,饭都没的吃,我都舍不得把茶壶卖出去,现在为了救人,我咬咬牙,把茶壶递上前去,说:“这总够你的药资了吧?”
郎中接过茶壶,仔细看了看,笑着点点头,这才给傅春林上药包扎好,又煎药内服。
傅春林在药房里养伤数日,我悉心照料。
五天后他已能下床走动,便要和我告辞。临分手时他说:“曹兄,大恩不言谢,不过小弟有一事相问,看曹兄不像是家道贫穷之人,为何沦落到这般田地?”
我听了,苦笑笑,说:“不瞒你说,我本来也颇有一些家产,只是全被我喝茶花光了,可就是这样我还是舍不下这一口。我可以三天不吃饭,不可一日无茶,否则我浑身无力像丢了魂似地。”
傅春林一听仰头大笑:“这可巧了,我就是经营茶叶的,汝州城里最大的茶庄就是我开的,茶庄字号‘暗香’,曹兄日后若想喝茶,尽管找我,保你喝个够。”
说完傅春林告辞走了,我的日子却越发凄凉起来,两个月后,唯一的祖屋也被我换成茶叶喝进了肚子里,当时穷得甭说喝茶,连个茶味也闻不到了!
我日子难过,不得已中想到了傅春林。
于是我兴冲冲地赶到离洛阳不远的汝州,找到傅春林的茶庄一看,嚯,果然好气派!黑底绿字的“暗香茶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字排开的铺面气势不凡,各样的名茶更是清香四溢,我禁不住心花怒放。
我上前请伙计通报,不一会儿,一个气度不凡的人走了出来,正是傅春林。
我兴冲冲地正要迎上去,却见傅春林板着脸,手略拱一拱,说:“来了?进来吧!”
这一声,我顿时像被浇了一盆冷水,心都凉透了,这傅春林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热情。
我讪讪地跟进去,却见傅春林拿出几锭银子,说:“本来早就想把银子送去了,只是冗事太多,就耽搁下来了;现在你自己来了正好,这点银子请收下,不要嫌少。”
我脸涨得通红,喃喃地说:“我不是来要回报的,不瞒傅兄,我今日投奔你没有他意,只是想讨口茶喝喝,至于银子,还是请傅兄收回去吧。”
傅春林一听痛快地说:“不就是茶叶吗?行啊,小茶庄别的没有,茶叶可有的是,像你这样的闲人,我还是养得起的。”说罢他拂袖而去,把我晾在一边。
我羞愧得只恨地上没条缝,但是身上实在没钱,只好先忍气吞声地住下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傅春林也不露面,店里都交给伙计打理。
开始时,我倒也过得自在,每天托了个新买的茶壶,爱喝什么茶便信手抓来泡;可是才过了十多天便觉得不对劲了,伙计们越来越给他脸色看,整天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
这日,我伸手又要抓茶叶时,一个伙计却拦了上来;只见那伙计板着脸说:“茶叶动不得,分量少了,东家可是要我赔的。“
我一笑,说:“无妨的,你就说是我喝的好了。”
谁知伙计却冷笑着说:“正是因为你,东家才要我赔的。”
我一听就呆了,就是脸皮再厚,这回也无论如何呆不下去了。
回到屋内我忿忿地收拾行李,走到门口正准备离开,傅春林却进来了。
我看见傅春林依旧板着一张脸,没好气地说:“以后你再也不用给我脸色看了,我这就走,遂你的意了吧?”
傅春林却叹口气,说:“曹兄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现在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所以这才得罪了曹兄,还请曹兄见谅。”
我听了,心头久已压着的火气顿时冒了出来,当下冷冷说道:“可是,你别忘了你的命是谁救的!我在你这儿打扰了十多天,咱们算是扯平了,告辞!”
傅春林一伸手拦住我,问:“敢问曹兄去哪里高就?”
我没好气地回答:“天下之大,难道独独饿死我不成?”
傅春林赔笑道:“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如果曹兄一时还找不到事做的话,我倒有一件事要劳烦曹兄。下江边上正好有一趟茶叶要运回来,如果曹兄肯为我跑一趟的话,工钱双倍算给你,怎么样?”
