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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作者:姜毅 | 发布时间 | 2019-01-10 | 字数:4256

我到长春已两栽有余,初来乍到时,身边还是冯月,遥想当年吃糠咽菜的日子,似乎就在昨日。仿佛时间就在之间悄悄划过,而不留一丝痕迹。人呐总是这样,吃饱了就开始忆苦思甜,这好似老一辈留给我们的光荣传统。我看过一本书上说,当一个人开始不由自主的怀念过去,那就意味着这个人已经开始步入中老年阶段。于是我赶紧看看下体:胯下一杆黑不出溜的大枪依旧听我召唤,这才赶紧打断了想要追忆细水年华的思绪。

距离温平跳楼已过去几个月,每当我闭上眼睛,便总能想起当时的场景:一个大活人抱着煤气罐从6楼断然跳下,天堂和地狱就在那十几二十米的距离间交相辉映。每每想起,后背都会起来一片白毛汗。

砰!

啪!

他从楼上啊啊乱叫的跳下,砸落了一台空调外挂,人拍在地上,一半在草丛里,一半在水泥地上,我眼睁睁看着他脑袋开裂,留出红白之物,然后那台空调外挂啪的也砸在地上,散落一片狼藉。其实我不是第一次看见死人,但是前一秒还活蹦乱跳的生灵下一秒就变成一对残肢碎肉和红白豆腐脑,放谁身上都受不了。

我将这事与委婉说了,她将我的头埋在她并不丰满的胸脯里,久久未语,最后说道,方圆,要不你换个职业吧。

我没说话。

这一日杜思珈给我打电话,说他要换个车,让我帮他参谋参谋。公司里恰好没啥大事儿,我让老宋帮我盯着点。老宋说好,经理你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先去,毕竟工作事小,嫖娼事大。我盯着他说,听说于丽丽刚打完胎,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宋金歌惨然一笑道:“妈的保险套也有不保险的时候。操!”

我笑笑:“不行你就娶了人家吧。男人得负责啊。”

杜思珈口味独特,说要换个吉普开一开,问我有什么好的建议,我说建议我倒是没有,但是我觉得你还是别换这么拉风的车好,你看,你们领导啊行长啊都开十几万的地产车,你开个越野,是不是有点太招摇了?

“方啊,要我说你就是太胆小,行长他们都是挣大钱的,钱也不在车上,我是挣小钱的,兜里宽裕宽裕,就想享受享受。嗳,我在建行有个朋友,说能弄来不少便宜英菲尼迪和路虎,全款下来还不到40万,我想弄一个。”

“杜哥,英菲尼迪!40万?”

“顶账车,便宜。”

我俩逛完好几个4S店,中午吃了点东西,下午就驱车去了海上皇宫——杜思珈说,最近海上皇宫刚来了几个新毕业的大学生。

于是洗澡。

我俩洗的跟新生儿似的白里透红。

于是汗蒸。

我俩蒸的里外通透,香汗淋漓。

躺在包房里,杜思珈点上一壶碧螺春,片刻时间,服务生推门,领进来好几个女孩。

女孩们穿着紧身的乳白色裙子,清一色的齐刘海,长发,每个人手里拎着一个小包包。杜思珈借着点酒劲儿,用手指指点点:“这个,这个,都留下。”

两个女孩儿说了声谢谢老板。那服务生也鞠躬,领着剩下的姑娘们陆续离开。要说杜思珈挑姑娘的眼光着实不差,这俩姑娘明眸善睐,身材凸凹有致,完全复合传说中的女神标准。杜思珈道,他妈的,钱,钱!都是因为钱,小方,你瞧,要不是因为钱,就凭咱俩,要想睡这俩姑娘,那还不得祖坟冒青烟?出了这个门,这样的姑娘都不带正眼看咱们的,但是在这间房子里,咱们就是上帝!

