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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国恨家仇

作者:重庆姐儿 | 发布时间 | 2018-10-30 | 字数:3000

窦天权正苦熬着等待周五的到来,郝一白副官的副官小高,找到同庆社,说是郝军长要他吃饭。

这个时候前线正战事吃紧,郝一白回重庆是汇报战况来的,在见完蒋委员长之后,还得赶回去。就算行程再紧,他也得抽时间见窦天权,一是想看看这小子有没有被难缠的表妹给拿下,除此之外,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事。他也没料到,蒋委员长竟还记得当初帮忙募粮的袍哥,还让他出面动员让其为党国效力。

心里惦记着白杏,窦天权有点魂不守舍。郝一白以为他是被邱栀所烦,一看他那模样就笑道:“我说当家的,不如就从了吧。我表妹除了刁蛮任性一点,其他还是不错的。再说,做我的妹夫你不又吃亏,哈哈哈!”

窦天权故作生气道:“我现在才晓得,当初你把邱栀介绍给我就没安好心!”

“喔?”

“你分明是在转嫁麻烦!”窦天权愁眉苦脸道:“你是不晓得,你那表妹有好难缠,哎,我硬是一个脑壳两个大。”

郝一白哪能不清楚邱栀那股难缠劲,这苦头他可吃得不少,哈哈笑了两声,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家的事可有进展?”

他这一问,窦天权那心情更是到了谷底,先是邓局长死在香港,接着周参谋也‘病’死。再后来原本被囚禁的涂德胜不仅被大哥救出,且还以救命恩人的理由不让再动他。至于主谋赵师长,目前又带部队出川抗日了。对这人柳逵倒提了个建议,说是要想办法混进赵师长的队伍,找个合适机会就把他干掉。仇他想报,但没同意这主意,原因嘛,他也说不清,反正觉得这样做不合适。

郝一白给窦天权倒了杯酒:“我倒了解到当年的一些情况。”他晃了晃杯中酒:“怎么样,要听吗?”

“当然!”窦天权把喝干了的酒杯亮给对方看。

郝一白也仰头干了口杯中酒,道:“你家出事的时候,是潘文华任市长,我与他还有些交情。恰好,前段时间开会,碰到他了。他说,当年窦石两大家同时出事,虽定得有堂而皇之的罪名。可无论是老百姓,还是官场里边的人,都能看出是冠罪劫财的手段。那段时间,南京方面要求彻查案子,可查了几个月也没查出丁点眉目来。老百姓众说纷纭不说,尤其是那些稍有身家的人,一个个更是坐立不安,生怕哪天就有莫名其妙的罪名就落到自己头上。有的人甚至开始准备退路,打算随时撤离重庆。”

“上边的高官岂能不明白人心惶惶的可怕性,于是加派专员到重庆督破此案。没想到的是,负责查案的特派员在重庆查案期间,同时遇到警务和军方两股力量的强大阻挠,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案子侦破却没多少进展。而就在那段时间,日本人又在中国境内屡屡挑起事端,再加上各路军阀又内耗不断。当时,国内的局势用内忧外患来形容毫不为过。”

郝一白叹了口气又道“查到最后,上面发现窦石案子的涉案官员众多,不仅牵涉到地方军阀还有重庆警察局的高层。如果依法严惩,势必造成大后方局势不稳。权衡利弊之后,上面不得不顾全大局,将此案暂时搁置。”

郝一白把酒杯噹的一声砸在桌子:“真是荒唐透顶!”自觉情绪过于激动,他又压低声音:“当时我就责问老潘,我说难道你不晓得,窦万臣老先生可是重庆老百姓心中的大善人?!你忘了,当年,为老百姓不被落败军阀用炸药炸城时伤及,他在一天内筹集八十万两银子,累得自己口吐鲜血的事?你难不成不清楚,有些人为了敛财,已经到了毫无廉耻毫无底线的地步?”

眼前的局势,潘市长也是忧心不已。大敌当前,地方政府把民心都弄没了,接下来这烂摊子该怎么收拾。尽管上头早就提出:惩腐败以解内忧,和民心共抗外患的方略,无奈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执行起来往往是困难重重。老潘说他也同情窦石两家的遭遇,但考虑到国家面临的局势,也只能顾全大局了。

“嚯,好一个顾全大局!”窦天权恨恨道:“那窦石两家就活该倒霉?”

