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夺权成德

成德镇节度使王镕抵达馆陶时，见到的是一副忙碌的场面，曹用行的营寨扎在城外，兵马四动，不断有后勤车队从河南而来，又有大批的骑兵出营，不知道要去哪里抓人。

王镕心中忐忑，他身材不算高大，白白胖胖，看上去很有福相。王镕算起来年纪与李弘益一般大，今年也不过三十四岁，比曹用行要小一岁。但是他结婚早，大儿子王昭祚入质开封，得朱温下嫁女儿普宁公主，一直留在开封。

他的二儿子王昭诲才四五岁，还不知道能不能平安长大，故而王镕对大儿子很是看重，只是开封城破之后，王昭祚也被唐军俘虏，按历朝之惯例，王镕作为朱温的亲家，少不了要受到处罚的，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军情司说动王镕起兵反对伪梁、投靠大唐的原因之一。

为了安抚王镕，再加上不愿意罪及家族，李弘益特意下令，留普宁公主一命，只是她公主的称号就要废除了。而且李弘益特意见了这一对小夫妻一面，祝他们夫妻恩爱如初，至于王昭祚具体如何去想，他已经不愿意管那么多了。

等到李弘益赶回长安，曹用行主政河南，王昭祚依旧留在开封并未放回，这一次至河北，曹用行也将他夫妻二人带来了。

王镕一直赶到军营外三四里，方才见到一队骑兵迎接，他这一次来，足足带了两千人护卫，而冀州方面，只派出了五百骑跟随护送。

前来迎接的是赵匡凝，赵匡凝一直带着工程营四处施工，手下管理着万余人的队伍，主要负责修路、搭桥、挖渠等，看似是转行成了将作大监。

赵匡凝心里一直记得，李弘益答应过他，要在登州重建大唐水师的。对于水军的了解，他甚至远超过在荆州的冯行袭。李弘益告诉他，大唐的水师，可是要远跨重洋、四海贸易征服的。

这却不是李弘益信口开河，拿一张画饼忽悠赵匡凝。主要是马训那里，登州尚不安定，而且朝廷财政有限，暂时没办法立刻去登州设船场、组建水师。这一点李弘益数次来信，就是为了让赵匡凝安心。

赵匡凝在荆襄时，也知道水师是很难建设的，像是先前成汭那样不计后果地建大船，虽然横行长江无敌，但是成汭缺乏步兵、骑兵，水军中计被埋伏围攻，顿时身死，诚当引以为戒也。

李弘益数次与他交谈，谈论关于建设水师的设想，赵匡凝也了解到了李弘益的想法。与冯行袭不同，他实在本镇被攻打穷途末路无奈向朝廷求助的，所以李弘益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做，他知道自己缺乏与朝廷谈判的本钱。

所以被曹用行派来迎接王镕时，看到王镕，想到成德镇最近数十年在夹缝中生存，连儿子都被送给敌人入质，他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来。

若是李弘益在时，最起码是要亲自出迎，给足王镕面子的。但曹用行不同，他从心底是瞧不起王镕的。王镕本人虽然很聪明，但是才智全部用到享乐上去了，赫赫有名的河北三镇之一，到了他手上，周边卢龙、魏博、河东、朱温等势力，谁都敢来欺负他。

混到这个地步，曹用行觉得若是换成自己，早就羞愧自杀了，而且现在朝廷在河北布置了五六万精锐兵马，曹用行自行完全可以平推了成德镇，故而连出来迎接都不愿意。

王镕脸色不敢表露半分，在赵匡凝自我介绍了一番之后，连忙说：“怎敢劳动将军出迎？折煞吾人也！”他儿子现在曹用行手里，而且一路南来，见到朝廷兵强马壮，知道以成德镇的实力，不足以抵挡朝廷大军，形势劣于人，他也只能低伏做小了。

随行的两千人马被安置在营外另外扎营，赵匡凝引着王镕，只带了百名成德护卫，直入大营而来。王镕自幼身体弱，所以信奉道教以求长生，好歹也算是半个知兵的，看到大军营盘稳当，一切井井有条，暗自赞叹一声，定了定神，将那一点曹用行未来迎接的不快压下了。

到了中军大帐前，便见到曹用行与一班将领参谋，站在大帐前的空地上，静候王镕等人的到来。王镕慌忙上前两步，不等曹用行说话，先开口说：“下官见过副帅大总管！”

他虽然没见过曹用行，却派人打听过，眼看一个身材高大、面色发黑的中年人，带着一股气度，想来应该就是曹用行，于是先来拜见。王镕得朱温封赵王，但他决定归顺朝廷后，便自去尊号，以避免与李弘益的王号冲突。

