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零六章 寻宝藏各凭缘分 听故事半夜惊魂

嵇康告别了青年男子，一路登山，寻访王烈。

这山非常之高，山路上时有野兔、麋鹿出没，却不见猛兽，花木扶苏，清香阵阵，是块福地。

嵇康走了一阵，又遇到一个猎户，肩上扛着一只獐子，手中提着两只狐狸，下山而来。

嵇康闪在一旁让路，猎户口中称谢，走不多远，停下来歇息。

嵇康看了猎户几眼，忽然折身返回，拱手道：“猎者，你猎杀的动物怎么都老弱不堪？”

猎户笑道：“山顶住着位老神仙，常劝我们戒杀；可我们以此谋生，不杀没饭吃。老神仙就劝我们少杀，遇到怀孕的不杀、年幼力盛的不杀，我们只好杀些老弱病残的动物卖钱过活。”

嵇康心里一动，问：“你说的老神仙是住在山顶的那位吧？为什么叫他老神仙？”

猎户说：“老神仙为人善良，常劝我们行善，平时遇到穷苦人，施舍钱财、药物，岁数不小了，走起山路比我们还快！当地人都喊他老神仙，真名却很少有人知道。”

嵇康饶有兴趣地问：“老神仙还有些什么事迹？”

猎户说：“前山几乎没有猛兽，后山多狼；有一次老猎人刘大叔在后山打死了一只狼王，回家之后就觉得不对劲，眼睛老是发绿，口中发出狼嚎，还爱吃生肉！家里人吓坏了，带他下山进城看了许多名医，都不见好转！后来老神仙听说了这事，主动去刘大叔家里，烧化了一道符咒，然后把烧出的灰掺和在水里给刘大叔喝了，病立刻就好了！”

嵇康点点头，告辞了猎户，逶迤登山。

眼看快到了山顶，忽然旁边树林里窜出一只白鹿，一瘸一拐地向山顶跑去，对嵇康视若无睹。

嵇康定睛一看，白鹿后腿上插着一支箭，所以走起来一瘸一拐。

嵇康反正要去山顶，就一路紧跟，看那白鹿到底去哪里。

一路登山，嵇康看见山顶有一座草庐，依傍山壁而建，占地还不小。

白鹿竟然跪倒在草庐外面，呦呦叫了起来。

功夫不大，草庐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满头银发、满面红光的老人笑呵呵地走出来，手上拿着一把草药，笑呵呵地对白鹿说：“又不小心中箭啦？”

说完老者把草药塞进口里一通嚼，蹲下来用三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拔出箭支，随手撕下一块衣角，把口中嚼烂的草药敷在伤口上，绑上布条。

白鹿一动也不动，跪伏着任由老人摆布。

嵇康看了十分感动，传说王烈仁义，如今亲眼看到了，

嵇康快步上前，躬身一礼：“王老先生，学生嵇康拜见。”

王烈毫无架子，连忙站起来扶住下拜的嵇康，说：“阁下就是竹林七贤的嵇康？久仰久仰，无须多礼，请草庐里叙话。”

嵇康欣然跟着王烈进屋，屋外那只白鹿也不走，跪伏在那里啃着口边的青草。

王烈却与那隐士孙登不同，非常和蔼可亲，亲自斟了一杯松子茶给嵇康，二人坐在树桩做的凳子上说话。

嵇康赞扬了一番王烈的经历，说：“老先生德高望重，素来与人为善，救助无数生灵，在下嵇康，特来请益。”

王烈听了眼睛一亮，说：“你就是竹林七贤的嵇康？我也听说过你的事迹，当代清流，法力高强，相助洛阳县尊王广破过不少奇案，造福于民，是位高人！”

嵇康连忙谦让说：“老前辈过誉了！与人为善，行善积德乃我辈修道之人的本分；学生一路行来，耳濡目染，非但山民，连动物都广受老先生恩泽，正我是辈学习的典范！”

