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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南一浩的观察日记
身上的束缚力松动了一些,余快感觉呼吸畅快了不少,他虚弱的呼了口气。晌午的太阳无比辉煌壮丽,让人即使闭了双眼也能看到一片暖红。
腰间传来滋滋的声音,余快心中一紧,他睁开眼,正看到自己腰间的“杀人”与“青黄”被无形之力一寸寸拔出刀鞘。这无疑是余快心底最恐惧的事情,两把名刀,无论哪一把离开自己超过了两丈的距离,他的这条命也就算是交代了。
两把名刀离鞘,悬浮在余快的面前,一把猩红如血,一把青黄相间,“杀人”的握柄雕有一颗鬼头,“青黄”的握柄形状近于麦穗,两刀在空中缓缓调转着角度,最后,两把名刀的刀锋同时对准了余快,噗噗两声,“杀人”与“青黄”先后插进了余快两根锁骨之下的胸膛中,刀没至柄,长长的刀身贯穿琵琶骨,笔直如标枪的插在背上。“青黄”的刀身上挂不住血滴,猩红血迹从如镜般光滑的刀背上掠过,不留下半点痕迹。“杀人”却异常渴血,小溪一般的血水在刀面上流淌,顷刻之间便被吸附得涓滴不剩。
身上的束缚力突然完全消失,余快的身体开始从高空中跌落,映着呼啸的朔风,他断了骨头的四肢就像风中的纸片一样猎猎飘摇。
轰!
余快的身躯摔在土楼上,屋顶崩塌了一片,整个人就被掩埋在二层楼的废墟里。
胡人抬头看着从二楼地板上透出来的两个刀尖,滴滴答答的血珠从青黄相间的刀锋上滑落,啪嗒啪嗒落在一层大厅的地面上。
“杰克,今天见了你,我还是很欣喜的。”胡人对着二层楼的那个大洞平淡说道。
楼上的余快从废墟中晃了晃头,勉强将遮住脸的瓦片甩向一边,他张开嘴,虚弱嘶哑的说道:“你开心就好!”
“告辞了!”
“不送!”
胡人掸了下白袍上缀着金线的袖子,施施然转身离开了土楼。
南过此时仍站在楼前的空地上发愣,嘴巴张得能直接送进去两个鸡蛋,尽管不想承认,但在南过的心里,一直都将余快当成了自己所崇拜的一个偶像,他强大,真实,浑身的烟火气,毛病也不少,可他正是南过想努力变成的那种人,可如今他却被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在狗场所有男男女女的眼前,他的面子不仅被人狠狠摔在地上,还被踩得粉碎。
南过的心有些绞痛,他仿佛觉得自己刚刚已经死了一次,偶像的幻灭往往都会生出仇恨,仇恨的对象,不是曾经的偶像本身,就是摧毁了偶像的那个人。
胡人负着两手大步走过,从始至终也没有正眼去看南过的打算,于他而言,似南过这种卑微的小人物当真不值一哂。
“你站住!”南过抑制不住满腔的怒火,他捏紧拳头,朝着胡人的背影高声吼道。
胡人如若未闻,依旧昂首阔步的向前行去。
南过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他挥起右手,准备释放出一团元素火焰来焚烧这个背坛的古怪胡人,可是右手刚刚挥舞起来,却像是被某种无形之力牢牢束缚,随着嘎巴嘎巴一连串的筋骨碎响,右手上五根指头依次被反折向手背之后。其实放出火焰并不需要特定的手势来辅助,挥手或是弹指的动作只是为了加重心理暗示,让魔法师诱导着元素火焰更有力更精准的攻向目标而已,但相应的,若是这个挥手的动作被打断,魔法师会下意识觉得自己的魔法也已经被打断,魔法元素因念而动,魔法师自以为魔法元素不再流动了,魔法元素便真的停流了。
南过看着自己反折的五指,还未及作出反应,他便被一股不可抗拒的无形之力捏住了头,急速的向着地面撞去,砰地一声巨响,南过以头抢地,整张脸带着大半个脑袋嵌入地面之下。
南过感觉自己的脖子好像断了,他吃力的从地上爬起,缓缓抬起头来,模糊的视野之中,那个胡人渐行渐远。
若是能与他近身交战就好了,这种能力神秘而强大的人,往往身体就是他们最大的弱点。南过一边站起身来,一边在心中想道。
胡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先是在南过四周打望了一圈,然后才有些疑惑的看着南过的脸。
南过此时的脸上狼狈不堪,有血有泪有鼻涕,还沾了不少泥。
“你的锤子在哪儿?”胡人盯着南过问道。
被对方没头没脑问了这么一句,南过一下就傻了,南过犯傻时的面目表情真的很明显,旁人一看就能知道他傻得有多么深沉。
胡人皱皱眉,再次问道:“你刚刚不是在想,如果能欺身而上,便一锤砸断我的双腿吗?你哪里来的锤子?”
