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狙击
听到枪声，蹲在墙边的和青山与六子忽地站起来，互相看了一眼。根据枪声的方向判断，应该是郑家附近，两人不约而同地往郑家奔去。
穿过一条街跑了没几步，六子猛地拉住和青山，身体紧贴在一堵院墙上。用手指了指对面，示意前方有情况。
和青山小心翼翼侧身望去，只见夜色中一群人正在吵吵闹闹，围着地上的一个人又打又骂。那人被打得满地打滚，不住地求饶。一个女人被反剪双手，动弹不得。
夜晚中看不清脸庞，从身型看像极了郑玉梅。
“郑家小姐？”和青山低声问道。
六子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出声。
黑暗中传来二彪子的声音：“够了！”几个打得正起劲的伪军这才停下手。接着二彪子又骂了一句：“姓张的，二爷今儿个给你长长记性，以后少他娘的惦记老子的连长！滚！”
“谢谢二爷，谢谢二爷！”张三飞捂着腮帮子千恩万谢，领着几个手下一瘸一拐地跑了。
二彪子走到郑玉梅跟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一边端详一边说道：“都他娘的说这个小妮子长得俊，老子也瞅瞅！”
郑玉梅奋力挣开二彪子的手，冲他脸上狠狠啐了一口。
“嗬，小妮子够辣呀，老子就稀罕辣味的！”二彪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开心起来。他用袖子擦了擦脸，吩咐山药等几个伪军：“来，押回去，今晚上老子先尝尝鲜，明儿个再交给中岛太君！”
“连、连长，押哪、哪儿去呀？”山药问道。
这倒是个难题，平常日军和伪军都是住在据点里，人多眼杂，如果押到据点去肯定行不通。二彪子想了想说道：“先押到李财主家！等老子过足了烟瘾，再好好修理这个小妮子！”
六子本想冲上前去救人，但转念一想此处离鬼子据点太近，但凡有点动静就会惊动鬼子，只好作罢。
他拍了拍和青山，在黑暗中悄悄尾随上去。
张三飞一行押着郑玉梅到了李财主家，找了根绳子将她捆牢，又用布团塞住嘴扔进里屋。
李财主四十开外，黄不拉叽的脸上嵌着一双暗淡无神的眼珠子。靠着祖辈们留下的产业，家境本来还算过得去。但是由于沾上了大烟，几十亩良田和家中值钱的物件很快就让他折腾净了。老婆一看他这没救的架势，索性跟着一个走江湖卖狗皮膏药的汉子跑了。
自从镇子上驻扎了鬼子，李财主结识了同样有烟瘾的二彪子。两个人臭味相投，隔三岔五地聚在一起吐云吐雾。
看到二彪子抓了个姑娘，李财主不由得动起了心思。自从老婆跑后，他再也没碰过女人，郑玉梅的到来让他那颗原本趋于沉寂的心又活泛起来。
李财主将早已准备好的烟枪递二彪子，两个人面对面侧躺在堂屋的大炕上，对着油灯享受起那如仙似幻的感觉。几个伪军则拖过一张八仙桌，玩起了牌九。
抽了几口，李财主试探着问道：“二爷，那妮子好像是郑家的闺女啊，咋抓到的？”
二彪子双眼迷离，慢慢吐了口烟说道：“捡的！”
“这妮子长得可是不赖！”李财主又说道。
二彪子微微抬起眼皮，看着李财主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他娘的是想好事吧？”
李财主也嘿嘿笑了笑：“您没把她交给皇军，反倒抓到这儿来，不也是想好事么？”
“成！等老子享受完了，再让你小子也享受一下！”二彪子非常痛快的说道，“喂，那个谁，山药！你他娘的别光顾耍钱，把人给老子看好了！”
山药正玩得起劲，头也没回应了一声：“跑、跑不了！哎，你们几、几个倒是下、下注啊⋯⋯”
屋里的说话声被窗外的六子与和青山听得清清楚楚。
