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走火入魔

水族为了统一玄灵，在各地都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与晖天族遭遇了同样事情的，是原本在玄灵大陆上呼风唤雨的冥宫，原本世人皆怕的冥宫宫主楼琰冥，被水族嫡女蓝镜华带着大批水族人马肆无忌惮的入侵进来。

楼琰冥玄力身后，实力强大，原本并不惧怕区区一个水族，奈何他前不久才用七星丹为沈若玲强行续了命，耗费了极大量的修为，一时间身体虚弱无比，于是在蓝镜华带着水族人攻打冥宫之时，他竟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

有意思的是，蓝镜华似乎并没有打算将他赶尽杀绝以绝后患，而是在攻占冥宫之后，并不着急杀了他冥宫里任何一个人，却好整以暇地自己拿了个椅子往面色并不好看的楼琰冥面前一坐，开口第一句话便让他眉头一挑。

“我们来进行一场谈判吧。”她道。

“谈判？”楼琰冥挑了挑眉，几乎能猜到她要说什么。

“对。”蓝镜华点头，“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冥宫宫主答应入赘我水族，与我成亲，这冥宫便成了我水族的家人，那么我水族也自然是要保护冥宫的。”

也就是说，他答应入赘水族，冥宫便可以长存，不用遭受灭门之灾。

彼时他耗费大半玄力，从来霸道的他从未有如此虚弱的时刻，他不想负了她，但让代代相传的冥宫就此覆灭，却也是绝不能的。

另一方面，世人都知道他多宠爱沈若玲，尤其蓝镜华这样盯着她的女人，若是他拒绝了，她必定会去找沈若玲的麻烦。

水族实力雄厚，而沈若玲单枪匹马的，蓝镜华若要找她的麻烦，她哪里能有好果子吃。

“好，我同意。”楼琰冥眼中晦暗，许久过后终于点了头应道。

蓝镜华面色一喜，“如此甚好，那我便与爹爹去说，择个良辰吉日便完婚。”她喜悦地站起身，伸手去抓楼琰冥的衣袖。

楼琰冥皱了皱眉，身形一让，她便抓了个空，可她愣了愣，也不在意，“没关系，我们可以相处一段时间，我会努力让你喜欢上我的。”说罢，并不多做纠缠，转身便向冥宫外面走去，背影愉悦而轻快。

楼琰冥看着她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忍不住微微勾了勾唇角，忽然嘲讽一笑。

多可笑，蓝镜华想要得到他，宁愿留下冥宫这个后患也要他入赘，他同意入赘却不过是为了护着他心中那个始终放不下的人儿罢了。

成亲之事敲定以后，婚期定在了半月之后。

婚礼准备的颇为盛大，水族嫡女出嫁，玄灵大陆天下之人皆可以来喝杯喜酒，消息没过多久，便传遍了整个玄灵大陆，世人都知道，水族与冥宫联姻，那将是多么盛大的场面，只可惜作为新郎的楼琰冥并不那么欢喜。

这辈子，他只想娶一个人，可那个人恨他。

所以，如果娶的人不是那个他想娶的人的话，那么，不管娶谁，都无所谓了吧，反正，都不是她啊。

眼看婚期一天天近了，蓝镜华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欣悦，连笑容都带了一种抹不去的幸福感，精致的脸上总是带着一抹红晕，那是小女儿家即将出嫁时的喜悦与娇羞。

与蓝镜华心情截然相反的，是在同一时刻听到冥宫要与水族联姻消息的沈若玲。

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瞬间，她第一个反应是，不相信。

客栈内，沈若玲握着茶杯的手猛的收紧，手中茶杯忽然发出细微的“咖嚓”声，杯壁裂出一道细缝。

她平静了许久，抖着手将茶杯放下，佯装淡定的搭上前面桌子上几个看起来颇为贵气的富家公子的话。

“楼琰冥怎么会与水族嫡女成亲？他不是一向不理任何女人的么？”

那几个公子乍听见有人接话，愣了愣，虽好奇竟然有人会直呼冥宫宫主的姓名，不过倒也没多问，“什么不理任何女人，水族做大，冥宫选择与水族联姻倒也全是明智。”

“……说的倒是。”一阵沉默，沈若玲低低应道。

几个公子摇了摇扇子，八卦之味比起女人都不逞多让。

“诶，听说这次水族大宴宾客，婚礼定在天下城，倒时但凡是路过此地的，都能喝到一杯喜酒，我们到时候不如也去看一看。”

一人出声，另几人立刻便出声符合，“如此甚好！”