我本想立即拒绝,可转念一想,自己离去又能干什么?便回答说:“行,不过双倍工钱就不必了,我只要我该得的一份买茶喝,省得再看人脸色。”
第二天,我便领着船沿江而下,一上船我就命船老大收了帆,让船顺流慢淌,好让自己一边喝茶一边欣赏两岸风景;一路好茶好景,我好不自在。
过了好些日子,船才到了目的地,我当即付了银子购得了好茶叶,又继续慢悠悠地喝着新茶看回程风景。谁知来时一帆风顺,回头时老天却不遂人意了,竟然没头没脑地下起大雨来,这一下就是五天,直下得我叫苦连连,好容易等雨停了回到汝州,一验货,那茶叶已霉了一成多。
傅春林的脸色这回不再绿了,而是黑得发亮,他“劈哩啪啦”地打了一气算盘后一拱手说道:“恭喜曹兄,曹兄走这趟货没亏本,不过赚得不多,只赚了一杯茶的银子。”说着,又随手倒上一杯茶来,说,“这就是付你的工钱。”
我听了半晌不作声,忽然一咬牙、一发狠,一挥手把那杯昔日视如性命的茶泼了个精光。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窝在屋内,茶也没心思喝了。这时傅春林又找我去贩趟茶,我二话不说就上了船。
这回我不敢风雅了,上了船就催着快走,一路上那茶叶闻也不闻一下;收了茶之后不用说也是日夜兼程地往回赶,生怕又遇到风雨。
这一次,我心底倒不全是为了挣着工钱买好茶了,而是隐隐地想跟傅春林争口气:我姓曹的也不是一无是处!
谁知老天偏偏跟我曹小波过不去,这天茶船泊在沿途的岸边,早上醒来发现跟班的伙计不见了,更要命的是那伙计身上,还装着没花完的一半银票。
我放声大哭起来,这回亏本是肯定的了,顿时连跳江的念头都有了。
船老大凑过来神秘地说:“先生回去,傅老板这一关可不好过啊,依我看,我和先生不如把这一船茶叶私分了,然后来个远走高飞,你我二一添作五,怎么样?我知道先生爱喝茶,这些茶叶只怕先生喝上个几年也喝不完,既喝个痛快,又不用看人脸色,如何?”
我听了慢慢抬起头来,原本呆滞的眼里竟射出一丝寒光,厉声喝道:“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虽然无用,可绝不是个猪狗不如的小人,你快给我起帆去!想动这茶叶的主意,你先杀了我!”
那船老大一听不敢再多言,只好嘟囔了几句,起锚扬帆奔汝州城而去。
不多日船靠了码头,我郁闷地交了茶叶,然后直奔茶庄去,心里打定主意,这回是任凭傅春林处置了。
谁知进了茶庄,我却发现不对劲,那些伙计们见了自己,一改往日倨傲的神情,神色恭敬。
一个伙计弯腰说:“曹爷,东家急等你哩,你再回来迟了,就见不着东家了!”
我吓了一大跳,赶忙进了屋,却见傅春林躺在床上,形容枯槁,那眼窝都陷进去老深,脸却越发黑了。
我先是一惊,转而一阵心痛,抢步上前问道:“傅兄,几日不见,你怎么病成这样了?”
傅春林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握住我的手,笑着说:“总算熬到曹兄回来了!实际上我早就病了,往日给你看的脸色不全是装的,一多半倒是病出来的。”
说着,他吃力地转过脸对站在屋内的众伙计道,“我死后,曹兄就是你们的新东家,你们得像往日对我一样对待他。”他又握紧了我的手,说,“他们都是跟我多年的老伙计,绝对忠心耿耿。”
我心中大惊,这事太突然了!
忽又看到那携款外逃的伙计及船老大也进来了,脸上满是悲伤。
却听傅春林又说:“自从那日曹兄救了我,我就知道曹兄为人正直、重情重义;我知道自己患了不治之症,又无后人,当下有了把这茶庄送给曹兄的念头。只是曹兄为人散漫,不善经营,加之嗜茶如命不知生计艰难,于是我便三次折磨曹兄:第一次,你刚来时我故意冷淡你,你除了窘迫,并没有大怒,为人确实宽厚;第二次,我明知下江将有暴雨,却仍叫你运茶,导致茶叶受霉,我这样让你受挫折,就是让你切身体会到经商的艰难;第三次,我故意派人偷走银票,并让船老大用言语引诱你,你却坚如磐石不为所动,这节操一关算是过了。曹兄没有让我失望,我没看错人,从今以后,这暗香茶庄就是曹兄的了,万望曹兄好好待之。”
我如梦方醒,喉头哽咽,看着傅春林说不出话来。
又见傅春林从怀里颤巍巍地拿出一样东西,正是那只自己曾视之如命的紫砂茶壶。傅春林说:“我早就把这只茶壶赎回来了,现在还给兄长,我忘不了兄长的救命之恩,兄长也勿忘了我啊!”