六子用手指蘸了点唾液，轻轻扣破窗纸，眯起一只眼往里瞧。看着炕上的二彪子与李财主，心里暗自感叹：“大烟这玩意儿真是沾不得，多少英雄好汉都栽在了这上头。”
和青山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在六子身后负责警戒，他心里想的却是与六子完全不一样：“小鬼子怎么就收编了这么一群土匪？连个岗哨也不放，一点军事素养都没有！看来以后不管何时何地，警戒哨的加强都不容忽视。”
看了一圈，没发现郑玉梅的影子，六子又蹑手蹑脚走到另一扇窗户下面。捅破窗纸后，透过从门缝照进来的微弱灯光，看到郑玉梅倒在炕上被捆住手脚，正在用力试图挣开绳子。
六子用手试探了一下，窗户从里面反插着。他抽出刺刀轻轻插进窗户缝里，一点一点地将木楔拨开，然后将窗扇慢慢掀起来。
为了防备意外情况的出现，和青山的枪早就顶上了膛火，枪口对准屋门口。看着六子熟练的动作，心里面暗自说道：“如果不当贼，真是屈才了！”
后来和青山曾无意中对兄弟们说起过此事，他这句话便迅速流传开来。以致于很多兄弟拿六子开涮时都会借用和青山的话：“你要是不当贼，真就屈才了！”每每听到这样的话，六子都会气得直翻白眼，却又无可奈何。
正在挣扎的郑玉梅听到动静，惊恐地回过头。只见一个人影口衔刺刀，身形矫健翻进窗来。仔细一看，居然是六子！
六子将食指放到唇边，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身体在炕上一骨碌滚到地上，侧身闪到房门后。透过门缝往堂屋窥去，只见山药等几个伪军正大吆小喝的叫牌。
山药很得意，坐庄连续通吃了三把，兴奋地说话愈发结巴起来：“来来来，接、接、接着下、下注！”丝毫没有察觉里屋多出一个人来。
抽完一泡烟，二彪子浑身的神经都兴奋起来。整个身体像片树叶轻飘飘落到奔涌的浪尖，在急速回旋了数圈之后，忽地被抛向天空，然后又被一阵突来的疾风吹散了叶表的水汽，重新扎进浪谷。忽干忽湿的巨大落差，让二彪子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饥饿感，一种想撕破一切的饥饿感。这种感觉继而幻化成无法自抑的欲望，亟待释放的欲望。
他迷迷登登从炕上爬起来，一把推开正高举骰子准备掷点的山药，摇摇晃晃向里屋走去。
六子刚想解开郑玉梅身上的绳子，听到外面的动静，赶紧闪身躲到门后。
二彪子推开房门，看着蜷缩在炕上的郑玉梅，咧开嘴笑了，口水顺着嘴角流了出来。他反手关上房门，喉咙里挤出嘿嘿嘿的几声笑，向炕上扑了上去。
郑玉梅本能地往后缩，眸子里闪过一丝恐慌。
说时迟那时快，六子闪电般扑了上去，提起膝盖猛地将二彪子撞倒在炕沿。还没等二彪子清醒过来，六子左手顺势抄起炕头的枕头压住他的口鼻，右手刺刀斜刺而出，噗嗤一下扎进他的胸口。
二彪子嘴巴被枕头捂住发不出声，手抓脚蹬拼命反抗。在堂屋赌钱的几个伪军听到动静，只以为是二彪子在里面与郑玉梅纠缠，相互会心地看了看，继续耍下去。
六子左手摁住枕头，右手用力，手中刺刀又扎进半揸，直接将二彪子捅了个透心凉。刺刀在身体里拧动了两圈后，二彪子瞪着金鱼般凸出的眼珠子，软软地滑到炕下，再也动弹不得。六子拨出刺刀，鲜血呼的一下就喷了出来。
割开郑玉梅身上的绳索，这和青山的接应下，费了好大劲才把她从窗口弄出去。
就当三人刚刚出了院门，堂屋的几个伪军便闻到了扑鼻的血腥味。山药叫声“不好”，扔掉手中的牌九，冲上去一脚踹开房门，发现二彪子倒在地上，胸口正咕咕往外冒着血沫。上前用手试了试，人已经断了气。
“抓刺客，抓刺客！”惊慌失措的伪军追出屋门，大呼小叫地放起枪来。
