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西南战事

牂牁蛮世代首领，自称大鬼主罗殿王，皆为赵氏，这一任的首领名叫赵勿洞。七年前王建占据了整个剑南道，思虑西南诸部不稳，于是召各部首领前来，然后尽数杀之。

赵勿洞的堂兄，也就是前任牂牁蛮首领同样被杀，经过一番权力争夺，最终赵勿洞成为了新一任的大鬼主。

而慕容阎昆在平定王建之后，李弘益出于先北后南的考虑，重心放在了朱温的伪梁上面，所以从韦庄到李弘谏，都采用的是一种休养生息的方式，以剑南道的钱粮支援北方。

而且王宗竞被调往河南道参战之后，整个剑南道朝廷的兵力大约只有四万多人，其中三万左右都是折冲府民兵，主要负责维持地方。

赵勿洞刚刚在牂牁立足，为了转移内部矛盾，又见大唐暂时无力南征，只以为如今的朝廷依旧如同当年败于南诏国一般不堪一击，于是派出使者四处游说，最终有昆明、普宁、东谢等四五个小势力联合起来，与牂牁蛮一同起事造反。

周成在赵勿洞正式举旗造反之前，就已经通过剑南道军情司获得了一些消息，于是他立即向李弘谏汇报，联名发飞鸽传书，然后便立即带兵南下泸州镇守。

只是此时的泸州汉人百姓不多，且又是多山湿热天气，再加上朝廷拨款调兵未至，周成也就暂时按兵不动，却先联络上了播州杨氏。

播州如今的兵马使、牧南侯是杨晔，他又向周成建议，派出使者，联系上了世袭思州的田氏，这一代的义军兵马使田凤翔。

播州和思州一样，都是大唐为了安定西南，而派遣的北方汉人世家大族，前来镇守，协助朝廷羁縻地方。

作为外来势力，播州杨氏和思州田氏对朝廷一向是很忠心的，他们属于外来户，要跟本地的少数民族相抗衡，自然是希望有一个强有力的朝廷能够给他们以支持。

原本以为天下藩镇大战，大唐即将亡国，不曾想风云突变，李弘益闪耀一般出现，先灭王建之伪蜀，再灭朱温之伪梁，大唐隐隐有了再度统一中兴之气象。

与杨晔不同，田凤翔如今四十二三岁，他所占据的田州地狭，兵力不盛，再加上境内多山地，所以有些保守，勉强自保，而且少与外界来往。

但杨、田两家在西南还是彼此守护相望的，彼此之间多有联系。只是田凤翔先前被王建称帝伤了心，故而对李弘益主导的大唐并不十分信任，先前韦庄和李弘谏多有派人联络，他的态度也不甚明朗。

不过好歹田氏开始主动关注外部的消息，伪梁破灭，让思州的汉人很是兴奋，因为朝廷再度强大，多于他们来说就是最大的喜事好事。

所以当周成和杨晔联名再度遣使前来时，田凤翔终于开了口，表示愿意听从朝廷的调令，配合朝廷对造反的牂牁蛮的攻势。

有李弘谏坐镇成都调配物资，有李弘益舍了脸面向商会借贷的八百万贯，以及数千抽调而来的各地折冲府民兵，周成与杨晔一商议，觉得反攻的时机到了，于是立刻制定了作战计划，率先向珍州反攻而去。

赵勿洞联合了数家小势力，他们的攻击方向便是泸州。毕竟播州地势险要，不利大军出行，唯有泸州方向汉人多，财富也多，抢掠一番才不会亏本。

但是他遇到了周成，周成在如今大唐军队武将集团之中，并不算十分耀眼，但他为人狡猾善谋，利用手下定戎军的一营骑兵，在泸州曲水县北，设伏击溃了赵勿洞的联军前锋，一战杀近三千人，吓得赵勿洞退回珍州不敢轻举妄动。

杨晔手中只有不足五千兵力，而且其中有战力的不过数百人，都是他父亲当年奉命南下带来的七大姓汉人后代，最善山地作战，也就是靠着这支以汉人为主力的军队，杨氏才能够在周边南蛮环绕的凶险环境中生存下来。

杨晔命其表弟谢潜领精兵出芙蓉，周成则领兵出淅源，而思州田凤翔则出兵洋川，三路兵马截断娄山，将赵勿洞的兵力分割为珍州、夷州两段。

赵勿洞大吃一惊，播州杨氏本就是不好对付的，现在思州田氏也掺和了进来，他顿时觉得压力巨大。播州、思州虽然地域不大，人口相对也不多，兵力与牂牁相比更是不如，但他却知道这两家的厉害的。

能够以外来汉人立足西南，而且田氏可是自大唐开国就奉命镇守，杨氏更是硬生生地夺取了播州，而四周其余势力都拿他们没有办法，可见两州的战力强悍了。

朝廷突然出兵，让赵勿洞以及其他诸部首领慌做一团，事实上几个月前曲水一战，联军大败而归，就让他们觉得上了赵勿洞的贼船了。因为黔中道多山地的原因，故而诸部少有骑兵部队，就是有骑士，所骑战马，也是矮小的滇马。

