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暗场

“三十文，三十文宁钱”光膀胖子吐了口痰“他怎么不去抢，老子在洛国三十文可以买他娘的一人。”

“你拉鸡儿倒吧，青川那边不收宁钱，都要在酣州换贝币，而且青川的女囡囡啥时候这么便宜了。”瘦高杆儿发现地上好像有个亮闪闪的东西，弯腰去捡，发现是一滩映着月光的水，不由得嘟哝几句难听的。

“收宁钱的”胖子努力回忆“封国人不收，洛国人不管那么多的，而且不是女娃子，男孩子便宜，钟老头四十文收一个孩子，走一趟银子白花花地往袋子里流。”

“钟老头要的孩子分男女？”

“不分的，上次有个没手的残疾也一样四十文。”胖子看了会儿在岸边打架的两个纤夫，没有多理会。

“那钟老头要孩子干什么？”

“管他呢，不知道，他也不让人知道。”他犹豫了一会儿“你说会不会有什么东西在那边。”

“能有什么东西？”

“我要是知道是什么东西，我就不在这边了。”当胖瘦二人走到那艘按约定时间到来的大船边，擦着手等着那货船彻底靠岸时，一个男人走了过来，自来熟地对他们二人聊道“忙不？”

“你谁啊？”胖瘦二人不耐地挠头“啥事？手头有活。”

“拉尸，淹死的，是个小孩儿，听说是古苏城主亲戚，一百文酬劳，一人一百，拉完立结，怎么说？”

胖瘦二人明显心动，不过他们智力较低，稍加思索后就立刻感叹“贵族家娃娃就是金贵，拉个尸都这价格”胖子对瘦子夸张地笑了下，然后迅速收起脸，严肃地看向这陌生男子“老哥，咱手上有活儿要干，不能太耽误，拉尸多久，最多我们只能走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够了”陌生男子直截了当“跟着来，另外这事不能伸张，一百文是算封口费一起的，这点你们要清楚。”

“一定一定”胖子顿然迫不及待，就生怕错过，瘦子则留了个心眼“要先见到钱，不然我们这边走了被糊弄，上头又见不到人，到头来怪罪的话麻烦大。”

此话一出，陌生男子没多犹豫，扔了一小袋子钱给那瘦子“给城主干活还不放心？上头？你们哪个上头。”

钱不用数，大体掂量一下重量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二人顿然眉开眼笑，他们压低声音，解释说“您听口音也不像是外地人，黄老板的事情，就不多提了。”

陌生男子看了看河岸，点了点头，纤夫、苦力、打手开始懒懒散散地往那边集结，其中有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走下来跟衣着白甲的督察卫说了断时间话，那督察卫便离开。

那胖瘦二人在陌生男子的带领下到了一个小溪处，看到另一个男子正在一叶小舟上蹲着“人是在那儿落水的”陌生男子告诉胖瘦二人“这河道不深，水性还行吧？”

“这话说的，从小在水边玩儿大的。”胖子也不怕这时候下水拉死人，纵然有水鬼传说，但未真实见过，为了钱，很多人也都会抱侥幸心理，然而就在这胖瘦二人淌着水到小舟上时，船上的另一个男子在他们下水之前以船桨迅速敲击其后脑勺，至其脑颅碎裂当场死亡，那带瘦胖二人前来的人正是慎全，而留在小舟上动手的则是利寒。

龙渊利寒将这二人腰间的木质号牌扯下，将其尸体扑通两声推进水里。利寒这突如其来的迅速操作触动了慎全的大神经【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到底在做什么！？”他在利寒进岸后一顿怒推“杀人？”他的声音沙哑低迷，生怕引起大动静，还不忘迅速观察周围，好在无人留意“我们说好了打晕就行，不用引起不必要的伤亡！”

“现在情况完全不一样，这不是高贵的贵族游戏，这帮家伙不可信。”利寒毫不退缩，早就料到哥哥的反应“杀掉对我们有好处。”

