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死敌携手

“死何其易，生而有意义才难啊。”老赵在一番沉默之后，拄着拐杖站了起来。他说：“以前在重庆的时候，老百姓看见我们就像躲瘟神一样。在我们拼完淞沪战役和武汉会战之后，他们却把我们当成亲人。给我们送水，打草鞋，还把家里仅有的白面馒头给我们的伤员吃。”老赵眼里闪着泪花，却咧开嘴笑了：“活了大辈子，终于体会到被欢迎的滋味。现在我也可以大声跟人说，我是四川兵，是一个地道的重庆崽儿。”

窦天权早就猜出了老赵的身份，之所以耐着性子听下去，是想看他到底能玩出什么鬼把戏。没想到，越听到后头，那心情越是复杂。

老赵举起手，有些突然地给窦天权行了个军礼：“窦大当家的，今天找你来，是有件重要的事想和你商量。郝军长说你是有能力的人，他希望你能用在重庆的号召力，为老百姓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我想告诉你的是，日军的轰炸机已经来了。2月份的时候，日本的飞机先是轰炸了广阳坝机场，随后在石船也丢了不少炸弹，最终没造成太大的伤亡，那是因为日本人只是在试探性轰炸。”

窦天权没接话，他寻思着，反正已经耽误了半天，也不在乎再多听一会儿，就看他还有什么招。

“我真的怕啊，”老赵像是对自己也像是对窦天权说：“重庆城一旦遭遇轰炸，就会有数不清的老百姓失去家园，还会有成千上万的人被压在轰炸后的废墟中哀号。那个时候，有谁能帮到他们？参加抗战这几年来，我一直在反思，作为一个人男，在国家危难的时候，是不是该站出来，为人民出份力？

老赵也是不久前才想明白，人只有在生命和生存都受到威胁的时候，才会去思考许多平时并不关注的问题。在重庆的那些年，他要的是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至于钱财的来路，他从不过问。偏偏在肢残腿断的时候，他倒有一股迫切为他人做事的冲动。

老赵看着窦天权：“郝军长之前给我写过一封信，特地提起你父亲当年的事迹……”

听老赵提到去世的父亲，窦天权嘴角一直颤抖，要不是老魏及时制止，他已经出手了。

老赵早看出了窦天权眼里的仇恨，但他并不害怕，他一定要把想说的都说完，就算到时候给一枪崩了报仇，也不遗憾。他继续道：“常言说，虎父无犬子。我也打听过了，你不仅是个有情有义的袍哥大爷，还是个有血性的真汉子。你替你哥顶包入狱，据说狱中那些杀人越货的狠角色，都佩服你得很。还有，郝军长能与你称兄道弟，也足以说明你有能耐。”

“好啦，废话不说了。”老赵深吸一口气道：“郝军长说过，你是组建民间防护团的最佳人选，我们都希望你就不要再推脱。”

窦天权冷哼一声，正要说话，老赵却在这个时候，歪着身子朝他鞠了一躬：“我知道，窦家当年的事，是你不愿替政府做事的根源。今天我要告诉你，那件事的罪魁祸首是我。当年导致窦石两家家破人亡的案子，都因我一时贪念而起！”

说起当年的窦石大案，还真是一个意外。那天中午，副官跑来汇报，说周参谋与人勾结，正要对窦家下手，还说这一票要是干成了，肯定能发横财。周参谋品性不端，为人还不忠，两人名义上是搭档，实际上早就貌合神离。当时他就有一个念头，谁发财都可以，唯不能让这家伙占了便宜。于是就火速把这一消息透露给邓局长，并许诺予以配合。他也没想到，邓局长对这事很是积极，当天就动了手。后来，还一并把与窦家交好的石家也一并办了。事后，邓局长亲自给他送来一箱金条，还有一栋别墅的钥匙。老实说，邓局长在窦石两家到底捞到多少实惠，他也不清楚。

老赵从腰间解下一支斑驳的手枪，并亲手把子弹上了膛才递给窦天权：“用它杀了我吧。替你的父亲，还有石家老小报仇。”老赵闭上双眼，两颗浑浊的泪珠悬挂在腮帮上：“在你动手前，我还有一个请求，望你报仇雪恨后，能团结重庆各堂口的袍哥，把民间防护团搞起来！”