而周成带来的骑兵，都是关内道、陇右道挑选的壮士，马匹都是自鄯州、凉州等地马场运来的，单单是战马的体型，就要比滇马高大许多，何况大唐军士护甲武器精良，还有震天雷这样的利器。

就在赵勿洞与诸部首领吵闹着要如何反击时，又一个消息传来：巫州朗溪城被一支自邵州而来的朝廷大军攻破！

这支朝廷的军队，正是吕师周所部。去年开封城破，马殷决定归顺朝廷，为了显示自己的实力，派了吕师周前往攻打岭南，同时联络虔州的卢光稠。

于是卢光稠命其子卢延昌出兵与吕师周会合，再度攻击韶州。刘隐在广州大急，连忙派其弟刘䶮领重兵二万余前往支援。

三方在韶州乱战一场，先后作战十余次，刘䶮大败，被卢延昌占了韶州，吕师周则夺取了岭南的昭、贺、梧等六州。刘隐尽起所占各州兵马对抗，吕师周见再难占到便宜，况且又到了夏季，得了马殷的来信，心满意足地退兵了。

等到徐绾入潭州，吕师周得封江南西道马步军都指挥使、平南军都指挥使，加将军衔，成为了江南西道军方一把手，则马殷的诸弟，则都各有实封。这也是朝廷对马殷让出江南西道大权的补偿。

徐绾跟随其父徐彦若从中央下至地方，又从地方升任中央，又有李弘益的支持，他到任后，首先根据军情司早早收集到的情报，用了两个月将地方情况摸清楚，然后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均田、废奴这两项措施，自然是重点推行的，不免损害到了当地豪族的利益。但是马殷已经得了河南道，他的亲戚、亲信都得到了朝廷的继续重用，自然不会为了这些人而得罪朝廷，所以吕师周回师后，遵从徐绾的命令，剿灭了四五处世家豪族的作乱。

等到周成在珍州开战的消息传来，长安的枢密院也飞鸽传书加八百里加急，送来命令，要求江南西道在防备岭南的同时，在牂牁蛮后背骚扰牵制。

徐绾却是懂兵事的，他与吕师周等文武官员一合计，刘隐经前次大败，暂时也没有精力和实力北攻，况且高州的刘昌鲁已经遣使归顺朝廷，而占据容、廉二州的宁远军节度使庞巨勋也不愿听从刘隐的指挥，于是率兵起义，宣布归顺。

这样刘隐在南北两个方向都是敌人，在短时间之内，是没有反击的实力了。于是徐绾命吕师周领兵出邵州，攻巫州。

这样一来，牂牁蛮两面受攻，却把昆明等诸部首领更加慌乱了起来。作为实力最大的牂牁蛮，地跨黔中道，西接剑南道，东临江南西道，而赵勿洞之所以攻泸州，还是因为惧怕马殷。

马殷虽然在任时很少主动对外挑起战争，但却是个周边势力都不敢轻惹的，因为马殷劝课农桑，发展内功，他有限的几次主动出战，都是大胜而回，这就让周边有野心的势力，在打算与之为敌之前要先思量一番了。

赵勿洞等西南部落首领，因为地处偏远，信息不畅，虽然都知道王建被灭了，但依旧以为，朝廷还是一如昭宗皇帝甚至前几任皇帝一般，对于地方的掌控大大不如，抱着这种固有的旧思维，赵勿洞以为，联合几个小势力，或许能从剑南道那里占些便宜。

谁曾想，肉没有吃到，却把几个不想惹的势力全都招惹到了。赵勿洞现在只觉得憋屈的紧，内心却不由得深深恐惧了起来。

对付牂牁蛮，对于李弘益以及朝廷来说，是必须的，因为如今剑南道是整个大唐的粮仓，不容有失。但是如此一来，今年的夏粮税收等，就得截留在本地，无法运送至长安了。

李弘益很无奈，剑南道今年下半年是指望不上了，朝廷又没有多余的闲钱支持，只能靠李弘谏以一道之力，支撑周成、杨晔、田凤翔在西线的战事了。

而命令江南西道出兵，其实也是李弘益的意思，他也不指望能够快速彻底平定黔中道，只要能打得牂牁蛮投降，不再出兵骚扰，就万事大吉了。有徐绾这个懂兵事的主持江南西道事务，李弘益也放得下心来。

只是如此一来，河北道对卢龙镇的攻势，就不得不暂缓了。好在钱鏐果然守信，他大约也知道，只要朝廷腾出手来，淮河以南，只怕大半都是要望风而降的，所以干脆利落地接受了朝廷吴越王的册封，然后派出船队，沿着海岸线，运送了七八万石的粮草至海州，支援河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