“也许他们还是两个父亲两个儿子两个丈夫，你——”

“我们没法照顾每个人，这就是现实。”利寒反推慎全一下，咬紧牙关“杀敌的犹豫会害了你，对敌人的仁慈更是如此。”

“我从不会犹豫。”【仁慈？你简直是残忍。】慎全视线停留在水面许久，转向远离的利寒“但他们两个不是敌人。”

“我对我没有提前跟你声明计划表示抱歉。”利寒往前走了十来步，发现慎全还停留在原地“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他手一挥，将一个木质号牌扔给慎全，慎全实实接住“有这玩意儿才能进船卸货，现在已经完成了一半，你不会现在折返回玲水睡觉吧。”

慎全叹了口气，跟上弟弟“你知不知道草菅人命是什么意思？”

“黄公爵手下的人你能指望有多干净？”利寒反问“况且打晕不现实，你不知道他们到底什么时候醒来，多了一个蛇泉兮已经比较不好控制，不要节外生枝。”

【你这么做不见得比黑帮打手们光明】慎全欲言又止，因为随着越来越靠近那艘大船，一些闲杂人等已经逐渐出现在了附近，他们话题自主地关闭，只小声说一些必要的。

走进船上，这里人流进出频繁，都是在赶着夜里迅速干活，气氛紧张令人不适“小兮现在到哪儿了？”慎全不经意问道，目光高效率地观察周围是否有她，结果没有。

“天知道，她说自有安排，我只求着别添乱。”一个管理者般的人堵住他们前进的路，在龙渊利寒出示号牌后，那人点了点头，允许他们继续上船搬货“快点，别磨蹭”那人对一个正在合作将大木箱子往岸搬的老人斥道，也是在提醒其他人。

“你猜这个船是哪儿造的。”船舱内壁挂着油灯，舱内的工人负责将货弄到甲板上，然后其他苦力再将其从甲板上往下卸“这是标准的周人船，白鬼肯定造不出来。”利寒打量着说，他掀开一个木板，里面是草绳编护好的陶罐酒水，他大体闻了闻味道，判断是高粱酒。

“关国人。”慎全猜测“关国人别的本事没有，船造的可以，这船太大，不像叶国人弄出来的。”事实上海歌城的船更加威武宏大，不过甲国船不进江，只停在宝藏港，那是海港，跟这里是两码事。

船上利寒惊讶地发现有督察卫在上面，但又发现这盔甲款式又不是古苏编制，正疑惑时忽然想起原由：这些人是圣都随船督察卫，有了他们，等于是各国的免检通行证，没有哪个诸侯国会质疑圣都的权威。【但是自从北冥冰容执权后，这一切都变了】利寒不大满意的瞥了那几个随船的督察卫，一看就是酒囊饭袋贪财之徒，跟黄金公爵同流合污，他们正在谈论如何给鳄鱼剥皮，当慎全和利寒路过他们时，连看都没高兴多看一眼。

“下面是大货”从船舱下爬上来的光膀子监工对利寒慎全说道，他拍了下他们的衣服“不脱衣服？干起活来热地很。”

慎全和利寒当然不会在这时脱，纹身露出来可就彻底暴露，他们相互交换一下眼神，敷衍了监工几句后往船舱下走。

顺着楼梯下去，要抵达大储藏室时，工人们要他们二人带口罩下去“白粉晃破了几袋子，别污染了。”

即使用屁股想也知道是存灵，乍一看一袋一袋以为面粉，不过手一摸就能有所分辨，存灵粉要更加白净，而且颗粒极细，欲水不会粘融，这东西由北方人种植，经过一系列的提纯后往南方销售，是一种麻醉致幻且极易上瘾的毒物，在古苏这东西近几年价格越来越低，说明量越来越多。

