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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汾阳会老友
疑惑归疑惑,毕竟家徒四壁一贫如洗,除了这幅贵贱尚不清楚的字,她的家里实在找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可以变卖。
最终,她存着一丝侥幸之心,带着那幅墨迹未干的字直奔药店。
药店的老板是一位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此人长相非常有特点:戏子眼,扇风耳,蛤蟆嘴,眉毛稀疏,头发半秃,身着一件上等丝绸精致的红色锦袍,正在店里逗他的宝贝鹦鹉。
“恭喜发财!贵客将来!”
“恭喜发财,恭喜发财!贵客将来!贵客将来!”鹦鹉像个学舌的孩子,来回地重复着。
“老板,忙着呢!”村妇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努力挤出一丝笑意。
“老板,贵客到,忙去吧!”鹦鹉对着妇人欢快地叫。
店老板扭头看了一眼村妇,板着脸问:“买药啊?”
“啊!”村妇将那幅字呈至店老板面前,试探着问,“老板,您帮我看看这幅字怎么样?”
店老板歪着脑袋看了一眼,继续去逗他的鹦鹉,鹦鹉不停地重复着:“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老板笑眯眯地点着头:“嗯,好!”
村妇以为老板说的是字好,大喜,壮着胆子说道:“那,我可不可以用这幅字换一点药给我儿治病?”
店老板这才转过头来认认真真地将她打量了几眼,哈哈大笑道:“这位大嫂,你是来搞笑的吧?我这开的是药店,不是书法展,你买药得花钱,一幅字又不能当饭吃,有啥子用嘛?”
妇人被店家说得满脸通红,本想一走了之,但想起病中的孩子陪着笑脸说:“老板,这字是一位朱衣道长写的,很是规整,你就行行好给我换点钱吧!”
店家收起笑容板起脸来一本正经地说:“我是生意人,喜欢的是银子不是毛笔字!这样的字我儿子一天能写好几百个,你呐,想抓药就痛痛快快地拿钱,不想抓药趁早滚蛋!别搁这儿耽误老子做生意!”
无奈之下,妇人只好含泪离开。
出门时遇见一位仪表堂堂的汉子,此人看样子三十多岁,身着青色布衣,头戴一顶宽大的帽子,笑声朗朗很是招摇。
见妇人眼含泪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进门便问店家:“那位大嫂为何哭着从你家离开?你是不是欺负人家了?”
店家满脸堆笑道:“哪是我欺负她啊?分明是她来戏弄我。”
随后,便将村妇拿一个字来换药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对该男子说了一遍。男子闻言后追上那位妇人,说:“大嫂,听说你有字要卖,能给我看看吗?”
妇人颤抖着从袖子里掏出那幅字来,双手呈给男子。
男子看到落款时脸上的笑意顿时凝住:“大嫂,这字是谁给你的?”
妇人如实相告:“是一位朱衣道人。”
男子脸上的笑容再次如花般绽开:“果然是他!好字,好字啊!”
妇人试探着问:“这字当真能换药吗?”
男子哈哈大笑道:“当然能!不仅能换药,还能换银子,换粮食,换衣服!大嫂,这字我买了!你要多少钱出个价吧!”
妇人不知所措地搓着手:“我儿子病了,我想拿它换些药给儿子治病,再换点吃食,我们已经有两天没吃饭了……”
男子将身上所有的银两掏出来交给妇人,还是觉得不够,又回头向店家借了一锭银子交给村妇,嘱咐她好生照顾孩子。
妇人用银子换了药,千恩万谢地告别男子离开了药店。
“魏公子,这幅字当真值这么多钱吗?”店老板盯着男子手中的那幅字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哈哈!值,当然值!这是阳曲傅山的字迹,花再多钱都值啊!”那位姓魏的公子朗声大笑着将字揣入衣袖扬长而去。
客栈内,傅青主正在幽暗的灯光下为儿子傅眉讲解医书。傅眉已经十八岁了,长得越来越像他的母亲,回想起静君在世时的光景,傅青主不由地眼睛湿润了。
泪水打湿了字迹,将其晕染成一朵朦胧的花。
“父亲,你怎么了?”落泪虽无声,但凝神苦读的傅眉依然毫不费劲地察觉到了父亲的异样。他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傅青主,满脸写满不解。
“哦,父亲是想起今日那位患病的孩子,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起早赶路呢!”傅青主随口撒了一个谎。
今日是傅眉的十八岁生日,他不忍提起过世多年的静君,他怕儿子思念母亲过度伤心。既然伤心难过于事无补,不如就让儿子度过一个无忧无虑的十八岁生日吧!
二月初的一天,傅青主带着傅眉风尘仆仆地回到孙家庄,他们先去问候了孙颖韩夫妇,随后又去拜见老母亲。
傅母见儿孙平安归来,甚是高兴。傅眉眉飞色舞地跟祖母讲述与父亲出游时给人看病的经历,傅母连连点头道:“好,好,好啊!你们救了这么多人,真是好样的!”
做母亲的永远有操不完的心,见眼前的这个儿子积德行善治病救人过得很好很充实,忍不住想起家中的另外一位儿子。脸上的笑容顷刻间化为乌有,转而又长叹一声说:“也不知道你弟弟傅止现在怎么样?”
傅青主连忙安慰道:“母亲放心,傅止已经成家,在西村掌管着家产,日子应该过得去,您放心,儿子会经常打探情况回来禀告母亲。”
傅母又想起了金兰和牛顺:“还有金兰和牛顺,他们两个在我们傅家待了那么多年,做事一向深得我心,我心里其实早已经将他们当作了自己的孩子。这次离开时我让他们自谋出路了,当初他们的积蓄都给了你进京做了盘缠,也不知他们二人现在过得如何?哎,那俩孩子,命苦啊!”
