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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因果到头总非人
“余快,余杜白,姓余名快表字杜白,我记得你原来不是叫杰克吗?杰克•沃尔曼!”背坛胡人笑容玩味的问道。
“入乡随俗嘛,你也不习惯一群中土人叫你祁勒咖察尔对不对,发音不准咬字不清,听着就像是被人骂了似的!”
“说的也是,他们都叫我胡先生,叫了这么多年,我也听习惯了。”
余快深深抽了口烟,雪茄前端的火焰滋滋的燃烧着,整支雪茄以肉眼可辨的速度一点点缩短,余快觉得有些烫手了,便紧嘬两口,然后将烟蒂碾灭在装烟灰的盘子里。
“喝杯茶吗?”余快拿起温热的茶壶,斟出了两杯温吞茶水,抬手在眼眶上抓了抓痒说道:“你能不能先坐下,站着不累吗?”
背坛胡人用拇指左右抹了两下自己的卷翘胡须,轻笑着说道:“听说你这半年在狗场不怎么安分那。”
余快斜眉歪眼的咧咧嘴,“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这一看就是有人在恶意造谣,企图破坏你我之间伟大的革命友谊,你好意思上这种粗制滥造的当吗?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素来安分守己沉稳低调,而且还心地善良勤劳朴实,想我这样老实本分的大好青年都有人造谣构陷,可想而知这个狗场中的人心有多么黑暗。当然了,其实绝大多数的同志都还是很好的,只不过总有那么一小撮人,千方百计的拖大家后腿,妨碍别人积极进步。”
背坛胡人眉眼带笑,漫不经心的朝前方迈出一步,余快全身绷紧,两只手飞快握住了腰间的“杀人”与“青黄”。胡人眉梢一挑,继续向前迈出一步,余快的战意在顷刻之间攀升到了顶点,可却马上又像个被刺破的皮球一般塌下了腰,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杀机瞬间敛没。
“什么安分不安分,你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闲的!”余快嘟囔着说道,“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就说你狠狠教训了我一顿,半个月内我不出门,让别人以为我被揍得鼻青脸肿没法见人,你想要的效果轻松达成,我们也不必互相伤害,友谊的小船漂洋过海乘风破浪,我觉得这主意不错,你也省心省力。”
胡人笑容灿烂,可脚下却再次迈出了一步。
“老胡啊,做人呢,开心最重要了。不知你在某个孤独的夜晚仰望星空时,有没有认真的问过自己,这些年过得是否真正开心。”
“将你这种扎手的角色打得趴在地上哭,那就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低级趣味!人活着也不能只为了自己开心对不对,像你这样的人物,怎么也该有点更高层次的追求,一位擅长爬墙的少年英雄曾说过,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难道你不觉得维护世界和平比凌辱我更有意义吗?”
“继续努力,我马上就要被你说服了!”
“你饿不饿,我煮碗面给你吃?”
“怎么,放弃了吗?”
“发生这种事呢,大家都不想的!”
“一直傻站在门外那人是谁?”胡人话锋一转,褐色的双眸突然看向了楼门。
“不行,不可以?”余快哭丧着脸伸手阻拦状说道,“那是我多年的之交好友,义结金兰的好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他和你我之间的恩怨无关,你让他走,不要伤害他,你怎样对我都没有关系,但你若是敢伤害他,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胡人看着他做作的表演,然后转身走向了正门。
“老胡啊!”余快滋的一声在皮靴上划着了一根红头火柴,然后以顺时针方向点燃了嘴里咬着的第二根雪茄,美滋滋抽了一口之后对着胡人说道,“和你过招,你能预知到我所有的进攻方式,所以我打不过你,但加上门外的那个,以及后院的那个,你就疲于应对了,或许会被我们耗得累成狗也说不定。”
余快将火柴包啪嗒一下扔在桌上,然后用夹着雪茄的手挠了挠额头,盯着自己搭在桌面上的靴子说道:“老胡啊,你想过没有,我是你的手下败将,被你打得再惨也不见得有多么丢人,谁让你是‘镇钟州’的大能之士呢。可若你十分不幸的发挥失误,而我和两个小弟发挥超常,反过来把你给揍了呢?别说将你击败,哪怕只是和你战个平手,你藩王府胡先生的招牌可就算砸了。”
胡人眸光闪烁,仿佛看穿了余快心底最深处的想法。
“你一直将话题引向门外那个小子,表面上似是在诱使我抢先除去他,实际上又像是在故布疑阵的回护他,可我怎么感觉,你更心疼的反倒是你这座房子呢?打我进门起你便开始跟我天马行空的胡诌八扯,生怕我一个动念毁了你这寒酸的小楼。”
听到这话,余快表情真诚的说了两个字,真诚之中却又带了点苦涩的味道。
“呵呵!”
