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高行周归唐

高行周苦笑了起来，他这个堂兄考虑事情向来简单，的确，以李弘益一贯对部下宽宏的待遇，只要自己不犯错，以他兄弟二人的本领，不敢说封爵，至少做到独领一军也是能够的。

只是选择在这个时候投顺，曹用行就在开封（他们还不知道曹用行北来的消息），李存孝近在魏州，这些朝廷的将领都是李弘益的嫡系亲信，也就意味着若是高家两兄弟投靠，天然就带上了李弘益的烙印，万一李弘益将来犯事，如高行周所想的那样，他们兄弟二人也要受到牵连呢！

高行周考虑事情向来长远，待在卢龙镇，先后受到刘仁恭父子两代人的猜疑，连直属上官元行钦都忌惮他们，况且朝廷已经将卢龙镇定为目标，再看看河东的晋王，去年听从朝廷命令出兵攻打，卢龙镇已经没有未来和任何希望了！

想到兄弟二人的出路渺茫，高行周一咬牙，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吧，于是说：“大兄既然有了主意，此事宜早为之。元行钦北去长芦、鲁城等地招募盐丁为士卒，不在南皮，便宜早早派出使者联系，我兄弟愿献出弓高，便是东光县城，也可以一并拿下！”

高行周说的话却并不是夸大，现如今大半个德州还在卢龙镇所掌握之中，只是刘守光北去防御李存勖，带走了多半的兵力，元行钦手下兵力有限，要守卫沧、棣、德三州，以他万余兵力根本是守不住的，故而元行钦只能北去长芦县等地招募士兵。

棣、德二州被刘守光打了一阵，卢龙军队军纪很差，四下劫掠，烧杀抢夺，简直比土匪更加土匪，根本就没有足够的百姓人口基数供元行钦招募，所以他只能北去打盐户的主意了。

弓高县在漳水以南，再向南过了永济渠的白桥，便是东光县城，相距不算很远。高行珪兄弟二人虽然手下只有七八百骑，但若要突袭东光县，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他们手下的七八百骑，都是燕山左近的草原汉子，可以说战斗力很是强大。大唐与汉朝相仿，军队一贯都是走精兵路线的。李弘益主导的大唐，现如今虽然号称有兵马四十万，但其实其中的精锐，最多也不过三成，还要分散在西到庭州、北到丰州、南到泸州等诸多州县，集中在河北道的兵力虽然有约五六万，但是精兵数量同样不多。

这也是这个时代的特点，毕竟一个藩镇的财政实力有限，只能养活那么些兵马，再从其中挑选精锐就更少了。李弘益从玉门关一路杀来，实际也一直在努力州精兵路线，但是以如今大唐的财力，依旧不可能将精兵的比例提高太多。

以赫赫有名的玉门军为例子，十五个营一万八千人，分步兵、骑兵、炮兵、工程兵、后勤兵五大类，其中后勤兵就占了五个营，而且还有三到五千的民壮在背后支持辅助，而骑兵三个营中，如俞长元所领的乙字营，其中日常训练成绩最好、战场表现也最好的，不过只有一个半都不足五百人而已。

所以李弘益从凉州时代，就开始注重练兵，他觉得与其将一千人中的一百人分数提高到九十分，不如将一千人的平均分数提高到六十分，他跟注重于士兵的整体实力，而之后战场的表现也证明了，李弘益的这个决定还是对的。

而诸如河东，虽然从李克用的父亲开始一直到李存勖的时代，河东兵征战天下近四十年，如今李存勖号称有兵马十万，但同样精锐也极少，像是李嗣昭这样的大将，经常会出现只统帅五百骑、八百骑这样的情况，然后又往往能够大胜对手，实际上就是以精锐骑兵对抗敌人的普通士卒。

高氏兄弟的这八百骑，就是这样的精锐，这些骑兵中有些人当年都是跟着高思继的，十多年的战争经验，足以保得高氏兄弟在卢龙镇占有一席之地了。因而高行周说夺下东光，也并非吹嘘。

高行珪见堂弟如此说，便说道：“如今德州未下，朝廷大军只屯在冀、贝等州，咱们便派使者前去联络天德军的李将军，听闻他在冀州有驻军，只要朝廷收下咱们，我兄弟便在弓高隐下，待朝廷大军一至便即反正，如何？”

高行周点头：“大兄所言甚是！”他想了一想，说：“天德军斥候在阜城外出没，以愚弟估计，只到转秋，朝廷大军就会杀奔而来，为防消息泄露，还是弟亲自去一趟吧！便以巡逻边界的名义，如何？”

