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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零零肆章 下界(二)
“几日不见,小子痕愈发可爱了!”
这孩子委实害羞得很,由衷地夸赞了一句,脸就“唰”地红透了,而一旁的鱼溪小胖子正眼泪汪汪,哀怨地瞅着我,惊得我浑身一阵恶寒。
“白菜姐姐是来找阿圆姐姐的嘛?”一双眼睛老大地睁着,漆黑的眸子如暗夜的星辰愈发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我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又捏了捏子痕的脸颊,“小子痕怎么不去姐姐那儿玩了?”
不待子痕说话,鱼溪就插着小肥腰,嫩绿的衫子衬在他圆滚滚的身子却是精致得很,“我和子痕有去的,可白菜姐姐你总不在姻缘府,月下仙人说姐姐你是去花前月下幽会去了。”煞有介事的小脸显得异常严肃,嘴里却是说着这般在我听来的混账话。
这个死老头,不是教坏小孩子嘛。
我讪讪地干笑了两声,欲含糊过去,可两个小孩子这会儿却精明得不得了,抓住我的衣袖,抿着嘴皱着眉,颇有一番阵势,“姐姐,什么事花前月下幽会呀?”
我甚是怀疑鱼溪这个小胖子是为了报先前我揪他耳朵之仇故意提及,只好扯着嘴角干笑两声,“这……这就是子痕变回小狐狸在红绳里打滚,对,打滚!”
子痕还是三百岁时,未化成人性,两只毛茸茸的耳朵俏生生地竖立在小脑袋上,不时地抖动几下,蓬松的尾巴拖在身后摆来摆去甚是可爱,与连祈那冒牌狐狸相比,子痕相较便正宗多了,人家可是实实在在的玄狐。我时常将它抱来姻缘殿放在那一堆千匝姻缘绳里,彼时他还是只小狐狸时,在我身边蹦来蹦去,看见姻缘绳便欢快地扎堆在里头撒欢,将整个身子埋进去,只余九条蓬松的尾巴扫来扫去。
只是现在幻化了人形,愈发矜持了起来,委实怅然得很。
子痕一听,略微正常的神色又“唰”地红了,我心情大好的蹂躏一番就往后殿去。
雪白粉墙,下面白玉石随势而砌,种着几株不过几匹叶子的凤仙花,淡黄的桂花开得甚好,弥散着馥郁的芬芳,不知是酒酿还是桂花之香。云蒸霞蔚,太阳稀疏的洒下几层光束,许是昴日星君与水君要换班了。
阿圆正立在墙头拿了花锄埋着刚酿好的桂花酿,见我来了,立马丢了花锄,疾风一般瞬间移动到我面前:“可来了,情种弄好了么?”说着,便亲亲热热地挽了我的手往院中央的石凳上走去。
“可不就在刚刚,放心,保管花开艳艳的!”我自信地挺了一挺胸脯,一挑柳眉,一副轻佻风流的模样,阿圆斜睨了我一眼,她总说我这样流氓似的,全无仙子的淑女风范,我恰以为甚好,甚好。
眼前一片烟光闪过,还没有晃过神来就发现阿圆凑近了我许多,满院的绿意,奇花异草,委实比我那四四方方的院子要绚丽来得多,我僵硬地扯了嘴角,手撑在石桌上,身子向后仰了一仰,“作甚?”
阿圆奸诈的笑容挂在脸上,我的白菜心起了小绒毛毛,微风轻拂,甚是有些纹路凸显,“前几日我瞧见你和连祈神君往地府去,回来却是和毓祉上神,啧啧,让我猜猜,”阿圆装神弄鬼地眼珠子咕噜转来转去,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捏了捏我清晨随意挽着的发髻,”光秃秃的白菜茎上开了朵甚是娇艳的桃花,掌姻缘的小仙子也轮到了自个儿!“
嗯?
怔了好片刻才反应过来,她是在揶揄我,鼓了腮帮子,做出恶狠狠地模样推搡了她一把:”满嘴胡沁子,死丫头!“
阿圆施了个术法稳住差点摔倒的身子,啐了一口,”嘁,我才懒得管你,不过……“拖长的音调摆明了是在掉我的胃口,”不过怎样?“一听她这般语气,我立马警觉地盯着她。
“也没什么,”阿圆若无其事地起身踱步走到桂花树底下,有花瓣打着转飘落道她的肩上,“可惜了这几坛才酿好的桂花酿。”
……
就知道威胁我!
阿圆果然没有给我一坛桂花酿,任凭我软磨硬施皆是不理,只好悻悻地离了灶神殿。
听月下仙人说凡间月老庙的柳树上系了许多凡人许愿的便签,积了许多却还未拿上天界来,眼看天色还早,便索性腾了云转了个方向往凡间去。
山间连绵跌宕,云蒸霞蔚,几朵浮云柔柔的飘荡着,山色如黛,似笼了烟纱,颇有些神秘媚色,景致变化,许是才下过一场大雨,山间皆是腾着绵绵雾气,仙界有仙界的缥缈,这凡间,却也有凡间的奇妙。
“白菜。”
冷不丁地听到上神他老人家的声音,心中颇为意外,脚下没出息的小乌云在他那可容纳三位仙友的五彩祥云面前又是颤了一颤,幸好我料定它这般没有骨气,倒也淡定了不少,没有跌下云头在上身他老人家面前出丑,抛出个不咸不淡不亲不疏的笑容:“毓祉。”
上神他老人家依旧是墨紫的长袍,紫衫翩跹,却又莫名觉得他形单影只来得孤寂,不禁很是好奇月下仙人为何会对他那般不恭不敬,毓祉似乎心情不错,英气飒爽的眉目一扬,掷地有声地开口,琅琅如玉:“是去凡界么?”
