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最后一战(完)

她心中无尽恐慌，害怕他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所以老者刚离开，她便急急拉着他想要离开这莫名其妙的地方，远离那座炼器的炉子。

可是，她走了两步，发现身后的人纹丝不动。

猛地转头看过去，她脸色白的厉害，睁大了双眸死死瞪着他，声音里控制不住的函了恐惧。

“你千万别告诉我，你想要去祭那劳什子的法器。”

楼琰冥眸色暗了暗，看她的眼睛里有万千缱绻，让人沉溺，说出的话却让她心中寒冷无比。

“若不解决灰袍老人，天下苍生都要受难。”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天下苍生与你何干？”她哽了哽，嗓音有些沙哑。

好半天，楼琰冥只是静静看着她，没说一个字，可过了许久之后，却忽然身形一动。

沈若玲一直死死盯着他，一直防备着他所有动作，此时看他身形一动，立刻转身便往炼器炉那里飞身而去，速度之快简直超越人类极限。

可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她身形便堪堪定在炉子旁边，再也动弹不得，她一瞬间心如死灰，刹那间睁大了眸子，眼中溢满惊惧与绝望，厉声嘶吼。

“不！你敢！你敢！”

然而下一刻，一个玄色身影毫不犹豫的投身火炉，其间或许是被那声绝望嘶吼所动，但也不过只停顿了一瞬间，再无犹豫。

炼器炉里的火焰一瞬间蹿高，耳边回荡着轻轻的呢喃声，承载了他生命最后一刻时浓郁的期望与眷恋。

“活下去，我会在法器中一直陪伴你。”

眷恋温柔的声音在脑中一遍遍回荡，她站在近在咫尺的炼炉前，睁着一双一眨不眨的桃花眼，直直看着眼前蹿高又低下去的火苗，许久一动不动，仿佛一个丢了灵魂的洋娃娃。

继楼琰冥投身炼炉之后，那原本浮在空中的剑便立刻自发跟着投入了火炉，可这一切似乎都与站在火炉边上的那个女子无关了，她只是双眼空洞的站在一边，浑身散发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空寂气息。

她想，她原本不该答应他来通天塔的，若是她知道结局会是这样的话。

可这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的若是。

在那老头说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以后，她便隐隐感觉到他要做什么，果不其然，如今便成了这样。

她当然知道，若是他不去祭法器，等灰袍老人找他们麻烦，她依旧会死，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投身炼炉，为她换取活下来的机会。

但当着她的面如此干脆的丢下她一个人，让她带着用他生命换来的法器活着，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难道不是么。

他们经历了那么多的误会，好不容易重归于好，不过只有半年的时间，便要生死分离，何其可笑。

连孩子都没能让他下决心留下陪她过完余生。

又或者说，正是因为有了孩子，才更让他坚定了去祭法器，让她活下来的决心。

可他从没有想过，她不愿意。

是惩罚吧，因为她先前如此残忍的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了他，所以上天罚她最后失去了这个一心为她的男人。

干涩的眼眶红的厉害，渐渐的越来越酸涩，而后一滴温热的泪水突兀地从脸上滑了下来，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

