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脱逃
子弹划出一道耀眼的光线，穿透了山药的脑袋，将他的头骨击得粉碎。
“有狙击手！”随着小队长中岛的一声大喊，日军们纷纷散开以最快的速度寻找各自的掩体，并迅速锁定了和青山藏身的位置，六七枝三八式步枪同时向他搂火。
相比之下，伪军们的迟钝与怯弱暴露无余。听到枪声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原地卧倒，根本判断出枪声的来源，就地还击更是无所说起。
和青山位置暴露，被日军密集的火力压制得抬不起头。虽然听不懂日军们在喊什么，但是和青山估计敌人很可能会从侧翼包抄，这也是在阵地上与日军数次交锋总结出来的经验。
他卧倒在地左手持枪，避开雨点般的子弹，以双肘支撑着身体，沿着墙根爬离这座空宅。
枪声越来越近，伪军们也纷纷站起来，跟着几个日军向窗口包抄。等到攻进空宅，中岛这才发现狙击手早已经逃之夭夭。不过他根据地面的痕迹，很快就判断出敌人逃跑的方向，手枪一挥大声命令道：“追击！”
和青山出了镇子，沿着河滩追赶六子与郑玉梅。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身后的这伙敌人相当难缠，像疯狗一样咬了上来。
月亮慢慢升了起来，整个大地裹上了一层白纱。
借着月光，和青山清楚地看到这伙不低于二十人的追兵中，有一个身材矮小的日军指挥官，正是老对手中岛。皎洁的月光为和青山提供了良好的视线，但同时，自己也在月光下将行踪暴露给对方。
和青山边打边撤，子弹消耗得非常快。他侧身躲在一棵树后，拉开枪栓检查了一下，发现枪膛里仅剩下四发子弹。
现在的形势非常危急，如果继续这样撤下去，不但自己难以脱身，搞不好还会连累六子与郑玉梅。他努力冷静下来观察四周的地形，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太平岭附近。六子与郑玉梅是往西南方向盘龙山去的，和青山决定往东南方撤退引开日伪军。
想到这儿，和青山直接上了太平岭。
中岛果然上当，看到前面只有一个人，他很是恼火。一路追击，二十多人的部队竟然没有伤到对方毫毛。相反，自己的人接连伤亡了三四个。通过观察，中岛断定这个枪法精准的支那人一定是从正规部队出来的军人，这更坚定了他要击毙和青山的念头。
和青山并没有再开枪，始终在日军三八式步枪的射程边缘。仅剩的四发子弹此时显得格外珍贵，他打算将这些子弹发挥出最大的作用，最好能击毙这股日伪军的指挥官。所以，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绝不能轻易开枪。
正是由于和青山迟迟没有还击，中岛错误地以为对方没有了子弹，便不断地催促部下加速追击。
夹在队伍中的韩锋已经认出了前方这个身形矫健的人正是和青山。为了防止被误伤，韩锋不紧不慢地跟在最后面，同时也深深为和青山捏了一把汗。
与韩锋并肩而行的是张三飞。之所以躲在后面，是因为张三飞见识了和青山的枪法，生怕下一颗子弹射向自己。从认识那天，起韩锋就十分讨厌他。这家伙在日本人跟前点头哈腰如同见到主人的哈巴狗，在老百姓面前趾高气扬的样子仿佛鼻子能长到头顶去。但是一到生死关头，溜得比谁都快。
讨厌归讨厌，韩锋心里明白这种小人得罪不得。自己在皇协军里虽然挂着个排长的名头，充其量就是混碗饭吃，犯不着跟他过不去。
而张三飞虽然对韩锋了解不多，但是知道此人会武功，是个厉害人物。所以平日里见面时，张三飞都是主动打招呼，从不敢轻易招惹他。
二彪子的死对张三飞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自己离连长的位子又近了一步。
“韩排长，你看前面那个人是不是有点面熟？好像是太平支队的人！”二彪子小声讨好地说道。
“不知道！”韩锋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看也不看他一眼。