枪声在夜晚传得格外远，中岛正领着人在镇子里四处追捕可疑分子。躺在郑家院子里的尸体，让中岛误以为是抗日分子所为。而铁柱早就吓傻了，任凭如何审讯始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暴怒之下中岛掏出手枪，正准备一枪将铁柱的脑袋打开花，这时候远处传来乒乒乓乓的枪声。
“哪里的打枪？”中岛回头问身边的韩锋。
“好像是西边传过来的。”韩锋心里很清楚，枪声肯定与六子有关，他现在担心的是六子有没有得手。
“开路！”中岛一挥手中的枪命令道。十几名日军和皇协军出了郑家院门，向枪响的方向跑去。
韩锋看了看铁柱，趁人不注意狠狠踹了他一脚，低声骂道：“还不快滚？”然后端着枪也跟了出去。
枪声还在继续，伪军们很快就发现了六子等人。子弹划过的弹道如同夜空中的流星，嗖嗖的贴着三人的身体飞过。
郑玉梅被捆绑了半个晚上，手脚麻木有些不听使唤。一整天的奔波让她体力渐渐不支，好几次摔倒在地。六子一着急，拉起她的手就跑。
眼看追兵越来越近，和青山瞅准机会一个箭步冲到树后，端起步枪瞄也不瞄，对准后面的一团火光呯的就是一枪。
这一枪虽然是在运动中打出，但是极准，子弹几乎是擦着对方的弹道飞了过去，正中一名伪军的胸口。那名伪军刚刚打出一发子弹，和青山这一弹便毫不客气地将他摞倒在地。其余的伪军见状吓得纷纷卧倒，趴在地上冲着和青山藏身的大树射击。
“快走，我掩护！”和青山回头喊了一嗓子，一边退出滚烫的弹壳，重新顶上一发子弹。
六子知道和青山的枪法极好，也不跟他客套，几乎是拽着郑玉梅往镇外跑去。
和青山猫着腰悄悄移到一堵土墙后面，将准星牢牢锁住了一个身材略胖的伪军。临出发时，和青山带了十发子弹，再加上枪膛里的四颗，现在一共是十四发子弹，对付几个伪军绰绰有余。但是和青山并没有急于开枪，敌人不追他便不动，现在最重要的是迟滞伪军的追击速度，为六子与郑玉梅的脱离争取更多的时间。
还有一个因素，就是此处离据点太近，鬼子听到枪声很快就会赶来。
伪军们打了几枪，发现对面没什么动静，便壮着胆子爬起来，试探着往前追。
“呯！”和青山的枪再次响起，刚刚站起身的胖伪军应声倒地。其他伪军“妈呀”一声重新爬到地上，再也不敢轻易起身。因为和青山变换了狙击阵地，伪军们根本就没看清子弹是从什么地方打来的，爬在地上用目光四处寻找。
两枪两中，而且是在夜晚中，和青山信心倍增，忽然萌生了想要耍耍这些伪军的念头。他重新顶上子弹，再次变换位置，顺着土墙钻到一座废弃的宅子。坍塌的房屋正位于伪军们的侧面，从窗口望去伪军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和青山将枪口慢慢伸出窗外，再次锁定了为首的一个伪军。夜晚的黑暗给和青山提供了足够的掩护，他决心将剩下的几个伪军悉数歼灭于此地。
山药爬在地上，探头探脑地寻找着打冷枪的人。一阵阵的寒意从脖领冒了出来，他分明感觉到一把锋利的刀在脖子上慢慢压下。再看看身边的几个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下一颗子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打向自己。
正当和青山准备扣动扳机的时候，从远处跑来一队人，是日军小队长中岛带人赶到了。
惶惶不安的山药一看援兵赶到，不由得大喜过望，回头挥手大喊道：“太、太君，在这里！”身体不经意间抬了起来。
事后，和青山向赵明训与吴敬之详细说明了事情的经过，并阐述了自己的想法。通过这次狙击，和青山总结出了一套经验，并且向身边的兄弟们推广，极大的降低了兄弟们的伤亡率、提高了部队的战斗力。
山药身体刚刚抬起来，“呯”的一声，和青山的枪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