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会面李存勖

李存勖击败刘守光的消息，最先是太原军情司校尉以飞鸽传书送来的，然后又派人加急送来了详细的战报。李存勖随后也大张旗鼓地命人前往长安报捷，两份报告都摆在了李弘益的案前。

大致的战斗经过李弘益也了解过了，王处直出了五千兵马，李存勖则命河东蕃汉马步总管周德威，领精兵三万，出飞狐口，先攻易州。刘守光这里则派出了王茂章，领卢龙镇精锐军队近四万前往防备。

王茂章原本是杨行密的部将，杨渥继任之后，他自知与杨渥的关系不和，于是逃奔钱镠，但他先前曾被杨行密派往支援平卢节度使王师范，曾让朱温吃过亏，故而朱温很是看重与他，命人召他前来。

钱镠自然是不会阻拦的，于是王茂章归顺了朱温，被派到河北，先跟随张万进，后又跟随杨师厚。刘守光前年想趁着唐梁大战攻打魏博镇，被他偷了德州，不久李存勖在蔚州用兵，逼得刘守光撤退，于是杨师厚命王茂章领千余精兵，又夺回了德州。

王茂章在得知开封城破、朱温被杀之后大吃一惊，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投靠朝廷的，原因也很简单，他与杨渥不和，而杨渥则早早投向了大唐，况且他又是朱温看重的人，即便李弘益再如何宽宏大量，他这样的人物也是留不得的。

于是眼看着李存孝、李胜甲和李思安三路攻魏州，王茂章知道杨师厚这一次是逃不掉了，于是转身领兵先一步逃往沧州，向刘守光投降。刘守光大喜过望，王茂章的战功能力都摆在那里，又是困窘来投，于是很快就得到了他的重用。

说起来也是卢龙镇无人可用，刘守光囚禁其父刘仁恭，把当年跟随他老爹的一班老臣或贬或杀，然后全部换上了自己的心腹。但他的亲信之中，统兵作战之才太少，故而得了王茂章，刘守光立刻就委以重任，以王茂章为主帅，以老将杨师侃的堂弟杨师俭为副，前往与河东军作战。

王茂章新到，与卢龙军将领等都还不熟悉，而且刘守光任命的将领也大多是他的亲信，本事没有，一个个倒很是会嫉妒，特别是杨师俭，跟他堂兄杨师侃完全没法比，王茂章的军令，被他阳奉阴违，王茂章也无可奈何。

而李存勖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卢龙军将领之间这种毫无默契的配合，立刻命符存审、史建塘二人，领沙陀、达靼等族骑兵三千，在涞水县东铁骑冲营，卢龙军不能挡，不得已撤退，结果再败于范阳县北，折损万余，可以说卢龙镇这一次派出的精锐都被消灭干净了。

而杨师俭恶人先告状，先上书刘守光，只说王茂章心存异志，胡乱指挥，把责任都推到了王茂章头上。

刘守光虽然为人残暴而且桀骜不驯，但他却不是个傻子，他曾经与王茂章深谈过，知道杨行密、朱温二人都很看重他，这样的人物绝对不会在战场突然表现失常的，而且连续两次大败，王茂章也不是完全没有表现。

王茂章投降卢龙时，带来了大约千余魏博牙兵，又有千余卢龙镇士兵跟随与他，依靠着这么一点儿兵力，王茂章硬是挡住了正面周德威的冲击，为残兵逃跑争取到了时间，否则李存勖自威化方向合围，只怕近四万卢龙大军，一个都别想逃。

李存勖兵锋直指蓟县，于是瀛、莫、武、顺数州皆降，幽州以南州县，就只有沧州还在。

李弘益长叹一声，他知道为何李存勖突然发力，打了这么一场漂亮的大战，竟打得卢龙镇一点儿还手之力都没有，可谓是干净利索。说白了原因很简单，如今大唐在他李弘益的带领下，再次显现出了中兴的气象，而且李弘益要削藩的决心是天下共知的，那么作为目前大唐最大的独立藩镇，河东的未来如何，就要看他李存勖的抉择了。

在这种天下大势越来越明朗的情况之下，李存勖并未同马殷等人一般，选择主动归降，而是依旧打算着争取一下。他想要通过战功，一方面展示河东的军事实力，一方面也是给李弘益一个下马威。

在李弘益的心里，考虑到李克用对朝廷的一贯忠诚态度，他自然是不会也不愿意为难李存勖的，只要李存勖放弃权力，那么这个出身沙陀、如今完全汉化的家族，依旧会得到朝廷的重用。

原本与河东的事情，李弘益还是可以代表朝廷谈一谈的。但李弘益希望朝廷占据主导，这样在谈判中才能占据上风，现在李存勖一场大捷，可以说河东以一己之力，将卢龙镇就给解决了，河东反而再一次占据了上风。

李弘益与参谋司、枢密院等文职武官商议了一番，最终所有人一致认为，李存勖之所以这么积极，一来是河东与卢龙互为仇敌，二来李存勖则是想要通过这场大战展示河东实力的同时，隐隐警告朝廷，或者说是向朝廷示意，保证河东藩镇的半独立性质。