杜思珈喝了一口茶水,继续唾沫横飞的说:“你还别不服,我跟你说,咱们这个年纪,挣钱为了啥呀!升官咱指望不上了,不瞒你说,我的那个靠山,这回估计是够呛了。你说,我人生的未来一下子就没了。他妈的。”

一个姑娘坐在我身边,将手伸向毛巾被下面。一双冰冷的手在我的肚皮上慢慢摩挲,好似伺机而动的野兽一般,慢慢抓住我的命根子。我忽然想起一句外国鸟人的名言: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而此刻我的命根子就被一个800块钱90分钟的姑娘轻轻抓住,我像一个吃斋念佛二十载的小和尚一样灵台空明,忽然之间,我特像蹦起来给那姑娘背一段《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我一激灵,将我之那话儿从姑娘手中抽出,姑娘显然吓了一跳。

“哥,我不行,我这人一喝酒就阳痿,我今天不在状态,就不陪你了。”我强装镇定说道。

“你特么就跟我假正经。你哪次陪我了?”

我嘿嘿一下,把毛巾被围在腰上,出了包房,穿过回廊,耳边尽是如幽似飘的窃窃私语,如同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坟地,周围都是等着投胎的冤魂野鬼,前面不远处冒着点点鬼火,我向着那鬼火走去,在大厅里走了一圈,也没寻到一个空床,只好转回身回到走廊,在一个竹椅上坐下,叫了一壶茶水,一边喝茶一边抽烟。

温平跳楼的事情,也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杨姐的耳朵里。这娘们那天给我打电话,问我是不是有这么回事,我说是的。

“方圆,我一直知道你们这行挣钱黑,没想到比我们倒房子还黑。是不是有点太丧良心了?”

“杨姐,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我在电话里有气无力的说。

“方圆,咱俩聊聊吧。”

自从那天从海上皇宫回来,我就病了,龙体抱恙,不幸患上重感冒,再也没有力气去公司挥斥方遒,请了假在家养病。那天韦婉下班,刚一进门,就跟我说:“方圆,杨姐来啦!”

我穿着厚厚的睡衣,踩着拖鞋从房间里出来,杨姐依旧是打扮的像个乍富的大款,恨不得把所有的金银细软都穿在身上似的,走起路来佩环叮咚,丁零当啷,硕大的耳环闪着金光,不看肤色的话,仿佛是从非洲某个石油小国微服私访的部落公主。

韦婉说:“杨姐,你坐。我去弄两个菜,咱们晚上好好喝点。”

杨姐道:“韦婉,你就别忙活啦。也不是外人,一会儿咱们出去吃点。”

“别呀,都到家啦,别客气,尝尝我的手艺。”

韦婉打开冰箱,递给杨姐一瓶纯净水,接着换上围裙,进了厨房。

杨姐坐在沙发上,环顾一圈,感慨道:“真快啊,方圆,你这也算是在长春安了家了。”

我点上一颗烟,刚抽一口就咳嗽不停,索性把烟掐了说:“这算啥家呀,就是个遮风避雨的小窝。”

韦婉从厨房探出头来问:“晚上炖条鱼,再弄一个水煮羊肉,怎么样?”

我喊:“宝贝儿,我想吃沙拉。”

“好嘞。”

杨姐说:“多好,方圆,你看你,真有福气。”

我点点头说:“傻人有傻福啊我这是。”

我俩有一句每一句的闲扯,然后不由自主的陷入了沉默。

“方圆,你变了。”杨姐首先打破沉默。接着她又说,那时候我刚来长春,刚卖出第一套房子的时候,我拿着几千块钱的红包,那样子特别像个乡巴佬,但是本性忠纯,现在我已经变成了另外的一个样子。

“我都快不认识你了。”杨姐说。

“其实我一直是你认识的那个方圆。不过在这生存,本性忠纯换不来钱。人要是不能改变世界,就得学着被社会改变。”

“但是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有底限。人呐,不能为了钱,连人性都不要了。方圆,杨姐跟你不是外人,我就直接说了。”

“你说吧,杨姐。”

“我想撤股。公司给你了,你们这行我不参与了。我想了,假如让我经历一遍那种事情,我可能会受不了,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但……”

我摆摆手说:“我懂,杨姐。话不用说的那么透。”

她长出一口气说:“那就好。不过,咱们仍然是朋友。这几个月来,公司挣了不少钱,眼下来看,前景不错。往后这个公司就给你了,东易不错,业务方面都相当熟练,韦婉管账也相当熟练,这个小公司,弄好了一年能赚点钱,你好好弄,回头等杨姐落魄了,再来投奔你。”

她的这个想法丝毫不出我的意料。事实上,我也早有此意,那家公司的营业额有三分之二都是贷款来的,而杨姐的房地产业务一直不温不火,毫不夸张的说,这几个月都是靠着贷款业务在养着公司。

靠,老子养了这娘们的公司好几个月,到头来倒成了不仁不义的孽畜,这无异于吃饱了骂厨子,提上裤子装圣人。某家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满嘴仁义道德背地里干的鸡鸣狗盗的小人。

我点点头说:“这一行也是看天吃饭,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不行了,到时候我还得回去接着弄房子。”

“那你今后,有啥打算?”