傅青主接着安慰道:“金兰和牛顺都很能干,临走之前儿子又给了他们一些银两,相信他们能够生活下去的。”
“这样我就放心了!”傅母凝望着窗外的那棵开满桃花的桃树接着说,“儿啊,咱们已经在孙家叨扰了不少日子,给人家添了不少麻烦,这儿再好,可终究不是自己的家,咱们总不能一辈子都寄居在别人家里吧?得赶紧想个法子呀!”
“是,儿子会尽快想办法。”傅青主说。
还准备再多说几句安慰母亲,这时,外面传来一声甜美的笑声,紧接着,雯儿嬉笑着闯了进来:“傅叔叔,听说您回来了,外面来了好多病人,您赶紧去看看吧!”
刚到嘴边的话又被重新吞回肚子里,傅青主说了声好,跟随雯儿前去为患者把脉开药。
忙碌了整整一天,晚上回到西院,与儿子傅眉同塌而眠。那一夜,他仔仔细细地将母亲的话一字不落地重新回忆了一遍。
母亲说得没错,此处虽好,但寄居在别人家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是时候寻个好的去处了。
可是,天下之大,究竟该何去何从呢?
他这一生结交无数,其中关系最好的便是在三立书院时曾经同甘共苦过的那群同窗兄弟。
他们一起伏阙鸣冤过,一起忍饥挨冻过,一起孤立无援过,感情自是不比寻常。听说薛宗周和王如金在伏阙鸣冤之后都回到了汾阳,他决定去找他们。
想到这儿,他翻了个身酣然进入梦乡。
清顺治二年(1645年)七月初,傅青主只身来到汾阳。由于当初伏阙鸣冤一事轰动不小,所以,一打听薛宗周便有人将他带到了一个售卖文房四宝的店铺前。
“老板,这个怎么卖?”傅青主将帽子和声音都压得很低。
“一两银子!” 薛宗周的语气一如当年般爽朗。
“能打个折吗?”傅青主下意识地将帽子往下拽了拽。
“能。”薛宗周毫不犹豫道。
“打几折?”傅青主问。
“打骨折!”说着,装模作样地挽起了袖子朝这儿走来,一出手便被傅青主死死地钳住了手腕。
“朋友,许久不见,脾气见长啊!”傅青主将帽子一摘,微微一笑道。
“你小子,别以为戴个帽子我就认不出你了!告诉你,自打你一进门,我就嗅出了你身上的那股子药味!哈哈哈!”薛宗周朗笑着将手抽出来,用力地捶在傅青主胸前。
“原来你都知道啊!”傅青主抖了抖身上的那件朱衣道袍,抿着嘴笑。
“青主兄一直是我的榜样,你的事情我岂会不知?令堂的身体怎么样了?”薛宗周从身后拖出一把椅子,请傅青主落座。
“家母还在盂县,由眉儿照看,我这次来就是想来汾阳看看,顺便找个落脚处,等安顿好了,便将家母接过来。”傅青主毫不掩饰自己的来意。
“这边的事情你无需操心,一切包在我身上!”薛宗周说完,轻声叹息道,“哎,可惜的是,你好不容易过来,我却要走了!”
傅青主大惊:“你要到哪儿去?”
薛宗周警惕地朝着门外看了一眼,见无可疑之人,这才将身子往前倾了倾,压低了声音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我不想终其一生都困在这一方静室内,我要做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
门外,人来人往,没有人知道,在这个看似平淡无奇的店铺内,藏着一位胸怀大志的英雄。
傅青主甚是好奇:“轰轰烈烈的大事?什么大事?”
薛宗周神秘地一笑道:“此事暂时保密!王如金也有参与。你若想知道的话,今晚就随我一起来商议,到时你自然知晓!”
听说王如金也有参与,傅青主更为好奇,他沉思了片刻说:“行,晚上跟你一起去!”
当天夜里,傅青主跟随薛宗周来到一个僻静的乡间院落,薛宗周轻车熟路地一路寻来,轻轻叩响了门环。
随着一声应答,门咣当一声被打开了。王如金警惕地探出头来,四下张望了一番,迅速将二人让进屋子里。
这是一座农家小院,几株迎风而立的翠竹为简陋的小院增添几许雅致。
见到身着道袍的傅青主后,王如金先是惊愕,而后狂喜。三人坐在院子里倾诉着分别后各自的光景。
王如金的妻子和母亲热情地准备了酒菜,兄弟三人开怀畅饮。
酒过三巡后,一直在猜测那件轰轰烈烈的大事为何事的傅青主忍不住问二人:“人也到齐了,酒也喝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所谓的大事究竟为何事了吧?”
薛宗周与王如金对视了一眼,说:“不急不急,这件事一会儿再告诉你。不过,再说此事之前,我想先说说我的心事。”
薛宗周端起酒盏仰起脖子一饮而尽,一张黑脸顷刻间被烈酒染成了红色。
他自顾自地再次斟满一杯,端起酒杯顿时泪流满面道:“青主兄,我有一件未了的心事,如果你能帮我了结,我就可以安心去做大事了!”
一个顶天立地能文能武才华出众的汉子,竟然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不用问,一定是遇到了能左右他生死幸福的天大难事。
傅青主很认真地看着他说:“你说吧,我一定竭尽全力!”
显然,王如金略知一二,他端起酒盅浅浅地抿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定是关于月娥的事!”
“月娥?”傅青主轻声重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