让龙渊利寒为之震怒的是两月前一个因吸存灵而神志不清，在冬日之夜昏在玲水街头被活活冻死的女孩，那女孩骨瘦如柴衣服单薄，距离大蛟宫仅有百步距离，尸体引起众人关注，那女孩利寒认得，年龄只有九岁，第一次相遇是在玲水一家赌场门口将其从少年恶棍的围欺下救出，那女孩很感激他并答应利寒会努力戒掉这一切，结果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后，就已经…

慎全则敏锐地意识到宁国潜藏的危机，圣都雪灵执政下导致宁国原本的‘对雪灵不完全开放’律法彻底失效，由此导致江南存灵狂滥，国家经济陷入危机，被存灵害死的小女孩出现在大蛟宫附近决然是一种巨大的耻辱。

铲除暗帮头目黄金公爵成了第一目标，他们将存灵连夜搬到岸边预备好的马车上，这中间花费了两个多小时，古怪的是，蛇泉兮的影子还是一直没有见到。

干完后工头开始给苦力们每个都发钱，结账时他们两人发现托运存灵的几辆牛车开始往城内某处走，便找了个机会一路跟踪过去，得知古苏的存灵存贮点决然有巨大帮助，搞不好就直接把黄金公爵的真实身份给挖出来。

此刻已是清晨四点的古苏，微弱的阳光露出一点颜色，城内的早餐铺子已经开始生火煮豆浆蒸包子，牛车走的地方不算偏僻，但也不是闹市，利寒和慎全跟得有些茫然——难道存灵不该储藏在一些不易被别人察觉的地方么？这里平民耳目众多，太容易走漏风声。

最终，在尾随之下，牛车在一处地下温泉场门口停下，新的一批穿着衣服的苦力沾着早晨的露水开始卸货，将牛车上的存灵往温泉场里面搬。

慎全向利寒使了个眼色，示意换个地方说话，到了暗处后，大哥直截了当“温泉场太森严，进不去。”

“古苏的那位‘公爵’在不在我不清楚，但我肯定已经闻到了黄金的味道。”利寒调侃“那么多存灵，按市场价来算的话，的确能值不少黄金。”

“你对这方面打听地很清楚嘛。”慎全将衣服脱掉，裸露上半身，拿出一瓶膏药，将其往左肩的纹身上抹，纹身很快就被覆盖掉，而后将膏药递给利寒，弟弟也跟着做同样的动作。“我们可以当做是普通人混进去”慎全提醒“不过这个膏遇水就脱落，当心点”

“遇水脱落有点意思，如果我想的没错，温泉场里应该水很多吧。”

“是的，比你以为的还要多。”他们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即使有，进入温泉场内后也会被扣下“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你最好行动前多动动脑子，利寒。”

“加油，你距离成为云游者又进了一步。”利寒抹完膏药，瓶子也空，随手一丢“到温泉场不泡泉也可以，你直接喊两个外地人给你暖暖身子，别弄得口水到处都是就行。”他敲了下慎全硬如瘦牛的胸肌“而至于黄金公爵的事儿，交给我来办就可以了，放心，给父亲汇报时，我会说有你的功劳的。”

“我有的时候真的想揍你一顿。”慎全苦笑几下“答应我，老弟，别这么傻逼。”

他们特地等待货物搬完，中午之前二人成功混到温泉场里，此刻这里人员冷清，硕大的场子里只有少部分有热水，除了利寒和慎全外，只有零零散散四五个人，还分不清到底是其他顾客或是工作人员。

他们理所当然地没有入池，不过也没人多留意。

看似不经意，实则兄弟二人分工详细，利寒走来走去在思考这地下温泉场的建筑构造，分析存灵埋藏的可能去处，慎全则坐在正中央一处石头上，判断里面可能会有多少人、多少武装、以及这些地痞流氓的走路分布，半小时后，两人再一次碰头，一切就都已经明朗。