王烈和嵇康十分投缘，也是走的道家丹道的修炼法门，二人从隐士的轶事谈到兵法，从兵法谈到炼丹，十分融洽。

嵇康请教道：“老先生在这山顶结庐而居，生活诸多不便，想必是有所为而居此？”

王烈抚掌笑道：“嵇康果然聪慧过人，我无故是不会来此隐居的！你注意到没有，我这茅庐是倚着一堵绝壁建造的？”

嵇康一听来了兴趣，站起来，踱步到屋里当成一面墙的绝壁前，细细观察。

看了一会，嵇康兴奋地说：“这绝壁中间的颜色，似乎与周围的颜色不一样？看这形状，似乎是一座门，被人用法力嵌入石壁的？”

王烈兴奋地走过来，说：“你果然聪明！我也是游玩此山，无意中见此异象，回去翻阅《道藏》，在无数的道家典籍中，找到了记载，这里竟然是古仙人的藏宝之地！”

嵇康一听，兴奋不已，说：“老先生肯把这件奇事告诉我，莫非学生也可以分一杯羹？”

王烈笑道：“相逢即是有缘，我算准了宝藏会在今夜子时开启，而你恰恰今天来访我，岂不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嵇康喜出望外，对着王烈深施一礼，说：“老先生真是海一样的胸怀！非但有宝物没有隐瞒我，还愿意与我分享，真令在下佩服！”

王烈沉吟道：“依据我看的道书记载，今夜子时，天现异象，石壁自开，我却百思不解！之前为防有人误闯到这里，我建了这所草庐遮人耳目，会不会挡住天现异象？”

嵇康想了想，说：“凡事都有定数，既然道书上有记载，天现异象，就不会被这草庐阻碍，我们还是静候到子时吧。”

王烈听了一喜，起身走到石壁前的香案上，恭恭敬敬地焚香祷告，嵇康也上去焚香祷告一番。

二人坐下品茶，静待子时。

嵇康忽然问：“老先生年纪长我许多，却如此容光焕发，有何保养秘诀？”

王烈笑着用手指了指心。

嵇康不解其意，拱手道：“请老先生明示，这是何意？”

王烈微笑着说：“人的心就这么大，凡事都不要往心里搁，心宽，自然就天地宽。善能生阳，多做善事，自然元气充沛，百病不侵！”

嵇康一听霍然起敬，站起来对王烈施了一礼。

王烈笑道：“不必多礼，现在离子时还早，你我不如打坐，静候时辰？”

嵇康点头同意，二人各自坐在屋里一个树桩上，盘膝打坐。

很快两人都入了静，王烈听到嵇康的呼吸缓慢细长，深知嵇康于炼气一道，已窥堂奥。

嵇康细细听了一阵，却没有听到王烈呼吸，心中大惊，莫非王烈已经练成了胎息之功？全身毛孔都可以呼吸，不需要鼻子吸气？

二人都知道了对方的功力深浅，就这么静坐着，相对无语。

到了半夜，忽然外面滴滴答答，下起雨来！

嵇康和王烈都睁开了眼，看看时辰将近，就看如何天现异象！

雨下了一阵，忽然说停就停，一轮圆月当空，万里无云！

月亮刚出来，嵇康就觉得眼前一亮；转头一看，外面有一汪积水，月亮照在上面，无巧不巧地倒映进草庐里，一直照在石壁上的门形石壁上！

王烈看了眼睛一亮，急忙站起对嵇康说：“快，天现异象，宝藏很快就会出现，你我一起下手！”

嵇康心中一凛，急忙走到石壁前面戒备。

只见那门形石壁，被月亮的倒映一照，忽然闪了几闪，悄无声息地闪成两半，露出里面一片白光！

王烈站在前面，一看白光里面露出两个石匣子，都没有盖子，匣子口敞着。

下面一个匣子里竟然是一片乳白色在流动，王烈一看大喜，伸手抄了一把，就塞进口内；转头看看嵇康，也抄起一把塞到嵇康手上。

嵇康一愣，接过来细看，没有及时送进口中；那乳白色的东西很快凝结，成了一堆石头！

嵇康眼看着王烈，伸手从上面一个匣子里取出一本道书，塞进怀里。

嵇康眼尖，看见匣子里还有一本书，忙喊：“老前辈，匣里还有一本书！”