高行珪摇头：“不可！你去时，我却不放心！还是另派心思机灵的心腹去！”他兄弟二人感情极好，高行周笑了起来：“大兄不能轻动，弟官小职微，便是不在弓高，也不会有人怀疑，且放心好了。愚弟此去，正要探看一番朝廷的军力，然后再做打算！”

高行珪知道自己这个堂弟很有主见，想了一想，说：“就让高光惠他们随你去。”高行周说：“此去人不宜多，只带十骑便可，到了阜城我只两个人前去商议就是了，知道的人越多，绝非好事！”

他心里其实还有个想法，阜城虽在冀州，却离德州的蓨县很近，而蓨县，就是汉朝时的渤海郡，是他高家祖宗郡望所在。当初刘守光攻下德州，两兄弟想要回去看一看，都未得到允许。

曹用行并未入驻魏州州治所在的元城，而是北去馆陶县扎下行营。元城经朱温、罗绍威屠杀，又和李胜甲及梁公儒等人攻打，早已经残破不堪，百姓十户不存二三，而曹用行的本意，是要继续北上前往冀州信都的。

但李胜甲出言相劝，说成德、魏博、卢龙三镇之交的冀州，饱受战乱，赤地千里，村落残破，他正命成德士兵肃清地方，掩埋战死、饿死士兵百姓的尸体，现在天气炎热，大军出行，恐生瘟疫，于是曹用行只得作罢。

馆陶县外的军营，随曹用行同来的朝廷礼部官员一行人宣读了圣旨，被点到名的将领个个大喜，因为他们也都因功授爵得勋了。

所谓勋官，经李弘益改革调整，变为一种军人荣誉，比如慕容阎昆曾经得的“柱国”，类似于国家一级战斗英雄，对于未能封爵的军官来说，这也是一种很高的荣誉了。

等热闹过后，曹用行又召众将开会，先询问了沧州元行钦的情况，然后说：“元帅的意思，是这一次要彻底解决河北三镇的问题，以后我大唐的节度使一职，恐怕就是虚衔、荣衔了。”

然后他大致讲了一下李弘益划分都督府，也就是军分区的打算，说：“元帅尝说过，文官和武将，乃是朝廷的两条腿，缺一不可。但若是地方文武皆操持于一人之手，难免有野心之辈欲行割据，故而节度使是不会再有先前那般大的权势了。我辈武人，安心听从朝廷命令，以元帅之宽厚，必不会亏待了咱们。咱们心里要有数。”

有个军官大声说：“总管，咱们是朝廷的左腿还是右腿？只有两条腿还不行，这个…朝廷的卵子却是哪个？”一众军官都哄堂哈哈大笑，李存孝皱了皱眉，想要发怒，看到曹用行没说话，便忍住了。

曹用行眼睛一凝，随即也大笑了起来：“老子看你面相，只怕有驴大的行货，就是你了！”于是众人又一阵大笑。

曹用行心里叹气，他受李弘益的影响很深，也知道武将的危害，只是现如今朝廷还要靠着军队去平定天下，李弘益要约束军队，收回兵权，还得考虑这一帮将领军官的感受，故而行动相对缓慢，对于这一点，曹用行同样是深有感触的。

曹用行既然到了河北，一应军权自然都交到了他手中，他说笑了两句，面色一肃，诸将也跟着收敛了表情，认真听从他的安排。曹用行说：“天德军继续驻守冀州，协助本地文官整肃地方，成德军驻贝州，飞虎将军于魏州坐镇，相州军驻博州，各自安守，等到九月天子大婚后，待浑丰州领兵北来，便三面出兵沧州！”

李思安瓮声瓮气地说：“诺！”他刚受封南顿侯，转而曹用行就将他调离了相州，想到程维周给他说过的话，李思安觉得朝廷这先给个甜枣然后给一棒子实在是算计的好。

李胜甲听到浑炜也要北来，心中一喜，“丰州三杰”也就浑炜没有在中原证明过自己的实力了，看来李弘益一直记挂着，要给他建立功勋的机会呢！

李存孝坐镇魏州，自然是要对魏博牙兵继续清除，这虽然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李存孝却不觉得是被当做枪使，这种事情非李弘益信任的人不能为，就好像朱温手下的杨师厚。

等到军政会议结束，曹用行留下了几名高级将领，李存孝问：“闻燕国公辞去淮南道行军总管一职，可是真的？”曹用行点点头：“燕国公有足疾，不良于行，他此次返回长安，是要接任兵部尚书的。”

李存孝摸了摸胡须，他若返回长安，那就是枢密院使，官职还要略高于十二部尚书，只低于内阁而已。

曹用行秘密交代了诸人几句，便各自散去忙于本务。他原本以为王镕会很快赶来，却不曾想李胜甲突然来报：沧州有守将前来请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