嵇康和曹莹听了半天明白过来了,曹小波是遭逢奇遇,成了茶庄老板了!
曹莹叹息道:“小波,你经此一事,成熟多了。你原先游手好闲,只知道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不知谋生的艰辛。好在你心地善良,救了人命,恰好他是个茶庄老板。他后来身患重病,恰好你去找他,他考验你一番,把家产全托付给你了。”
曹小波点点头说:“曹莹姐姐、嵇康姐夫,我现在手上有钱了,日子好过了,我想在你府前搭个棚子,施舍茶水,你们意下如何?”
曹莹笑道:“你还是公子哥的做法,穷人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饿着肚子谁有心思品茶?你施舍茶水,不如施粥!”
曹小波沉吟道:“施粥固然是件大功德,只是要买许多米,还要做些馒头包子,还要准备小菜,需要人手,也需要很多钱。”
嵇康笑道:“我们两家合伙,共同出钱!我家里家奴多,人手够用了,你出一份钱就行了!”
曹小波大喜,立刻站起来说:“姐姐姐夫,我这就回去取钱,先拿一百两来,花完再给。”
曹小波果然没有食言,很快送来了一百两银子。
曹小波刚刚要走,忽然沛穆王曹林来了,笑问:“小波呀,好久不见你了,去哪里鬼混了?”
曹小波连忙跪下磕头,给曹爷爷讲了一遍往事。
曹林笑道:“你有这份好心,也难为你了。剩下的钱全由本王出,明天开始就施粥,也为我家曹莹丫头肚子里的孩儿祈福!”
曹莹脸一红说:“爷爷,你都知道了?孙女正准备去禀报你呢。”
曹林哈哈大笑,说:“曹莹丫头,自从你怀孕后,去过我府中几趟?女大不中留啊!爷爷听说你有喜了,特地来看看你,缺什么吃的用的,尽管派人去我府里取!我又带来了一万两银票,你先花着!”
曹莹一听,喜笑颜开,上去依偎着曹林说:“还是爷爷疼我,这银票我先收下了,一边施粥,一边给您老人家祈福。对了,我爹爹都好久不来看我了,他忙些什么?”
曹林看了看旁边有人,欲言又止。
曹小波识相地说:“爷爷我先告辞了,你们聊。”
沛穆王曹林等曹小波走了,压低嗓门说:“你爹爹曹纬,看不惯司马氏擅权,联合了几个宗室的老王爷、皇帝曹芳的族中兄弟,正商量着联手奏本,弹劾司马懿父子三人!此事干系重大,在我府中闭门密议,任何人不许出去!我来你府中就是故意露面,让司马懿察觉不到我们曹府里有人在密议。我转一圈就走了,施粥的事情你们安排,过几天我再来看曹莹。”
曹莹笑呵呵地挽着爷爷曹林的手,一直送到大门外面几百米。
曹莹回到家中,把银子兑付给管家,命他筹办施粥的一应事宜,随后觉得困倦,去房中小睡。
嵇康跟着进房,想陪曹莹一会;谁知刚刚进房门,就见丫鬟捧着自己的铺盖出去了。
嵇康坐到床边,问曹莹:“怎么把我的铺盖抱走了?撵夫君出去?”
曹莹转过身来,笑道:“夫君,为了孩子,你就克制一下,睡一段时间客房。”
说完曹莹倦意袭来,很快沉沉睡去。
嵇康无可奈何,只得出来,去书房找书看。
曹莹沉沉睡去,忽然觉得自己来到一座大花园中,景致十分清雅,花木繁茂,许多花都没见过。
曹莹喜悦地在花园里徜徉,猛然花丛中窜出两只动物,前面是一头梅花鹿在逃,后面有条骏马在追赶。
曹莹急忙避让,谁知那梅花鹿一直跑到自己面前,喊了一声:“娘”。
曹莹一惊,猛然惊醒,原来是一个梦。
曹莹起来,一路寻到书房,对嵇康说:“夫君,我刚才梦见一个梅花鹿,似乎还是母的,喊我娘,会不会咱们第一胎生个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