胡人用拇指左右抹了下卷翘的胡须,他看着余快手中的雪茄说道:“把你那东西给我一支尝尝。”
余快斜着眼睛看了看他,也不答话,却缓缓的再次将手搭在了“杀人”的鬼头握柄上。
“蠢得像头骆驼!”
胡人摇摇头,他背上的一只坛子轻颤了下,大厅中吹起一阵疾风,下一刻,余快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身体便悬浮在了半空中,就像被一条无形无质的巨蟒缠绕住了一般,余快两脚乱蹬,而两只手臂却牢牢的并拢在身躯两侧,丝毫也不能动弹。
余快身周的桌椅茶具在顷刻之间被疾风绞得粉碎,细小的碎屑随着疾风飘舞,显化出种种诡异莫测的图案。余快为自己施加了两个炼体魔法,以魔兽般的力量在无形束缚中挣扎,然而却丝毫没有效果,他的双臂仍旧死死的并拢着,没有半分松脱开的征兆。
“蠢得真像头骆驼!”
胡人微笑着扬起手,半空中的余快仿若纸片般的飘到他的面前,胡人掀开余快穿着的棉袍,从内衬的衣袋中摸出了一支雪茄来,咬在嘴里,接着他又从地上捡起一根红头火柴,在余快的额头上滋的一声擦燃,点着雪茄之后,他吧嗒吧嗒抽了两口,十分惬意的将烟雾喷在余快脸上。
“这滋味,也不怎么样啊!”胡人舔着嘴唇说道。
“娘勒个脚,要打咱们去外面!”余快头上青筋暴跳,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胡人将手中即将燃尽的火柴弹在余快脸上,然后用力的抽着雪茄,再度将烟喷到余快的脸上。余快凝视着胡人的脸,眼神就像一头中了箭的猛虎,而胡人却微笑着抬起手来,屈指弹在余快的眉心,啪的一下格外响亮。
“杰克,为什么我现在能够接触到你。”胡人面若平湖的问道。
余快闻听此言,两个眼瞳瞬间收缩成针孔大小,似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胡人抽了最后一口烟,然后便将雪茄在掌心中揉成齑粉,他盯视着余快的神色,信手打出一记响指。
余快的胸口和肚腹在刹那之间出现了两个贯穿身体的血洞,口鼻中呛出血来,他的全身开始抽搐,两条腿打着摆子,整个人似乎被抽走了大半的生机。
“你护身的蓝色血液去哪儿了?那些层出不穷的魔法防护呢?半年不见,你非但没有长进,反倒越来越不像话了!”胡人的面色变得冷冽起来,他注视着余快灰败的脸,高声厉喝道,“你可知我现在有多失望吗?”
余快的身体上又出现了五个血淋淋的窟窿,他噗的一下喷出血来,脖子似乎再也受不住力,让头颅一点点的垂了下去。
后院灶房的剁菜声还是那么响亮,楼前空地上的南过也仍旧傻站在那里,好像厅中所发生的一切都与外界隔绝开了一般,就算余快被虐杀在这里也没有任何人会在意。
“杰克,难道你觉得只要自己不还手我便会放过你吗?”胡人阴森的说道。
余快拼尽力气呼吸了一下,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再如何反抗也敌不过你,反而会让你施展出浑身解数来打个痛快,可既然我动不动手都要挨打,又凭什么让你痛快!”