张三飞讨了个没趣，便不再言语。
前方的黑影忽跑忽停，穿梭在山林丘壑间，时不时地引诱追兵开枪射击。这种挑衅行为让中岛几近抓狂，不断地命令部下开火。四五百米的距离，并不是三八式步枪的最佳射程，再加上双方都处于运动状态，又是在夜晚中，素以枪法准确著称的日军此时战斗力大大降低。面对着这样狡猾的支那军人，中岛也有些束手无策，后悔没有带一挺轻机枪出来。
因为熟悉地形，和青山灵巧地奔跑纵跃，成功地吸引住追兵。但同时，他也无法准确瞄准敌人。越过太平岭，前方便是比太平岭更高的圣水埠，像个睡梦中的罗汉躺在月光下。
和青山略微思索了一下，没有继续登山，而是沿着山脚一路向东。原因很简单，圣水埠虽然地势较高，但四周都是缓坡不利于隐蔽，极容易成为日军的靶子。
因为出据点时没有持续作战的心理准备，所以日军单兵携带的弹药数量并不多。连续的追击让日军的子弹消耗得非常快，但暴怒下的中岛却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他现在一心想着抓住眼前的这个支那军人，然后亲手砍下他的脑袋。
“中岛君，我们的子弹不多了！”一名日军提醒道。
中岛猛然醒悟，大声命令道：“停止射击！”然后站在山坡上仔细观察和青山的逃跑方向。
和青山并没有沿着毫无遮拦的沟底跑，而是顺着杂草树木丛生的沟沿，灵活地躲避着日伪军的射击。
中岛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经过简单的分析，他觉得和青山仿佛是在跟他们玩一场捉迷藏的游戏。想了想，中岛决定将部队分成两路进行包抄围攻。
于是他命令韩锋带着皇协军从沟底直插过去，自己亲自带着几名日军继续沿沟沿追击。
和青山又跑了一段路，没听到后面的枪声，心里很是纳闷。躲在一块岩石后仔细观察，只见日军和伪军分成两路追过来，暗自吃了一惊。他端起步枪瞄了瞄，沟沿上的日军由于有树木的遮挡很难瞄准。
将标尺放到四百米的位置，枪口转向没有任何障碍物的沟底。伪军的运动速度很快，恰好进入和青山的步枪射程。稳稳举起步枪，准星套住了一个黑影。正当和青山的食指搭上板机准备搂火时，忽然发现那个黑影很是眼熟。
和青山犹豫了一下，将伪军放得更近了一些。借着皎洁的月光仔细看了看，原来黑影不是旁人而是韩锋。
“好悬！”和青山嘀咕了一句，重新将枪口锁定韩锋身边的一个伪军。
“呯”一声枪响了，子弹擦着韩锋的身体飞了过去，那名伪军应声倒地。伪军们没料到对方还有子弹，吓得纷纷卧倒在地。
韩锋也唬得直咂舌头，心里想：“我操，真敢开枪啊！这么近的距离，也不怕伤了老子！”同时，对和青山百步穿杨的枪法愈加佩服。
和青山一枪得手，抽身便跑。这里离郑母据点有六七里路，想必六子与郑玉梅早就逃远了。任务已经完成，没有必要再纠缠下去，当务之急是摆脱这两股追兵回盘龙山。至于击毙日军指挥官的设想，只能暂时放弃。
想到这儿，和青山将步枪斜背在肩上，沿着山脚转往南面跑去。只要过了圣水埠，不远就是临朐地界，再一直往西就能到达盘龙山。
很快，和青山便将追兵远远抛在后面。
一气又跑出四五里路，和青山觉得脚步越来越沉重。一整天都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持续的奔跑让体力迅速下降。看看鬼子没追上来，和青山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气。此时如果有个窝头填填肚子该有多好？哪怕来碗水润润嗓子也成。后面的敌人不知道哪会儿就出现，容不得他停下。
和青山打起精神，继续往前跑。此时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六子，在转走临朐的那些日子里，无论走到哪儿，六子总有办法搞到吃的喝的，这也是大家能够活下来的重要原因。现在需要自己解决这些问题的时候，和青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找个村庄去百姓家里讨点饭，无疑会暴露自己的行踪。去偷？这种事情和青山真就做不来。