曹用行拱手说：“邢国公一向可好？令郎贤伉俪此次随吾前来，如今在元城。国公若要见时，吾命人请公子前来，可好？”王镕连忙说：“小儿不学无术，能够跟随总管，略微指点一二，受用无穷，便劳烦总管多费心了！”

他这话一说，曹用行有些诧异，楞了一下大笑起来：“元帅最不喜人质，馆陶大军驻扎于此，吾怕兵马嘈杂，扰到了令郎夫妇，故而请他二人住在元城，国公还请不要担心！”

王镕话里的意思说的很明白，要拿他儿子继续当人质，但曹用行的意思，却是朝廷如今不稀罕人质，话虽如此，王昭祚这个人质还是要留下的。

曹用行请王镕入帐落座，说：“先前朝廷传诏令，不知国公可收到？均田、废奴，施行如何？”王镕苦着脸，说：“一切制度措施，都在进行。只是成德镇积患百年，有些朝政推行，却是慢了些。”

曹用行心中不喜，军情司在成德镇广布耳目，他自然知道，王镕贪图享乐，爱好炼丹，生活奢靡，故而府上耗费靡巨，而这些都是盘剥本地百姓而来的。若要盘剥百姓且使百姓不能造反，他就得仰仗地方士绅豪族，而均田、废奴正好动得是这些人的利益，王镕肯用心办事才怪了呢。

于是他说：“元帅不日就要前来河北，还请国公静候，与吾一起等待元帅的到来。成德数州朝政推行，刻不容缓，还请国公写信传令州县官员，配合朝廷军队推行。吾便请义胜军使、襄乐侯温韬入赵州，负责均田、废奴等事务，国公以为如何？”

看到对面一名脸颊带伤疤、眼神凶悍的将领站了起来，王镕犹豫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一切都听总管安排。”如今朱温已灭、卢龙自身难保，他王镕曾经背叛过河东，虽然没有跟李存勖打过交道，但成德与现在的河东了无交情，若是王镕不肯，那么只有与大唐为敌一条道路，显然成德镇是没有这个实力的。

曹用行抚掌大喜，说：“吾便知邢国公一心为国家的，元帅也尝数次夸赞国公之忠贞，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他大吼：“温韬何在？”

王镕心里苦涩，若非形势不如人，他怎么愿意将这权力交给他人，正内心伤感时，听到曹用行一声大吼，吓了一跳，便见那站起来的将领大声说：“末将在！”

曹用行说：“着你领本部兵马并三千折冲府民兵，北上赵州，负责推行均田、废奴事宜等，若有不从者，杀无赦！”温韬说：“诺！”

曹用行又看向王镕：“国公可还有嘱托？”王镕摇了摇头：“下官必命本州文武官员，遵从温将军号令。”

曹用行召他前来，他不得不来，也不敢不来，只是没有想到，曹用行做事如此果断，甚至连跟他商量都不说一声，自己刚来就立刻夺权。王镕心里不是没有其他想法，但是曹用行说李弘益要来，他顿时把所有的想法都抛弃了。

王镕祖上是回鹘人，他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李弘益在居延海杀了多少回鹘和达靼，杀得甘州、西州、沙州三部回鹘投降了俩，只有一个西州回鹘在金山苦苦支撑；而河西、阴山达靼两部，一部已经彻底被消灭，部族名称都不存，另外一部则投向了大唐，老实的很。

而他作为汉化的回鹘人，若是李弘益想挑刺，杀他的借口实在太多；况且曹用行也不是易与之辈，原本以为此人是靠着李弘益才起家的，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啊！

曹用行也不管王镕脸色如何，继续说：“朝廷大军驻河北数月，沧州就在眼前，吾意用兵，光复沧州等地。还请邢国公调配粮草，出兵配合朝廷大军行动。”王镕满心苦涩，说：“是！”

他不想失去现在能够享受到的一切，与朝廷作对，显然是最为不智的，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再不济也不过是像夏国公李思谏一般，被朝廷圈养起来，但是好歹能够保住一条性命不是？

曹用行继续说：“吾闻国公名下大将符习，一向忠贞，元帅亦有所耳闻。成德兵弱，我欲以朝廷操练制度，整顿成德兵马，便以符习为主将，邢国公以为如何？”

王镕心中大惊，没想到连符习都被收买，或者暗中投靠朝廷了，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冯行袭和全师朗，心中更加苦涩，只觉得身子都垮了，诺诺地说：“甚好，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