我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般。
毓祉好看的笑容浮于面上,清朗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衬着满山的烟色,颇有美感,“恰好凡界梁平城一带有妖孽作祟,我便下界查看,如此可巧一起同行。”
好端端的疑问句硬生生地叫他说成了陈述句不容我置喙,尽管有些不情不愿他的强硬,但好好歹歹他是个上神,与他同行也白增了些许面子,凡间有句成语是怎么用着?狐假虎威?
腾云驾雾了许久,才在一座城门旁偏僻的村子落了脚,还未进城,便觉得城内煞气冲天,凡人看不见上面笼罩的紫黑瘴气,仙人却是可以瞧得一清二楚,我连忙双手合十,惋惜道:“罪过罪过,杀孽太重!”毓祉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分明看见了他嘴角不自觉的勾起。
嘲笑我?哼。
心里很是不乐意,先前那些许的虚荣被他这么一笑全部一扫而光,提步便向城门走去,脚下生风,把毓祉甩在身后。城门口站着两名手拿红缨枪的官兵,衣襟前皆有块大大的白色布料衬在蓝底的衣衫上,绣着正楷的“捕”字。啧啧,这气势,与南北天门站岗的天兵相比,可相差甚远。
正要往里走,就见左边的官兵拦住我,神色不善,凶巴巴的模样,也不如天兵来的可亲,“站住!可有通城令?”
通城令?即便是进南天门也不需要通城令呀!怎的凡间这般规矩森严。我借机向城里瞅了几眼,城楼上悬着乌金的牌匾,上书着“梁平”二字,遒劲有力,如今笼罩这瘴气,没由来得破败许多,周遭原本郁郁葱葱的绿树也显得萎靡不振。而眼前那铛亮的剑梢闪着寒光,离我只有几公分玩,委实将我骇得不清,吞了吞口水,向后退了一步,若是一剑在我胸口扎了个窟窿可就不好玩了,掐着丝谄笑,“这位官爷,小女子今个儿出来得急……”说着还忸怩了些姿态,岂料那二位官兵生了个榆木脑袋,冷着脸毫不通融:“未有通城令者不可通行!”许是嫌不够起着威吓成分,还将那红缨枪往地上一戳,顿时尘土飞扬,迷了我的双眼。
“管爷,我与这位姑娘是一同的。”正纠结着再怎么去诱惑面前的榆木脑袋,一抹紫色袍裾映入眼帘,手里不知何时多了张黄澄澄的纸张,迅速瞥了一眼,唔,质量甚是不好,做工亦粗糙得很,那位管爷见着毓祉,接过了他手中粗糙的纸张,立马换了副甚是渗人的笑容,眉眼俱开地把我们往城里引,“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竟是两位神人来访,快随小的前去面见太守!”
德行。
不过一张质量不甚好的纸张就成了通城令,早知如此,我也学着变幻出一张来,省得让毓祉出尽了风头,平白又给他看了出笑话。
左拐右拐,避了闹市,本想看看有些甚么好玩的东西,好去买一两个带回天界,怎奈前面二人脚下生风一般走得飞快,不余一丁点时间与我东瞅西看的。
墙围半掩,两扇红漆木门,蹲着两只石狮,脖劲处均系有铜陵,委实可爱得紧,悬挂的牌匾烫着鎏金的“太守府”三字,我对这右手边蹲着的狮子做了个鬼脸,转过头又发现红漆木门上还雕了一只兽头,委实血淋淋的,索性我只是颗普通又平凡的白菜……甚好,甚好。
“还在想什么?快些跟上!”正在抚弄着心惊肉跳的白菜心时,毓祉收了脚步,似笑非笑的将我望上了那么一眼,犹如一潭秋水,波光粼粼,仿若要将我沉溺在那池吹皱涟漪的秋水之中,心中忽然动了一动,迎面望去,阳光洒在他的鼻翼两侧,投下两片阴影,侧脸显得愈发柔和,竟觉得有刹那的熟悉,耳中忽然又响起那茫茫然然的女音,“这千百年来,我从未欢喜过上神,我与上神,自是那两路人。”这话中的上神,说的莫不是就是我面前笑脸吟吟的毓祉?
这太守许是偏爱凤尾竹,院落里种满了大大小小的凤尾竹,倏尔有清风吹过,便是“沙沙”作响,凤尾森森,龙吟细细。穿过月亮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浸成甬路,后院墙下忽开一隙,得泉一派灌入墙内,绕阶缘屋至前院,盘旋竹下而至,粉黛墙垣上题了“听泉映月”,倒像是一片竹林了。
从房内走出不过二十左右的男子,月白色长袍显得身心颀长,面如润玉,年已弱冠,却是一派谦和之色,“二位快快有请!”声音犹如清水击石,泠泠作响。
世间还有这般年轻俊貌的太守,委实稀罕。
待我们三人坐定,那太守连忙命人沏茶,茶叶还在面上打转未沉浮下去,他便满脸焦急之色问道:“二位可也是因梁平城最近有妖孽作祟之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