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窦天权遭绑

谭老四知道，窦天权喝茶之前，喜欢捧着杯子嗅那茶香，尤其是在思考问题的时候。想要茶香浓郁，就得用刚烧沸的水才好，为此他特地下了一趟楼。

窦天权捧起热气腾腾的茶杯，深吸几口气，待鼻腔和嘴巴都湿润之后，这才不紧不慢开了口：“老四，旅店的事搞得咋样了？”

“有三家开始营业了，目前看来效果还不错。”

“既然不错，那就继续搞。”窦天权一激动就站了起来：“咱们上河码头过往的人多，我看啊，还可以在各个茶馆门口匀点地方出来，让那些找不到事情做的人，卖点油茶和稀饭。他们有谋生地盘，我们也多点收入，一举两得嘛。”

“好是好，”谭老四有些犹豫，要不要把实情告诉大当家。

“有事说事，堂堂谭四爷，啥时候变得娘们唧唧的了。”

“前些日子，其他两个茶馆的掌柜本来是同意了。我昨天再去问，他们又开始扯杂七杂八的理由。”谭老四说：“你说，会不会因为上回的事，涂德胜在中间裹乱哇？”

“我正要去找他，刚好，一起谈。”

“当家的，”谭老四以为窦天权要找他寻事，一把拽住了他：“这个时候，可不要起内讧啊。”

“放心，我晓得轻重。这回我是去和他谈合作的。”窦天权说：“对了，老四，那刘武怎么样？”

“咱们可算是捡到宝喽。”提到刘武，老四不自觉地露出笑容：“这家伙是个做事的人，培训伙计，安排旅馆事务，都井井有条，忙而不乱。”

“都算你的功劳！”窦天权拍了拍谭老四的肩：“老四啊，马上就是腊月了，天气冷啊，可得加紧点呐。”

“当家的，我陪你去大公口。”老四觉得两个人过去不稳妥，想了想又道：“我去安排几个兄弟，咱们一块去。”

“去那么多人干啥子，又不是去打架。”窦天权突然想起白杏，那语调一下就变了：“老四，你明天去城里帮我办点私事，大公口我自个去就行了。”

“你说嘛。”

“明天，你得在下午两点之前赶到国泰电影院，话剧两点开演。”

“让我去看话剧？”

“我让你看演话剧的人。”窦天权说：“你帮我确认一下，看看那个叫秦爵的，是不是白杏。”

“白姑娘回来了？”窦天权看似面无表情，可在谭老四听来无疑是一声惊雷。因为他清楚，白杏在大当家心里的位置。

“你去看看吧。”

“好，我一定按时到场。”谭老四也觉得自己出马很合适。在他看来，当初白杏不辞而别，两人肯定有没能解开的误会。既然有误会，就得有人出面去斡旋。他也坚信，只要让她知道这些年，大当家为她吃的苦，两人一定会冰释前嫌，重归旧好的。

自打接下看话剧的任务后，谭老四那脑子就没消停过，他甚至把要对白杏说的话在心里一一预演，连语调和内容都做了最合适的编排。在他看来，电影、话剧、小说等作品之所以感人，那都是经过了艺术加工的。为了把大当家的女人感动回来，他必须认真对待。

老四第二天回同庆社时，太阳都下山了。他本以为大当家正坐等他的回信，没想到，张成却说他上午去了大公口，到现在还没回来。他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寻思着，该不会出了啥岔子吧？

谭老四第六感很准，窦天权在大公口还真出岔子了。

窦天权是早上九点来钟从同庆社出发，专门绕道到陈三的面摊吃了一碗豌豆杂酱面，还扯了一会儿闲龙门阵。他本想就陈四牺牲的事安慰一下，没想到陈三却一脸骄傲跟他讲，他弟正在前线英勇杀鬼子。当时他觉得，不知真相也是福，能活在希望里终归是好事，就没在继续后边的话。

窦天权到大公口的时候，应该是十点左右。跑堂老幺个头小小，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样子。窦天权刚到茶馆门口，他拎着茶壶小跑着到了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表情有些难以置信：“您是同庆社的大当家？哎哟我的妈，终于见到活的英雄了。”

“我有事找你们大当家，麻烦你禀报一声。”自打从狱中出来，把窦天权当偶像的小年轻真不少，不过像跑堂老幺这么热情到语无伦次的，还是第一回见到。窦天权拎起长衫点点头算是回礼。老实说 这种被人崇拜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唯一的遗憾的是，白杏没在现场。

涂德胜没在大公口，窦天权被安排在楼上的小屋等候。跑堂老幺对他很热情，泡好茶水之后，还送来了当天的报纸。出门的时候也表现得很周到：“您先坐会儿，五爷来了我就禀报您。”

窦天权茶水喝了三泡，报纸也看得差不多，楼道里终于响起脚步声。他凭感觉，来的人应该是涂德胜。正要起身相迎，脑袋上却毫无防备的挨了一闷棒，在晕倒前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还是大意了。

打晕窦天权的牛二，他是涂德胜最信任的人。刚进大公口的时候，他做的也是跑堂老幺，因为忠心，还会一些拳脚功夫，因此深得赏识。先是让他做了执法老幺，在涂德胜做了大当家后，又提名让他做了执法五爷。下面好多兄弟都不服气，说他这是上山插柳。涂德胜让他不要理会这些闲言碎语，凭能力说话。还说，上山插柳这罪名还轮不到他，当年窦天权可是从一个跑堂老幺，直接出任舵把头的。

涂德胜对牛二有知遇之恩，牛二对他也是死心塌地。那一回，涂德胜莫名其妙失踪了差不多一月，他着急得要命，带人几乎把重庆城翻了个遍。后来，涂德胜被窦天枢救回来。当时，他就意识到这事必定和窦天权有关，要不是涂德胜拦着，牛二当时就要带着家什去同庆社。用他的话说，就算拼上一条命，他牛二也要给五爷讨个公道。

涂德胜阻止了他，因为在窦家的事情上，心里还是有亏欠的。再说，和窦家的遭遇比起来，被关一下就得以出来，可以说是捡了便宜。再则，窦天枢出面说和，说这事各自退一步，就这么算了。当时，牛二表面上是答应的，心里却不服气。堂堂大公口的当家人，被人莫名其妙抓去关了一个月，要传出去，涂大爷还怎么做人？这事不能这么算了，当家的不方便出面，就由他去办好了。

牛二要想找窦天权寻仇，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是同庆社的舵把头，而且在江湖上声誉还不错。到同庆社抓人办不到，更不能在大街上随意下手。恼火的是，还不能让涂五爷知道，忙乎了一两个月，愣是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

他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竟主动送上了门，而且身边一个人都没带，在他看来，那就是窦天权主动寻死。都没多考虑，就决定立即动手，他可不想失去这稍纵即逝的大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