南过这下就更傻了,掏出锤子去砸胡人的双腿,确实是他刚刚所构思的一种进攻方案,但问题是,胡人怎么可能知道他脑子里的想法。南过有个好习惯,就是每当他遇到严重超出自己理解范围的事情时,头脑中就会像烧断了保险丝一样开始犯傻,直到他犯够了傻才能进行下一步的思考。
看着南过的模样,胡人算是对他的智商有了个初步认识,进而对自己跟一个傻子较真儿的举动表示羞愧。
当南过回过神来的时候,胡人早已不知所踪,南过伸手抹了把脸,五根反折的指头上传来钻心的疼。
“疼屎老娘了!”南过咬着下唇,面目扭曲的怒喊道。
无意中的一撇,南过发现有几个人躲在不远不近的街角墙头之后,瞪着一双双发亮的眼睛朝北门土楼这边窥探,那些目光让南过感到很熟悉,当初余快被西门和东门联手谋害的时候,狗场中所有人看向北门时便都是这样的眼神。
看来,风向又要变了。
南过推门走进土楼,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手脚完好的余快正坐在残破的太师椅上抽着烟。冬日的阳光从贯穿了两层楼的巨大空洞里播撒下来,将抽烟的余快映照得十分灿烂,余快浑身血污,脸颊上干涸的血迹将皮肤绷出许多褶皱,头发被血水与汗水凝固得如同刺猬一般。
南过站在门口不知所措,余快自顾吧嗒吧嗒的抽着雪茄,两个人相向着静默无声,谁都不发一语。
“吃饭了!”
大鹫端着两盘菜从后院走进来,微笑着将盘子摆上了颤颤巍巍的餐桌。
“小南过,午饭吃了吗?”
“没呢!”
“先去洗洗脸,再来尝尝我的手艺!”
“其实我吃过了!”
南过看着桌上那两盘鼻涕一样的东西,内心有些抗拒,可他觉得若是现在离开土楼的话似乎有些不妥,于是决定先去后院洗手。在经过大鹫身边时,一道猝不及防的中级治疗魔法打过来,南过只觉得身体上一阵酥酥麻麻,神圣系魔法所独有的光气散尽,南过感到通体舒泰,就连断折的五指也复归了原位,只不过创伤处的肿胀与疼痛也并不是完全消失,只是相对减弱而已。
“多谢!”南过有些愣怔的对大鹫说道。
“真懂礼貌!”大鹫眉开眼笑,一手用老头乐挠着后背,另一手便伸过来准备摸摸南过的头顶。
南过一阵恶寒,连蹿带蹦的躲开老远。
跑到后院从水缸中舀了盆凉水,南过三两下洗净了脸,将身上的尘土泥灰略作打扫,从新戴上临时眼罩之后便走回了前厅。余快此时仍旧坐在那片阳光里,沉默的抽着雪茄,南过走上前去,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有几句安慰勉力的话在南过心里打着转,却几次三番也没能说出口。
大鹫坐在餐桌前单手托腮,她看着阳光里静谧无声的两人,一时竟出了神。
余快的雪茄再次抽到烫手,连着嘬了几口之后便放在地上彻底碾灭,他就像做完了一整天农活的农夫一样,长长的抻了个懒腰,同时又大大的打了个呵欠,吸气之持久,仿佛要将屋子里所有的气都吸光似的。这个呵欠打下来,他脸上那些干涸的血迹也都开始崩裂脱落,一个斜眉歪眼的笑容渐渐出现,这一刻,他看上去恍若浴火的凤凰般涅槃重生。
“造孽呀,房子又破了,找人来修的话,没个十天八天的绝对修不好啊!”余快竟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看着头顶那个巨大破洞。
“所以呢?”南过万分不解的试探着问道。
“这房子要重修,修起来的话,我和大鹫没地方住,就只好去小辛的院子凑合几天了!”余快大笑着,言语之间颇有几分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架势。
“所以呢?”南过黑着脸继续追问道。
“晚上告诉你家那个谁多做点饭,我跟大鹫到了饭点儿就过去!”余快一脸兴奋的浑身颤抖。
南过撸起袖子,满脸怒其不争的说道:“余老师,咱要点脸行吗?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晚饭,刚刚你被人打得跟孙子似的,怎么就记吃不记打呢!”
