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风水宝地

大隋开皇年间的一个夜里，秋风习习但却吹不散夜色下的浓雾，大兴城后宫土红色的琉璃瓦，在星月的照射下，却看不清一丝红色。

不知为何，独孤皇后的身体最近一直不大好，时常呕吐，不敢起身，需要静卧在床。

杨坚将全天下的名医都请到了宫里，各种名贵药材都用上了，可独孤皇后的病情丝毫不见好转，还日益加重。

按历史上皇朝的传统，这当上皇上就要开始给自己建陵了，以防不测。

而且我们那个时代的人，相信“天人合一”、“事死如事生”，即人的生命是无止境的，死是生的延续。给自己建陵是为了延续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的生命。

秦始皇即位以后就开始在骊山营建自己的陵墓。统一华夏后，秦始皇又从全国各地征调了几十万民夫参加营陵工程。秦二世时又继续营建皇陵，前后费时将近四十年，并且一直到秦灭亡，陵园还没有全部竣工。

杨坚为人节俭，顾惜天下民力，这都当上皇上这么久了，竟然没有考虑自己的身后事，为自己营建皇陵。

你虽然叫“万岁”，但能活一万岁吗？你不营建自己的陵也就罢了，可是你的皇后呢？独孤皇后这身子骨能活一千岁吗？这要有个三长两短，办起白事来，匆忙准备，还不得让家人手忙脚乱？

你也许会问了，这独孤皇后的身后事，关杨坚什么事？

这关系可大了。

从西周朝时，皇家已开始了夫妻合葬的规制。即“异穴合葬”，皇上两口子分别葬在两个相互紧靠的墓穴中。

你杨坚以后要和皇后葬在一起，而且杨坚你只有一个老婆，你必须和独孤皇后葬在一起。

如今这独孤皇后病成这样，难道还不该考虑身后事吗？

杨坚被迫开始考虑营建大隋朝的第一座皇陵。

可是皇陵该建在哪呢？

这一天，冷了多天的天气突然有点暖和，一只雄鹰从天空飞过，但却发出清凉的哀嚎。

独孤夫人的精神头似乎有点好了。杨坚大朝后赶紧赶回后宫去看自己的皇后。

杨坚坐到独孤皇后的床头，伸手握住独孤皇后的双手：“皇后，今天看起来精神不错呀？看来这病要好呀。”

“唉，身子骨已成这样，上哪好去。”独孤夫人叹了口气。“皇上，恕我说句不吉的话，我大隋的皇陵可是还没有安排，这身后事呀，总得提前着手，这可事关我大隋的万世传承呀。”

“是呀。这些年皇后和朕只顾这天下的统一的，还真没顾上这万年吉地呀，是到考虑的时候了。皇后看何人可托付这身后事？”杨坚问道。

独孤夫人沉思了片刻：“皇上，听说这何稠技艺了得，又重现了失传多年的琉璃技术，让波斯人心服口服，我看此人可堪此大任。”

“噢，我还以为你要说宇文恺呢。我倒是更看好宇文恺。”杨坚说。

“宇文恺的技艺在于造城，这皇陵他可也是生手一个呀。但这何稠有巧思，总能出其不意，我看他行。”独孤皇后坚持自己的主见。

“皇后，既然这样，我看不如让他们二人分头去寻找万年吉地，他们找到的地方，我们再相一相，也算是让这两大高手比拼一下。你看如何？”杨坚说。

“皇上考虑的周到。”

第二天早朝。众人文左武右，按官阶品序排列两旁。

“有本启奏，无本散朝。”

“臣杨素有本启奏。”

“杨爱卿有本启奏？”

“陛下，有一关乎国本传承的大事，我们一直没有着手，臣今日不吐即是不忠呀！”

“什么大事？”

“我们大隋朝的皇陵呀。营葬之事，占得风水吉位，可保后世江山永固，如今我大隋朝四海归一，江山巩固，是该营建山陵，占据风水吉位，为我大隋江山据福，为大隋后世之孙求福呀。”杨素说道。

“嗯。”满朝文武一致性地点头拥护。看来这杨坚提前做好了工作。

“何人可堪此大任？”杨坚问道。

“宇文恺！”

“何稠！”

大臣们也是两派声音。

“好了，那就让宇文恺、何稠比试一下。对了，杨素，你说这皇陵在哪个方位选址为好？”杨坚问杨素。

“陛下，从战国到秦汉，帝王的陵寝基本上都和都城离得很近，这样便于管理、祭祀。所以我认为这大隋的皇陵应在设在麟游的仁寿宫与大兴城之间的某个宝地。”杨素答道。

“好，那就让宇文恺和何稠分头去找，何稠从麟游自西向东往大兴方向寻找，宇文恺自东向西往麟游方向找。二位找到宝地了，众位爱卿再做评判分出高下。”杨坚说道。

何稠虽然也有官职，但一直敬我为主人，如今这皇上让我们主仆二人一决高下，何稠很是不好意思。

“何稠，不要手下留情，按我教你的堪舆之术，再加上你的聪明才智，去找万年吉地去吧！”我对何稠说道。

“何稠我赐你仙人金钱一枚，找到万年吉地的准确位置埋下御赐的金钱为证。宇文恺，我赐你金钗一枚，找到吉地的准确位置插入金钗于地下为凭。”杨坚安排道。

“遵旨。”我和何稠谢恩后开始各自忙火去了。

我和何稠分头行动，各自寻找，一路相吉地的过程不提，反正《葬书》、《冢书》、《黄帝葬山图》、《五音相墓术》、《五姓图山龙》、《科墓葬不传》、《杂相墓书》等等中的奇招都被我们用上了。