脑子里这么胡思乱想着，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不许动！”忽然一声大喝，紧接着从路边窜出五六个大汉，手里的家伙什也是五花八门，长枪短枪都有，将和青山团团围住。
和青山想反抗已经来不及，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就被对方缴了械。
“呵，还是三八大盖呐！”为首的粗壮汉子将和青山的步枪拿到手里，拉开枪栓看了看里面的子弹说道。
“干啥的？”粗壮汉子问道。
和青山冷眼打量了一番对方，反问道：“你们是干啥的？”
此时的和青山已是筋疲力尽，加上对方人多势众，几枝枪顶在脑袋上，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哟，脾气还挺大！”粗壮汉子歪着脑袋看了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兄弟们，把这小子捆起来，押回交给队长发落！”
“你们到底什么人？”和青山话音刚落，几个人上前将他摁住用绳子捆绑起来，然后又拿来一块黑布将他的眼睛也蒙了个严严实实。
捆完后，粗壮汉子照着和青山的屁股踹了一脚，骂道：“他娘的！哪来那么多废话？走吧你！”
几个人将和青山夹在中间，拽着他下了大路往东而去。
和青山在心里面暗暗盘算，看样子这些人应该不是汉奸，倒像是劫道绑票的土匪。自己没牺牲在战场上，如果死在土匪手里，那可真是冤大了。于是一边摸索着前进，又试探着问了几句，但随即换来的是一顿拳打脚踢。见得不到回话，和青山索性不再开口。
好在有人不断地提醒注意脚下的路，一行人就这么默默地走着。凭直觉，和青山估计是往东北方向走。如果再往前，应该就是曾经阻击过日军的土坡。
“怎么到了这地方？”和青山暗暗问自己。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呯”的一声枪响，紧接着和青山身边的一个汉子惨叫一声栽倒在地。
“鬼子！”有人大声惊叫起来，和青山本能就地一滚就滚到了路边的草丛。这时候枪声大作，双方交起火来。
根据枪声和青山判断，对面遭遇的肯定是追击自己的日伪军。这群汉子的火力明显逊于日军，汉阳造、中正式，稍微好点的应该算是粗壮汉子手里的那把二十响快慢机。但是远距离的射击，这几类枪几乎不能给对面的日军造成任何伤害。
相反，日军和皇协军清一色的三八式步枪，子弹带着特有的啸音不断地从和青山耳边飞过。仅仅几分钟，粗壮汉子这方就造成了一死一伤。
“把三八大盖给老子拿过来！”粗壮汉子焦急地喊道。
和青山估计日军应该在三百米开外，一听粗壮汉子要使用自己的步枪，便着急地大吼道：“快给我解开绳子，鬼子有二十多人，你们打不过！”
粗壮汉子听了一愣，狐疑地看了看路边的和青山，问道：“你咋知道？”
“这伙鬼子是追我的！枪里就剩下三颗子弹，远距离射击你打不中！”和青山又喊了句。
粗壮汉子想了想，一挥手，旁边一个年轻后生爬到路边给和青山解开绳子。
和青山摘下蒙在眼部的黑布，匍匐着爬到粗壮汉子身边，往前望去。只见对面三百多米的麦田里依稀有七八个日军，正以跪姿向这边射击。
“不好！”和青山嘟囔道。
“咋了，啥不好？”粗壮汉子扭头盯着和青山问道。
“你看，对面只有不到十个人吸引我们的火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还有十几个敌人正从侧翼向我们包抄！”和青山说着，目光投向侧翼。
果然，在麦田外围，十几个日伪军正猫着身子，借助水沟的掩护悄悄移动过来。
和青山用手一指，说道：“在那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