王烈抬头看见了，急忙指指手，让嵇康去取。

嵇康稍微犹豫了一下，明白王烈是好意，伸手去匣子里取书，忽然那本书化作轻烟，袅袅散去。

紧接着就听石壁开口处“扎扎”作响，石壁慢慢合拢！

王烈急忙拉着嵇康的手，离开石壁，就听一声轻响，石壁已完丝合缝，跟之前的整堵石壁一模一样；只是石色也和周围的石头一样了，再也看不出门形石壁。

王烈叹息道：“物各有主，强求不得！之前下面那个石匣子里装的，是石头的精髓饴糖，是灵石的精华！吃了延年益寿！我自己吃了一半，省下一半给你吃，没想到与你无缘，你稍稍一迟疑，灵石的精华都凝结为了石头。

我取了一本道书，本来是想留一本让你去取，谁知转眼功夫它就化成烟了！看来定数如此，人力莫可奈何也！”

嵇康淡然笑笑，说：“老先生勿忧，命里一尺，难求一丈！我能得到这灵石的精华凝结成的石头，已经知足。那本道书，与老先生有缘，学生也不敢观看，我就此告辞，下山去了。”

王烈急忙挽留，说：“嵇康莫急！我还没告诉你，你手中的那块灵石精髓，虽然化作了石头，也很有用！你回去请工匠将它雕成挂件，挂在身上，遇到毒物，它就自动变黑示警！还有，我看看这道书上有没有记载，能不能让人同看。如果没有明令禁止，我便与你同观，也不枉相识一场。”

嵇康十分感动，同为隐士，这王烈的胸怀不是孙登能比拟的，怪不得孙登推荐自己来访王烈。

王烈翻看那本薄薄的道书，看了几页，脸上有些失望。

王烈抬头对嵇康说：“原来这不算是道书，只是书里记载了一件事，还有一道灵符，让得到书的人去完成此事，你可愿随我走一趟？”

嵇康好奇地问：“老先生所说是何事？”

王烈道：“就在这座大山的后山脚下，有座寺庙，庙里有口古井，这古井非同小可！上古时期，这座山还是一片海的时候，海里就有一个怪兽，法力高深！后来沧海桑田，这片海突然地震，海底震出海面，上升成为现在的大山，怪兽就被困在山腹中的海水里！恰好那天有一位神仙路过，怕怪兽逞凶，裂山而出，就用法术弄出一口古井，恰好把怪兽困在古井里，并施法镇压，让那怪兽使不出法力。那神仙算算，当年使用的法力，应该在明日就失效了，于是默算因果，在这山壁中留下道书和灵符，让得到灵石精髓的人替他办完这件未了的事。”

嵇康听完，慨然应允，说：“这怪兽想必当年气数未尽，古仙不能除去它，就把它囚禁在古井里。我也是修道人，得知这个祸患，一定鼎力相助！我的炼妖剑也是件宝物，或许能助您一臂之力！”

王烈大喜，叹道：“嵇康志趣不同寻常，但我观你的面相，你总是怀才不遇，这是命乎？！”

嵇康淡然一笑，说：“多谢前辈褒奖，我但行善事，莫问前程！事不宜迟，我们何不连夜下山，赶往山下那座寺庙？”

王烈喜道：“甚好，早点去，有充足的时间准备，这就出发？”

嵇康点点头，迈步走出草庐，王烈也收好道书，提着一根藤杖，往后山而去。

嵇康上山时听猎户说过，后山有野兽，不由得拔出宝剑防身；一路小心谨慎，趁着月色下山。

王烈跟在后面走，笑道：“嵇康小友，莫要害怕，人的头上都有灵光；野兽也有兽神管辖，不会无缘无故地吃掉好人，当然也不会放过坏人！”

嵇康一愣，问：“老先生莫非遇到过兽神？”

王烈笑道：“正是！左右走山路也是无聊，我就给你讲讲当年的奇遇！”