“唉,也没啥打算,干一天算一天吧。”

“高新区那边,万科新弄了个小区,门市房价格不贵,找找关系的话,均价才1万多一点,我投了两个,算是投资吧,比存银行稳当。你不考虑一下么?”

“是么?这么便宜呢?”

高新区那边的万科前段时间总在大广告,又是学位又是绿化又是别墅的,凭我的经验来看,这个小区今后升值空间小不了。光是前期预售,商品房价格就超过了七千,这要是真开盘那天,均价八九千都有可能,不过门市房均价一万多,那可真是跟白捡差不多了。如此说来,杨姐虽然表面虚伪,但骨子里还是挺中意我的,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为了几千块钱饥不择食的浪子,贫僧现在有房有车有工作有买卖,家中有娇妻,外面有人脉,身边有兄弟,不说飞上鸡窝变凤凰,现在回到老家也勉强算个衣锦还乡吧!

杨姐说最小的有一百多平的,临主街,位置也还行。我要是像要的话,得抓紧,她负责帮我联系人。我仔细琢磨琢磨,自从买了这个房子之后,我的存款都已经空空如也了,再也没钱再去买什么房子了。没想到杨姐给我出了个主意,说公司分账之后,我大概能分到四十左右万,再找找关系的话,首付应该差不了太多,实在不行,她就借我点。

当即我一拍大腿说,行!杨姐,那就这么定了!

我是这么想的,反正我现在每个月还两千多块钱的房贷,再弄一个房子的话,我让杜思珈帮我弄个低息的房屋贷款,月供差不多能控制在七八千以内。按照我现在收入水平,完全没问题!

她临走之前,跟我说,韦婉这姑娘不错,方圆,你可要好好把握。

我说感情这种事,不能我一头热,反正我尽力就是了。杨姐笑笑,小声说,你姐我要是再年轻个五六岁,一定把你拿下,便宜你了。

我小声说:“我荣幸之至。”

杨姐前脚刚走,韦婉端着一盘红烧鲤鱼走出来,惊讶的说:“哎呀,杨姐呐?”

我说:“走咯。”

“不是留在这吃饭的么?怎么走了呢?哎呀快打电话叫她回来,我这都做好了。”

我拦住她说,做好了就咱们吃,杨姐还有事儿。

……

我倒上一杯白酒,刚喝一口,韦婉的电话就响了。

她扎着围裙,接起电话:“谁呀?窦维?啊,我在家呐,什么事?”

韦婉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不住说:“到底什么事啊,你别吓唬我……好,你来吧。我俩都在。”

放下电话,韦婉说:“是窦维,神神叨叨的,不知什么事。说就在咱家楼下,马上上来。”

话音未落,有人敲门。韦婉打开门一看,人造美女窦维女士出现在门口,她画着夸张的浓妆,似乎刚从夜店下班归来的公主,紧身皮裤每走一步都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仿佛这妞随身带着一个造屁机器。不过紧致的皮裤倒是把她的身材衬托的玲珑有致,端的是秀色可餐,让人不由得食指大动。

她冲进屋子里,先喝了一口水,然后说道:“你俩的小日子过得不错。我来是给你们泼冷水的。”

韦婉拉住窦维说:“你快说,啥事?”

窦维斜眼看我一眼,冷笑一声:“郝仁,出来了。”

我停下手里的筷子,看了窦维一眼。想要在她脸上找出什么秘密一样的上下大量,然后把筷子放下,问:“出来了?”

韦婉啊了一声,一下子呆坐在凳子上:“这……怎么这么快……”

窦维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我忽然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胯下阳物忽然一阵紧缩,点烟的手微微颤了一下,仿佛即将要赶赴沙场的炮灰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