胡人抹了下胡须,笑着说道:“这话也有些道理,只不过,无论你是否反击回来,打你的感觉终究与打别人大有不同,这就好比是摔瓷器一样,我摔一个粗瓷茶杯,和摔一个隆东官窑的釉彩供瓷,两者能带给我的愉悦程度肯定是不同的,不管这件供瓷会不会反抗,它的价钱就摆在这里,我砸了它,照样心里舒服。”
余快艰难的挤出一丝笑意,声音微弱的说道:“你心里究竟舒不舒服,如鱼饮水,冷暖自知,这么细致的和我解释摔茶杯做什么,是否愉悦那是你自己的事,有必要和我讲这么清楚吗?”
胡人一脸轻松的摇了摇头,然后抬手用拇指抹了下余快嘴角的血渍,淡淡说道:“你究竟在打算什么?你知道我不想杀你,也不能杀你,狗场被你祸害成现在这般模样,杀掉你,无异于阉割了那群废物最后的一点斗志,所以你必须像条落水狗一样让他们看到。既然你也明白自己性命无虞,为什么不迎合着我反抗两下呢?”
“呵呵!”
胡人略一皱眉,悬在半空的余快突然被一股巨力飞速托起,将他的身体笔直撞向大厅屋顶,其实在这一个瞬间里,余快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比如召唤出魔法盾,比如施展中级驱散,比如完成一次以上的空间标尺折叠,但他什么也没做,只要他动了防守反击的心思,胡人便会毫不留手的来杀他。这并非出于仇恨和嗜杀,胡人只是见猎心喜而已,他会觉得若是自己不留余地的施展杀手,余快在危急之下便只得全力应对,从而压榨出他的全部战力,如此一来,胡人便能和余快酣畅淋漓的战个天翻地覆。
可今天余快却跟胡人来了一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戏码,他不但没有回击,甚至放弃了任何防护,这就让胡人投鼠忌器了,余快有怎样的本事胡人心里清楚,但余快的身体究竟有多结实,胡人心里就没底了,据说,西方大陆上的魔法师,体质一个赛着一个的孱弱,这就让胡人每次朝他下手的时候,暗中都要捏上一把汗。
余快一瞬不瞬的凝视着胡人的双眼,然后身体被砸进大厅的屋顶,洞穿了二层楼的地板之后继续向上,直至撞破二楼的屋顶来到室外,余快被那股无形之力托举到了半个卑塔的高度,停滞在半空中,寒冷的北风掠过,他觉得身上的每道伤口里都像是被人撒了把盐。
余快低下头,遥遥看到了在后院平静切着菜的大鹫,也看到了土楼前一脸震惊向上张望的南过。余快虚弱的笑笑,那两人都很听话啊,大鹫不帮忙,是知道他今天还死不了,南过始终也没有出手帮忙,是因为他察觉到南过接近土楼的时候,便用魔法波动在自己头顶上写出了一句斯帝兰语:下载中,请稍后。
现在想想,原来那家伙已经能看到魔法波动了啊!也或者,他还是看不见,只是单纯被胡人散发出的威压给吓傻了。
想到这里,余快一阵呵呵大笑,看来当初教会南过斯帝兰通用语真是白费力气了。
突然之间,余快的身体上出现了数十个血淋淋的窟窿,身上的束缚力骤然一紧,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一颗即将被人捏爆的葡萄。啪的一声,余快发觉自己大半的骨头被同时折断,身体上大小不一的诸多伤口里开始向外飚射血液。
天空中下起了一场血雨,鲜红得令人窒息。
“啊……啊……啊!”
余快悲凄的嘶吼起来,就像一头濒死的野兽。这一刻,狗场中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仰头观望,那个曾经像神明一样光芒万丈的男人,如今就以这种最最凄然惨淡的方式被驱逐下了神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