嵇康一边走一边笑道：“好啊，正要请教。”

王烈说：“那还是十几年前我在辽东避祸的时候，一天晚上酒喝多了，也是走的山路回家，恍惚中走错了路，误入深山！

走了一阵，我的头被凉风一吹，清醒了过来，一看周围，完全不认识，不由得心慌起来。

忽然不远处传来几声虎啸，我抬头一看，吓得魂不附体，急忙躲进树丛里，一动也不敢动。

就见一群猛虎慢慢走来，聚集在一起，连声咆哮，我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忽然凭空跳下来一只巨大的白额吊睛虎，对着群虎吼了几声，群虎连连点头，分散开去。

我躲在树丛中，忽然那白额吊睛虎就地一滚，变成一个翩翩美少年，走到我面前笑道：“出来吧，我早知道你躲在里面，敬你是个善人，一直没有惊动你！”

我吓得腿软，抖抖索索地走出来行礼。

那少年笑道：“你莫要害怕，我就是本地虎神。附近几座山中，大小老虎都归我管。你向来与人为善，所以头上白光冲天，我早就发现你了。”

我壮着胆子问：“虎神，我一个凡人，头上怎么会白光冲天？”

那虎神微微一笑，说：“是人头上都有光！好人头上是白光、青光；坏人头上是黑光、灰光；权贵之人头上是红光、紫光；得道之人头上是金光！你平素多行善事，头上白光极高，连我都要礼敬你。”

我试探地问：“那么照您这么说，虎吃掉的都是坏人？好人不吃？虎真的分得这么清楚？”

虎神笑道：“我知你不信，你注意看前面一条路！”

我身不由己地往前看去，只见远处晃晃悠悠地走来一个中年男子，看样子也是喝了不少酒。

突然旁边树丛里扑出一只猛虎，把那中年男子扑倒在地！

就见站在我旁边的虎神手一挥，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倒地的那男子头上黑光直冒，很快被猛虎连头带身子吃下肚子！

虎神见我发愣，继续说：“这被吃的男子罪有应得！他偶然走路拾到一袋银子，回家后立刻就把结发妻子休了！他爹看不下去，骂了他几句，他竟然拳打脚踢，把老爹活活气死了！他有钱了之后，专门结交狐朋狗友，吃喝嫖赌，刚才喝多了酒路过这里，被我的部下活活咬死吃进肚里！”

我看得胆战心惊，却又不得不信。

一会儿又走来一个人，我仔细一看，这人头上也是黑光直闪，不过偶尔还冒出一缕白光。

路边又有一只猛虎扑出来，看见这人头上有一缕白光，悻悻地放过他，摇着尾巴走了。

那人吓得魂不附体，急匆匆地逃走了。

虎神对我说：“这人也是一个恶人！嗜赌如命，有点钱就去赌博，妻子都养不活，气得回娘家去了！不过这人有一点好处，就是对寡母非常孝顺，故而头上有一缕白光，我的部下就不吃他，若是吃了他，他那寡母就会活活饿死！”

王烈讲到这里，嵇康听得聚精会神。

王烈继续说道：“自从那夜以后，我更坚定了行善积德的想法，也试着看人的头顶之光，时间一长，我还真能看出头上的光色！”

嵇康笑道：“那么老先生看我头上是什么光？”

王烈说：“白光，极高的白光！看来你做了不少善事，但是老夫有一言相告。”

嵇康点点头，说：“老先生请讲。”

王烈说：“如今时局多变，司马氏跋扈，早晚要变天，我之所以隐居就是不想搅这浑水！嵇康你英才伟烈，又太清高，容易引人忌恨，此皆是取祸之道。不如韬光养晦，和光同尘，以保自身，以全天年。”

嵇康慨然道：“多谢老先生美意，只是我受王司空厚恩，妻子长乐亭主又是曹氏宗室，自然我也是曹家的人，有些事想避也避不了！况且我也看不惯奸邪之人，真遇到国难当头，还是要尽平生所学，与奸党斗一斗！”

王烈听完叹了口气，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