这是李弘益绝对不能忍受的，李存勖占有河东道，西、南两面皆是黄河，东面有太行山，北面挨着长城，又有诸多雄关，地理位置险要，当年柳宗元称赞为“表里山河”，是很容易形成割据的地形。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朱温与李克用相争时一直想要拿下潞州的原因，有黄河和太行山的天险，若要攻入河东，就只能在南面地形相对较缓的方向夺取一处立足之地了。

李弘益觉得李存勖自恃有山河之险要、河东兵力之强盛，妄图保持自己的半独立性，这是典型的黄巢之乱以后藩镇割据思想的延续，当初考虑到李克用在，朝廷也只是强占了蒲州，也算是在河东道占据了一隅之地。

若是李存勖执意要与朝廷对抗，他李弘益才不管李存勖在历史上的赫赫兵威，少不得还是要打一仗的。

但是在随后的内阁会议上，讨论如何赏赐李存勖时，李弘益提出要提防李存勖有割据的心思、朝廷应积极备战时，却遭到了许多人的反对。

李珽就很是直白地说：“河南道战事才了结，江南西道也才刚刚回到朝廷手中，剑南道有牂牁蛮造反，飞虎将军还要收复河北，以吾的意思，朝廷连年用兵，民力疲惫，不能再有大战了！”

他说的却也是实情，李弘益虽然已经主导推行了大唐的第二个五年计划，又继续推行均田废奴制度，鼓励工商，但是河南道和江南西道几十个州被纳入朝廷所领，各地都要用钱，朝廷的财政支出已经不足了。

要知道周成在泸州方向对牂牁蛮用兵，朝廷都是要靠着李弘益的面子去向银行、商会借钱，而且支援兵力不过数千，这已经是朝廷内阁诸部官员苦苦经营的局面了。

河北战事尚未开启，但是朝廷的预算之中，已经没有余钱再支持与河东的战事了。李弘益皱着眉头，这些事情他自然也很明白，但若要扫请天下自黄巢之乱以来的颓势，他必须要通过强大的武力去打击一个个桀骜的地方势力，如此才能让那些野心家们明白，朝廷是不会轻易妥协的。

李弘愿这时开了口，先前李克用去世，就是他亲自前往太原吊唁的，他说道：“吾曾与晋王李存勖见面，晋王骁勇善谋，颇有乃父之风。但他少年昂扬，自矜功伐，殊无雅量，沉湎犬猎，横征暴敛，河东百姓苦矣。朝廷若用兵，河东士人百姓，必不肯从之，以吾观之，便是朝廷任其自流，也难以持久。吾的意见，晋王可为国家之良将，若任其为政一方，则其二十年必亡！”

李弘益不由得高看了自己的大哥一眼，他觉得自己的大哥看人还是有眼光的。实际上内阁五位大学士，李弘愿的能力相对最差，只是李弘益需要在内阁安插一个信得过的人，虽然有李珽在，但是李弘益自己的地位已经足够高了，他的大哥若还是地方的官员，总归是不好看的。

李弘愿继续说：“不如吾在去太原一趟，与晋王谈上一谈，如何？”他这个当大哥的，能有今天的地位，说句实话，其实完全是托了李弘益的光，所以李弘愿也希望能够多做一些事情，证明自己的能力。

李弘益想了一想，说：“内阁不能轻动，如今江南西道还要多费心，还是我去吧。”他自信凭借着自己以往的军功，李存勖也不会表现得太过于倨傲。他大概了解李存勖的心思，无非是少年傲气，不愿意自他手上丢了祖父两代人打下的基业而已。

李弘益觉得自己应该能够说动李存勖，即便是做最坏的打算，他也不会容忍河东事实上独立出去的。

李珽再次嘱咐：“季端若要去时，能谈妥最好，谈不妥时，晋王有条件也要暂且答应。只要再过三五年，河南、江南西道安定，再与河东战也不迟。”

李弘益点头说：“先生且放心，吾心里自有主张。”从朝廷的角度考虑，对于地方藩镇的解决，若都如同马殷一样是最好不过，大唐虽然不喜欢战争，但却从来也不畏惧战争。

又讨论了一番细节之后，李弘益说：“韩致尧前往开封，河南道马殷坐镇，徐绾去潭州，内阁还是要向马殷说明白，韩偓是去给他打前站的，不久就要调回长安任事，不要再让马殷有了异心。”

李珽说：“此事吾等都明白，河南道不能再如江南西道一般，是马殷一个人说了算。”

朝廷用河南道换来江南西道的归顺，就必须给马殷一个体面。但同时也要防备，所以在马殷还未正式出任之前，李弘益先调韩偓过去，目的也不外乎是防止马殷的手伸得太长。

内阁关于河东的事情讨论完毕之后，李弘益便进宫向天子李柷做了报告，并详细讲解了内阁的用意，便准备着前往河东与李存勖的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