两人推杯换盏,好半天都相对无言。郝一白郁闷,是因为没能帮上忙。窦天权生气是因为对政府的绝望。两人都憋着气,瓶子里的酒很快就见了底。

郝一白本想陪兄弟来个一醉方休,忽地想起还有要紧事——头天他向委员长汇报完前方战况,委员长突然问起当年帮忙征粮的袍哥,说为防日军轰炸重庆,得在本地找个有号召力的人筹建地方防护团,以备不时之需

郝一白知道,这份差事,窦天权肯定不会接受。原因嘛,他也清楚。可是,在非常时期,他不能再用以往的思维考虑事情。他想,国共两党都能暂放前嫌,携手合作。我大中华的热血儿女们,岂不是也应该团结起来,共同抵御外敌才对。

所以,即使知道会被拒绝,郝一白还是想试试,毕竟这事对老百姓来说是生死存亡的问题。他把武汉会战的惨烈情况做了简要介绍,又把遭遇过轰炸的上海、南京、武汉等城市中,民间义士和地方防护团所做的事为例,强调民间防护团的成立和运作,对受伤民众之重要性。郝一白讲得很投入、很动情,可窦天权只是礼貌地听着,一点没有想要参与的激情。

郝一白心里有点急,他说:“窦兄,你要知道,由消防和军警组成的官方防护团毕竟人员有限,更何况他们还兼任其他事务。日军一旦对重庆展开轰炸,就咱们这些竹木结构房子,你应该能想象出有多危险。到那个时候,必须有人去组织民众进行自救!现在,委员长点名要你负责组建重庆市的地方防护团,并且和政府防护团做好衔接工作。你要清楚,这是为乡亲父老,不是为政府做事。”

真有意思!老百姓需要政府撑腰的时候,政府说有各种难处。需要人卖命的时候,倒想起老百姓了?你以为老百姓是夜壶,想用就用,不用就踢?窦天权正想一口回绝,突然想起,下边的兄弟现在不是没活干吗?如能为他们谋个稳定收入也还可以,至少能让他们填饱肚子。于是饶有兴致道:“那这防护团,需要多少人?”

郝一白以为窦天权终于想通了,还很高兴:“人越多越好。”

“对了,重庆这么多舵把头,为何单单找我?”

“委员长说你能胜任。”

“组织人没问题,那这个费用怎么算?”窦天权话题一转,就回到了他的关注点上。

郝一白尴尬地挠了挠头:“你看,现在正是国家最困难的时候,政府必须把所有的财力,用到最需要的地方。所以,上面的意思,民间防护团成员暂时没有报酬。”

“照你那意思,是要让我的兄弟们,饿起肚皮替政府卖命?你们这算盘可敲得真响啊。”

“天权,你要明白,没有国就没有家。”郝一白突然想起武汉老百姓在遭遇轰炸后的惨景,那声音一下就哽咽起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啊!”

窦天权也知道郝一白的话有道理。可是,上回帮他募军粮,还惹得社里好些兄弟不满意。有时候想想,兄弟们说得也对,既然房梁柱子都坏透了,还不如推倒重来的好,不定新的还更招老百姓喜欢。再说,他也发过誓,这辈子绝不和这狗屁政府有任何瓜葛。

郝军长的厉害,窦天权心里是有杆秤的。要继续跟他聊下去,估计迟早会被说动,他琢磨着还是尽快离开为妙,于是拱拱手道:“郝军长,对不住了,这事我不参与,我窦天权也没那么高的觉悟。再说一句,上回帮忙弄粮食,那是冲咱俩的交情去的。以后,凡是这类事情,还请军长别为难我了。”

“你给我站住!”看窦天权要走,郝一白嘭地一声,把酒杯砸在地上。这会儿他满脑子都是日军飞机轰炸之后,那尸横遍野,哀嚎满地的惨景。心里着急,眼眶也跟着红了:“我问你,你就忍心看着自己的同胞,自己的亲人和兄弟,在废墟中挣扎而不出手相救吗?”

“同胞的命是命,我兄弟们的命就不是命?”窦天权梗着脖子道。可一看郝一白那样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说话的声音也跟着软了下来:“郝军长,还望你理解我的难处!”

“我当然理解。”郝一白知道,窦天权离开是不希望被说服,他很沮丧,身子一软跌坐在板凳上:“天权呐,国难当头,国恨和家仇你得分个轻重缓急啊!”

当时窦天权并不知道,郝一白马上要带兵奔赴前线,更不知道此时一别,便再无重逢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