几人吃吃喝喝，过了没多久便结了账出去了，沈若玲却一直呆在座位上，恍恍惚惚得看着那几个人离去的方向，久久回不过神来。

怎么会成亲了呢？

明明说娶她一个人，明明说为她建造最繁华的宫殿，转眼间，它便要娶别人了？

眸光暗了暗，忽然又自嘲一笑。

其实她想这些又有什么用，说到底，即便他非她不娶，她也不可能嫁给他，毕竟那是与她有着灭族之仇的男人。

他娶谁，与她哪里有半分关系。

只是，心里终究有些闷罢了。

婚期如约而至，她说是不在意，但当真正到了楼琰冥成亲那一天的时候，她却依旧亲自去了现场。

婚礼当真是盛大，十里红妆，宴请天下宾客，场面浩大，而新娘满面幸福，由一身红袍的楼琰冥牵着走入殿堂之内。

沈若玲今日一身素白，带了面纱，在茫茫人群之中，远远的看着楼琰冥牵着红绸那端的蓝镜华一步步走入殿堂，行了礼，拜了堂，而后看着新娘模样娇羞地被送入房中，看着楼琰冥一身红裳，俊朗非凡，亲自待客的模样，心脏像是有一只手在狠狠握着，疼的厉害。

谁说她不在意，她明明在意的要死。

在意明明说此生只娶她一个人的楼琰冥转眼便娶了别人，在意他一身红袍与别的女人拜了堂，在意他用红绸牵着别的女人的手……

她在意很多很多东西，在意的快要死过去，在意的心脏都在一阵阵的抽痛。

沈若玲蒙在面纱下的桃花眸泛了红，复杂的看着神态自若的楼琰冥，一滴温热的泪水顺着眼眶从脸颊滑落，在面纱之下无人看见。

楼琰冥忽然身形一顿，不自觉的伸手抚了抚心脏。

那里方才一阵浓烈刺痛，深入骨髓一般。

恍惚间似乎有一种错觉，好像他心爱的女人就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楼琰冥猛地转头，视线精准的朝某个方向射过去，可入目之处只有茫茫人海，不见他心中人半个人影。

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心中笑自己，她如此恨他，怎么可能还会在这种时候来到他的身边，大约是他出现了幻觉罢了。

天下城大宴宾客，所有人都聚集在了大殿之中，于是天下城唯一一座后花园便空了出来，此时在这空荡荡的后花园里，却站着一个孤零零的白裙姑娘，身影里透出一股浓郁的寂寥。

面上白纱早已摘下，面纱之下是一张倾城绝色的脸，此时却很是苍白憔悴。

赫然便是此次新郎心中真正所牵挂的女子——沈若玲。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观摩了他与蓝镜华的正常仪式，从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到三拜礼成，再到蓝镜华被送入洞房，到他接待宾客，一一敬酒。

每停留一分，心中就像被尖利的刀子一下下割着一般，愈来愈痛。

心中一股极强烈的恨意猛地涌了上来，她恨灭了她族的楼琰冥，恨丢下她不管的任磬殇，甚至恨不告诉她真相的任磬妍，恨留下她独自赴死的白虎，恨……

恨明明说了此生只爱她一个，却最后丢下她一个人，转身娶了别人的楼琰冥……

她看不见自己的模样，所以并不知晓，在她陷入这段黑暗情绪的时候，她一双桃花双眸中，赫然渐渐变成了一片血红，清明之色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逐渐浓郁的疯狂。

若有心人看见，便定会发现，这模样，分明是要走火入魔了。

“为什么？……”她低垂着头，喃喃念着。

恨意寸寸滋生，磨灭了心智，她仰头血红的桃花眸望着天空，长大了嘴发出无声而惨烈的嘶吼，眼眶中流下一滴血色的泪水。

周身玄力飞速旋转，围绕着她的身体形成一个漩涡。

就像是当初安缇祖发现自己灭了全族之后，自爆玄力的模样。

雄厚的玄力漩涡中，她乌黑长发寸寸雪白，那是让人心碎极了的模样，像是对世界都充满了绝望。

随着乌发寸寸雪白，玄力的漩涡却愈加强烈，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将她的白发一寸寸磨成飞灰。

眼见便要葬身于漩涡之中，眼前却忽然白光一闪，从她胸口处忽然跃出一缕白光落地，面前便出现了一个白发老人。

老人一掌拍在她肩上，死死压制住她的身子，封印被瞬间打入她身体之中，直到看见她眼中红色尽数褪尽，而后才缓缓开了口。

“姑娘，你可想好了，别做傻事……”

沈若玲脑中一片混沌，此时方才恢复了些许轻轻，视线清晰后，才发现身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白发老者，只觉得这白发老者很是面熟。

思索片刻后，忽然想起，那时去回声沙丘时，她曾见过一个老者，那老者从结界里出来，化作一道白光入了她的胸口，便是这人了。

她张了张口，好半天才声音沙哑道，“此番，谢谢您的搭救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