利寒以手语告诉慎全地下温泉场下面还有空间，慎全则表示表面空间里，有两个人属于看守者，正在留意来往的客人，如果要进入下部空间，调查存灵贮藏点，则必须要瞒过那两个看守的视线。

这不需要多想套路，在常年培养出来的默契下，两个守卫被同时迅速击倒，并且被拖到了一处隐蔽点，一切要比他们所预料的简单太多。按照利寒的猜测，他们打开温泉场内一处下水口盖子，快速下去。

进入底层空间后，他们顿时感觉周围气氛变得极不寻常，不过周围只是普通的砖墙，又没什么不一样。

【这里太干净了】慎全很快发现原因是什么【如果只是单纯的下水口，首先根本没必要造地这么大，其次…也没理由跟房间一样干净，就好像一直有人打扫一样。】这里光线还不错，墙壁上挂有长明灯。

即使是大蛟宫，地下室也不会造地如此华丽，当地面砖开始变成陶瓷时，利寒和慎全就明白这一切离真相又近了很多。继续往前探索的过程中，他们踏入了一个特殊的区域，里面是空间挤压在一起的兽笼，笼内不是兽，而是脖子上挂着锁铐的奴隶，这些奴隶有男有女，年龄偏大，而且基本没有上身衣物，骨瘦如柴，多处于昏睡状态，有一些清醒者看到利寒慎全进来后也疲于有反应，机械地晃动着竹竿般的手臂，嘴里小声嘟哝着别人听不懂的家乡话，在奴隶牢笼中他们还留意到一个被活活打死的男雪灵奴隶，看样子应该是被其他奴隶打死的，原因不明。

“威周那边的东家也是要走流程的哇~”离开奴隶牢笼区，继续往前走，阳光明朗了很多，他们听到异常的谈论，迅速分开找地方躲起来，“上头没得钱往下拨，他跟我搞白条，督察卫那边我又也要打点，资金周转不开，你让我有什么办法嘛~？”

明白了，虽然看上去这是地下室，但实际上这下面尽头处是大蛟湖的岸边，暗帮的人从无量江出海口卸货，这个地下温泉场只是一个中转站，将存灵中转到大蛟湖的小船上散出去，送到古苏乃至宁国各处。

货如果走水运直接从无量江往大蛟湖驶的话是要过一遍宁国自己的海关的，存灵直接这么招摇过于危险，但走这么一套流程就安全很多，暗帮果然考虑的周到。

“黄先生钱肯定不会少。”另一个声音说道“只要出了货，白银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利寒和慎全透过缝隙看到正在对话的两人，一个是富态的紫色式服白皮肤男子，还有一个是年龄较大的矮个子男子。

“现在古苏不一样，外地人太多，正冶上位后是人是狗都能往江南跑了，怪恶心的。”紫衣男子收起账本，皱眉抱怨“其实白鬼还好，青川蛮子是真的不好打交道，一帮弱智。”

“嗯…”那矮子挠了挠头“这些都是小事，放心上就输了。”他们往回走去，正路过利寒和慎全，并且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时，两兄弟不约而同地从黑暗之中扑出，将这二人按倒在地，紫衣胖子和那老矮子一顿挣扎茫然不已，发出阵阵惊叫。

利寒扇了那胖子两巴掌，让他安分，骑坐在他的身上，那老矮子则识相很多，深吸一口气，对掐着他侧脖的慎全问道“二~二位~二位少老爷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那老矮子瞥了紫衣胖子一眼“我与此人不熟，只是生意来往，恩仇之事与小人无关呐。”

“少废话”利寒扭了下肩脖，拉开紫衣胖子的手“现在开始我会问你们问题，要如实回答，一个答错，就废你一根手指。”话语刚落，嘎吱一声，胖子传来杀猪般的惨叫，他的小拇指已被利寒折断，“你还没问我问题呐！”。

“是的，第一根只是警告，下面开始问题。”利寒残酷的冷笑让慎全不太自在“第一个问题，黄金公爵是谁，他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