沈若玲眸子微微动了动，苍白的嘴唇抖了抖，最后只嘶哑着声音喃喃念了一句，“别丢下我……”那声音里带着浓烈的悲恸。

虽如此说，她也明白，他回不来了。

多希望能一起活着，想在一起，哪怕时间再短，死在一起也是幸福的。

就像她说的，天下兴亡与他何干，她太清楚，楼琰冥去祭法器，为的根本不是什么天下苍生，他付出了生命，所为的，不过只是一个她罢了。

唇角无意义的牵了牵，她木着脸看着炼炉里渐渐焕然一新的宝剑，眸子已经失去了所有生气。

像是个木偶。

她与他过得这半年，从日日缱绻到亲眼看着他投身法器之中，像是已经过了很久远的时光，又像是不过一瞬间。

前一刻他们还相互依偎，后一瞬间，他却已经永远的离她而去。

短短一瞬间，却似是走过了她的一年四季。

由春入冬。

浑身都泛着刻骨的寒冷。

炉中法器一跃而起，绕着她盘旋一周之后，在她面前停下，浑身散发着耀眼的金色光芒，浮在半空之中，像是示意她拿起它。

沈若玲看着眼前一看便不是凡物的法器，心中忽然涌上一股暴戾，想要将这把夺了她最爱之人的生命的这把剑毁了。

她如此想，便也如此付诸了实际行动。

聚集了全身玄力，她身上猛地涌起一股深厚压力，劈天盖地的朝眼前的宝剑压去，可宝剑嗡鸣几声，最终却不受丝毫影响，安然立在她眼前。

她盯着它看了很久，最后垂下眸子，单手向上托起，那剑便自发的落入她的手中。

手掌死死握紧了剑柄，她空洞着双瞳想塔下走去。

既然毁不去，那便顺了楼琰冥的意，杀了害他丢了性命的那个人，为他报仇。

然后，她便来陪他。

她手中握着宝剑离开通天塔，第一件事便是往水族方向去。

在玄灵与玄武大陆作恶的灰袍老人，统一了玄灵大陆之后，一定会选择实力强大的水族居住。

事实上也正如她所想，当她来到水族天下城的时候，劈了看守城门的侍卫，闯入天下城大殿之中的时候，刚好看到灰袍老人一派悠闲地坐在首座与众位长老议事。

她无视了周围众长老因为她的闯入而忽然变得惊异又或者是慌张又或者是戒备的目光，毅然举起手中宝剑，失了理智一般直直朝着首座上的灰袍老人劈过去。

灰袍老人唯一露出的枯瘦嘴角扯起一抹讽刺笑意，隐藏在宽大灰袍下的干枯手臂挥了挥，一股玄力直直向她打过来。

他以为她会躲，然而事实上沈若玲却仿佛看不到那一股玄力一般，生生受了这一掌，方向不变的执着剑直直刺向灰袍老人。

到底是措手不及，这一剑最终还是刺入了灰袍老人的胸口，却因为他的躲避而避过了心脏的地方。

小腹一阵坠痛，她裂唇一笑，脑中似乎忽然接收到手中宝剑传来的信息，手中飞快结了个法印，一掌拍上剑柄，而后飞身退开，冷冷看着一脸错愕的灰袍老人。

此时，他长久埋没在黑袍之下的枯瘦面容终于显露出来，露出一双惊愕的眼睛。

灰袍老人急急用手去抓剑柄，似乎是想将剑拔下来，可那剑却死死黏在他身上一般，如何都拔不动。

最后，随着“轰”的一声炸响，一阵火光过后，灰袍老人的身体随着渐渐消失的火光一起消失不见。

莫约，是灰飞烟灭了。

沈若玲冷眼看完了所有过程，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开了大殿，留下身后一群面面相觑的众位水族长老。

身后完成了使命的宝剑在空中转了几个圈，自发的漂浮在她身后，跟着她一起往通天塔的方向飘去。

灰袍老人如此暴戾，他的统治并不得人心，所以长老们也并没有要为他报仇的意思，最后竟然没有一个人阻拦沈若玲这个闯入者的离开。

那通天塔里的白胡子老头到底还是守信的，在沈若玲用宝剑杀了灰袍老人的同一时刻，白胡子老人便若有所感地现身在了通天塔最顶层，满意地摸了摸胡子，等待她的到来。

沈若玲离开大殿，腹中越来越痛，随着一阵阵痛意，身下有温热液体不断流出。

方才那一掌，正打在她腹部之上，她的孩子已是保不住了。

出了天下城的城门，她嘴角忽然扯起一个讽刺弧度，周身玄力暴起，绕着她飞速旋转，形成一个极强悍的漩涡，让人毫不怀疑，若是有人在漩涡之内，必定会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没错，她就是打算寻死。

然而可笑的是，在她释放出身体里所有玄力之后，那玄力最后也不过只是看起来颇具威力的形成个漩涡，转了几圈之后，又若无其事地自发回到了她身体里，似乎完全不受她指挥。

她愣愣站在原地，忽然想起楼琰冥祭剑之前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要她好好活下去。

半晌之后，她忽然极讽刺的一笑，明白过来，那听似轻描淡写的嘱咐，竟原来是个咒语，让她求死不得的咒语。

脚下运起玄力，重新抬步，往通天塔走去，腹中坠痛，下身温热的液体不停流出，她却仿佛并不关心。

等她到了通天塔最顶层，一身雪白的长裙，下半身已经被鲜血染得猩红。

白胡子老人看到她的时候，她脸色苍白，一身血色，满身憔悴。

大约是实在看不下去她这幅凄惨的模样，皱了皱眉之后，他动了动手指，一抹绿色光芒没入沈若玲腹中。

立时，腹中疼痛便减轻了许多，身下也不再流血，但她目光却依然毫无波动，没有半分要道谢的意思。

白胡子老头并不介意她的无理，毕竟心里明白，她这幅模样到底是什么原因，说起来还是他自己害的。

心中叹了口气，白胡子老头什么也不再说，转身手一挥，眼前的墙壁便多出一个透明的门形结界来。

“去吧，那便是玄炁大陆了。”

沈若玲身形顿了顿，最终踏入了那结界，顷刻间眼前一片蓝天白云，入目的是一片极为辽阔的绿色草原。

原来，这便是玄炁大陆了。

可是，她孤身一人，孩子和爱人都离她而去，她即便来到玄炁大陆，又有什么意义。

当初，白虎也是这样，孤注一掷的为了守护她而擅自做主爆了妖丹，护着她离开，丢下她，只留给她一个命牌，如今，她最爱的人毫不犹豫的投身炼炉，留下一句看似祝福的诅咒，要她一个人孤独的活在这个世界上，这辈子都寻不得她爱的人。

这辈子，她唯有孤独终老，带着她最爱的人留给她的残忍的祝福，度过漫长的一生。

动了动唇，她空洞的双眸微微抬起，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口中轻轻念出自楼琰冥死去以后的第一句话。

“你那让我活下去的誓言，不是守护，而是诅咒啊……”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