十天后，我们赶回大兴，在朝堂上分别将自己所选吉地的位置标注在山形图上供皇上御览选择。

杨坚看到呈上来的山形图后笑了：“怎么在同一个地方，差人去看一下，看二人所选位置相差几许？”

三天后，差去人的回话到朝堂：宇文恺、何稠所选之地分毫未差，并发现金钗精准地插入金钱的孔中。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宇文恺、何稠，既然你们选的是同一地方，就给大伙讲一讲这个吉地好在哪了？”杨坚问道。

“陛下，我们所选的吉地位于一个叫北莽山的原上。北莽山在关中中部渭北黄土台原的南缘，背泾面渭，东端被泾、渭汇流切断，形成三角形原面。站在此地，目光越过渭水，可以看到巍峨的终南山。北莽山，也叫北莽原，传说是条活龙。泾水和渭水是龙的血脉。汉朝历代皇帝都营陵于这条龙身上。他们在世时是龙，归天之后葬在这条原上，还是龙。历史上，这座原上面有十几座皇帝陵。”我解释道。

“起初北莽山这条龙不断长，再长就要和临潼骊山相连，渭水就会被堵住。为了阻止北莽山再长，周赧王想用剑斩断此山，结果他白天斩，北莽山晚上长；他晚上斩，北莽山白天长。周赧王便昼夜斩，才把北莽山斩断，再不生长。因此有了‘周赧王坐庆阳，龙脉斩断’之说。”何稠补充道。

“葬不可不藏也。葬浅则狐狸掘之，深则水淹之。故凡葬必于高岗之上。北莽山这地方没有下过冰雹、暴雨，土层深厚，地下水埋藏较深。营陵于此，能够长期保存，不受风、水侵蚀。所以汉朝的十一个皇陵，有九个葬在这里。”我继续说道。

“嗯，但该怎么建呢？无封无树吗？”杨坚问道。

看来陵址已经确定，现在剩下的廷议到底营建成什么样的规制了。

在大隋朝之前的历史上，这皇陵的规制主要有“平地起陵”、“凿山为陵”、“无封无树”。

先说这“平地起陵”，指的是在平地上营建高大的坟丘，并尊称为“陵”（意指高大如山林），象征着皇权的尊严和地位的崇高。陵上草木丛生，陵园周围绿野烘托。

再说这“凿山为陵”，指的依山凿出墓室，形制和结构完全模仿现实生活中的房屋、宫殿和院落。这种墓室起到了椁的作用，所以墓室里的葬具只有棺而没有椁。在这些墓葬里，墙壁上大都绘有彩色的壁画，或者有模印的画像砖。壁画的题材广泛，神灵怪兽、历史故事、帝王生前的生活场景。

“平地起陵”、“凿山为陵”多用在大一统的盛世。

第三种“无封无树”，是指建有墓，但不立坟陵、与地面齐平。即没封土，也无绿野烘托，更别提营建寝殿了。这种规制主要用在天下大乱之时。天下大乱，很多大墓被偷盗，帝王的陵墓自然也难以保全。所以此时的陵墓主要是设法防盗掘。魏文帝时，他决定“因山为体，无封无树，无立寝殿，使易代之后不知其处。”魏文帝怕改朝换代之时，自己的尸体陵寝被人盗掘受辱，所以要“无封无树”，皇陵的地面不留一丝一毫痕迹。魏文帝的决定，对动荡不定的魏晋南北朝影响极大。二三百多年间，没有出现大型的陵墓，豪富家族的厚葬风气也大有收敛。

“陛下以节俭治天下闻名，这当然应该无封无树，给万民做以表率。”苏威说道。

“不可，陛下终结这三百余年的乱世，再统华夏为一体，为万代不世出的功业，怎可和乱世相比无封无树，实应该营建恢弘皇陵，让万世敬表。”杨素反对道。

“宇文恺，你的意见呢？”杨坚问我。

“臣宇文恺不敢乱言，但有一点不吐不快。我大隋建国以来，废除北周沿袭西周的官制等，逐渐恢复秦汉以来官制，那这皇陵也理应恢复秦汉陵寝规制，封高土营建皇陵，陵前营造祭殿，为上陵拜谒所用。难道我们还要墨守这南北朝的乱世旧规吗？”我回答道。

“嗯……”堂上一片赞许之声。

最终，杨坚选择北莽山平地深葬、封土为陵的规制营造大隋立国后的第一座皇家陵寝，与独孤皇后“同陵异穴”，称之为“太陵”（作者注：清代改称为“泰陵”，沿用至今）。

此后，杨素、我、何稠开始负责营造太陵。我们设计营造的太陵陵区四面各辟一门，门外分别有一对门阙，陵区外环绕有围沟。在陵区中部偏东南部筑有覆斗状封土，数十丈之巨，封土南侧有两条斜坡墓道直通地宫墓室。

身后的万年吉地造好了，没有后顾之忧了，那皇家的传承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