窦天权怒视着赵师长，就是这个恶人，导致父亲含恨离世、窦石两家巨额财产被抢夺、窦天枢九死一生、嫂子精神错乱、爱人离开，还曾把自己变成一个被人看不起的烟鬼……杀了他，杀了他！为父亲报仇，为石家报仇，为这个混乱的世界彰显最后一丝正义！！

老魏还没反应过来，窦天权已经把枪口顶在了老赵的脑门上。只是，拿枪的手有些许颤抖，不是因为没有杀人的勇气，而是他控制不住内心的挣扎。

如果，是在进门的时候，他定会毫不犹豫在他脑门上射出几个血窟窿。窦石两家等这一天，已经太久。

不能杀啊！他是为百姓筑起生命之墙的将士。

杀了他，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杀了他！

此时，身体里像有两股巨大的力量，在或左或右地拖拽他。

“去死吧！”窦天权狂吼一声，在扣动扳机的前一瞬间，老魏抓住他的手奋力往旁边移动了几公分，连发的子弹打在墙壁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老弟使不得啊！”老魏死死压住窦天权的胳膊：

“死何其易，生而有意义才难啊。”老赵在一番沉默之后，拄着拐杖站了起来。他说：“以前在重庆的时候，老百姓看见我们就像躲瘟神一样。在我们拼完淞沪战役和武汉会战之后，他们却把我们当成亲人。给我们送水，打草鞋，还把家里仅有的白面馒头给我们的伤员吃。”老赵眼里闪着泪花，却咧开嘴笑了：“活了大辈子，终于体会到被欢迎的滋味。现在我也可以大声跟人说，我是四川兵，是一个地道的重庆崽儿。”

窦天权早就猜出了老赵的身份，之所以耐着性子听下去，是想看他到底能玩出什么鬼把戏。没想到，越听到后头，那心情越是复杂。

老赵举起手，有些突然地给窦天权行了个军礼：“窦大当家的，今天找你来，是有件重要的事想和你商量。郝军长说你是有能力的人，他希望你能用在重庆的号召力，为老百姓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我想告诉你的是，日军的轰炸机已经来了。2月份的时候，日本的飞机先是轰炸了广阳坝机场，随后在石船也丢了不少炸弹，最终没造成太大的伤亡，那是因为日本人只是在试探性轰炸。”

窦天权没接话，他寻思着，反正已经耽误了半天，也不在乎再多听一会儿，就看他还有什么招。

“我真的怕啊，”老赵像是对自己也像是对窦天权说：“重庆城一旦遭遇轰炸，就会有数不清的老百姓失去家园，还会有成千上万的人被压在轰炸后的废墟中哀号。那个时候，有谁能帮到他们？参加抗战这几年来，我一直在反思，作为一个人男，在国家危难的时候，是不是该站出来，为人民出份力？

老赵也是不久前才想明白，人只有在生命和生存都受到威胁的时候，才会去思考许多平时并不关注的问题。在重庆的那些年，他要的是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至于钱财的来路，他从不过问。偏偏在肢残腿断的时候，他倒有一股迫切为他人做事的冲动。

老赵看着窦天权：“郝军长之前给我写过一封信，特地提起你父亲当年的事迹……”

听老赵提到去世的父亲，窦天权嘴角一直颤抖，要不是老魏及时制止，他已经出手了。

老赵早看出了窦天权眼里的仇恨，但他并不害怕，他一定要把想说的都说完，就算到时候给一枪崩了报仇，也不遗憾。他继续道：“常言说，虎父无犬子。我也打听过了，你不仅是个有情有义的袍哥大爷，还是个有血性的真汉子。你替你哥顶包入狱，据说狱中那些杀人越货的狠角色，都佩服你得很。还有，郝军长能与你称兄道弟，也足以说明你有能耐。”

“好啦，废话不说了。”老赵深吸一口气道：“郝军长说过，你是组建民间防护团的最佳人选，我们都希望你就不要再推脱。”

窦天权冷哼一声，正要说话，老赵却在这个时候，歪着身子朝他鞠了一躬：“我知道，窦家当年的事，是你不愿替政府做事的根源。今天我要告诉你，那件事的罪魁祸首是我。当年导致窦石两家家破人亡的案子，都因我一时贪念而起！”