“世上比我厉害的人多了,难道我每挨一顿揍就得切腹自尽以谢天下吗?”
南过被这句话给问住了,猛的一下也找不出理由来反驳他,只能降低了声调说道:“那你也不能表现得这么喜庆啊,至少也该流露出一点愤恨不甘的神态来吧,这么没皮没脸,你在狗场中的威望肯定跌破发行价了。”
余快有些啼笑皆非的看着他,从衣袋里拿出又一根血迹斑斑的雪茄烟来,他一边掀开衣领抓了抓脖子,一边斜着眉毛对南过说道:“鳖孙,你记住,偶像包袱是会害死人的。很多时候,你不能在乎自己狼狈凄惨的一面是否会被人看到,想要面子好看,脸上有光彩,那是需要自己凭本事去挣的,而不是依靠遮丑的方式来掩盖自己无能的本质。今天的我,确实被人打脸了,整张脸被人狠狠摔在地上,捡都捡不起来。可这也算不得什么事情,因为在不久的将来,我有机会在狗场所有人的面前将这位胡先生活活打死。”
“你说这话,不是在强撑门面吧。”南过有些鄙夷的看着他。
余快用指头在皮靴上擦出一缕火苗,点着雪茄后十分陶醉的抽了一口,然后吐掉吃进嘴里的两根烟丝说道:“和你不同,我不是死要面子的那种人,我不在乎被人打得灰头土脸,毕竟只要人还活着,就总有机会翻身。至于你说的威望,就算我的威望再低,狗场里又有谁敢来招惹我?”
南过习惯性的撇撇嘴,也捡了张还不算太破的椅子在余快身边坐下,喀嚓一声裂响,椅子的靠背段成两截。
“那个背着两个坛子的人究竟是谁?”南过使劲晃了晃身下的椅子,以此来检测椅子的坚固程度。
“他叫祁勒咖察尔,出身大漠,骦茈藩王府的首席供奉。据说,他曾经是大漠圣神教的第一护法,后来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脱离了圣神教,被安乐王几次三番亲身求肯才来了厉国。”
“他的坛子里面装着什么?”
“我也想知道啊,那是他最大的秘密,应该也是他强大能力的来源。用排除法来猜的话,首先可以排除泡菜。”
南过翻了个白眼,继续问道:“我不是很明白,你都被他打得飞上天了,为什么丝毫也不反抗。”
余快掸了掸烟灰,无奈的说道:“没办法呀,他能预测到我所有的进攻方式,就像开了天眼一样。不过这其实也没什么,从前在西伯,有预测能力的人也曾被我杀过不少,即使那些人预测得如何清晰明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不值一提。可是这个胡先生之所以这么能类不轻这么牛掰,就是他不光能预测到别人的攻击招数,还拥有能够化解那些攻击的绝对实力。他的那股力量无影无形且攻防一体,覆盖半径之广简直丧心病狂,半年前那次与他交手,我曾用空间标尺折叠瞬间逃出两千码,可他还是能在相隔两座大山的情况下轻易捉住我,老实说,那是我这辈子最绝望的一战,就连当初面对圣罗斯道时我都不曾那样绝望过,我使尽平生所学也奈何不得他,更可怕的是想逃都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