说起当年的窦石大案，还真是一个意外。那天中午，副官跑来汇报，说周参谋与人勾结，正要对窦家下手，还说这一票要是干成了，肯定能发横财。周参谋品性不端，为人还不忠，两人名义上是搭档，实际上早就貌合神离。当时他就有一个念头，谁发财都可以，唯不能让这家伙占了便宜。于是就火速把这一消息透露给邓局长，并许诺予以配合。他也没想到，邓局长对这事很是积极，当天就动了手。后来，还一并把与窦家交好的石家也一并办了。事后，邓局长亲自给他送来一箱金条，还有一栋别墅的钥匙。老实说，邓局长在窦石两家到底捞到多少实惠，他也不清楚。

老赵从腰间解下一支斑驳的手枪，并亲手把子弹上了膛才递给窦天权：“用它杀了我吧。替你的父亲，还有石家老小报仇。”老赵闭上双眼，两颗浑浊的泪珠悬挂在腮帮上：“在你动手前，我还有一个请求，望你报仇雪恨后，能团结重庆各堂口的袍哥，把民间防护团搞起来！”

窦天权怒视着赵师长，就是这个恶人，导致父亲含恨离世、窦石两家巨额财产被抢夺、窦天枢九死一生、嫂子精神错乱、爱人离开，还曾把自己变成一个被人看不起的烟鬼……杀了他，杀了他！为父亲报仇，为石家报仇，为这个混乱的世界彰显最后一丝正义！！

老魏还没反应过来，窦天权已经把枪口顶在了老赵的脑门上。只是，拿枪的手有些许颤抖，不是因为没有杀人的勇气，而是他控制不住内心的挣扎。

如果，是在进门的时候，他定会毫不犹豫在他脑门上射出几个血窟窿。窦石两家等这一天，已经太久。

不能杀啊！他是为百姓筑起生命之墙的将士。

杀了他，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杀了他！

此时，身体里像有两股巨大的力量，在或左或右地拖拽他。

“去死吧！”窦天权狂吼一声，在扣动扳机的前一瞬间，老魏抓住他的手奋力往旁边移动了几公分，连发的子弹打在墙壁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老弟使不得啊！”老魏死死压住窦天权的胳膊：“你打死老赵，等于是帮日本人的大忙！郝军长他，要是地下有知也不会瞑目的！”

“你说啥？”窦天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郝军长他，已经不在了。”老魏沙哑着声音说：“上回军长找你谈话之后，就带部队去了晋北忻口。那是山西抗击日军的第一道防线，在激战六天后，他被敌人的机枪打中后壮烈牺牲……”

老赵望着被子弹打中的墙壁，双目呆滞无神：“郝军长曾给我来过一封信，他希望我向你当面谢罪，更希望能说服你站出来，为抗战做点事。”

就在此时，老魏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天权吾弟，望你暂放私仇，共御外侮。愚兄郝一白。

“啊！”窦天权爆发出一阵惊天怒吼，手中的枪又砰砰地连开了几枪，直到子弹打光。子弹擦着老赵的衣襟、裤管，射入旁边那棵黄桷树的树干中。老赵双眼紧闭，过了许久，才难以置信地睁开了眼睛。

窦天权把手枪拍在老赵旁边的石头上，咬着牙道：“脑袋你先存着，等打跑了日本鬼子，我再来取！”

“你说啥？”窦天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郝军长他，已经不在了。”老魏沙哑着声音说：“上回军长找你谈话之后，就带部队去了晋北忻口。那是山西抗击日军的第一道防线，在激战六天后，他被敌人的机枪打中后壮烈牺牲……”

老赵望着被子弹打中的墙壁，双目呆滞无神：“郝军长曾给我来过一封信，他希望我向你当面谢罪，更希望能说服你站出来，为抗战做点事。”

就在此时，老魏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天权吾弟，望你暂放私仇，共御外侮。愚兄郝一白。

“啊！”窦天权爆发出一阵惊天怒吼，手中的枪又砰砰地连开了几枪，直到子弹打光。子弹擦着老赵的衣襟、裤管，射入旁边那棵黄桷树的树干中。老赵双眼紧闭，过了许久，才难以置信地睁开了眼睛。

窦天权把手枪拍在老赵旁边的石头上，咬着牙道：“脑袋你先存着，等打跑了日本鬼子，我再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