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猎杀

北冥没雪又犯了同一个错误，她吹灭了蜡烛【这是北方人的习惯，但现在你是在南方】，在天独城蜡烛是一种只有在重要宴会和祭典上出现的奢侈品，她们的火光照明多选择廉价易得的羊油，但这是圣都，是南方周人世界的中心，是文化、军事、权力的心脏，节约蜡烛会显得小气，需要改正。

她来自贵族，但又不是贵族，她的父母是天独城的卫队一员，北冥的姓氏并未给她什么优势，从十三岁到如今二十一，她当了八年的卫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重复着她认为无意义的事情，家族中很多跟她一样的人都中途离去选择了其他行业，但她没有···因此没雪认为跟随大小姐离开天独城是阿兰德黛在命运中给她的一个转机。

事实上，周人了解后，比她心中预想的要好很多，南方周人有些歧视雪灵不假，不过她所接触的很多周人彬彬有礼，态度谦虚，给她留下不错的印象——其中尤其是爱诺希凌希，那是一个非常温和且尊重人的帅气男子，集合了很多人的优点。

尊义天子和凌希将会有一场狩猎活动，其主要目的是庆祝张将军案件的结束以及雪灵和周人重归于好的开始，地点是‘大野望’森林，全称即为爱诺希王室猎场，这事情本来与雪灵毫无干系，但出于多种原因，冰容希望有自己的眼线去察听狩猎中的发生的事情，以及天子和凌希的谈话，因而没雪被安排了进去，这件事情尊义清楚，他没有反对，只是略有不满于王后对他的不信任。

“这不是不信任”冰容解释，神情极为真诚“这是对于你狩猎的不放心。”

“我不是第一天去狩猎”

“但我知道你记忆深处的恐惧来自哪里”冰容说道“在那个洞穴，姬静的梦境。”

尊义不以为然，但对冰容的关心感到由衷欣慰“只是那个梦已经死了”尊义意味深长地深深呼吸“过去的永远都已经过去。”

没雪身形修长，稍盘秀发，穿上天理军的黑色盔甲和网格面甲后完全看不出她和普通天理军卫兵有什么区别，只是天理军属于近卫武装，少用长柄武器，多配中刀，没雪不太习惯。

尊义和凌希分别骑着白黑两马，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入森林时，他们就已经出现在了大野望的入口区域，那边溪流缓淌于铺满鹅卵石的河中，算上没雪，共有二十一位天理军卫兵跟随前去，到达现场后没雪才发现除了她以外其他卫兵都背有箭袋和猎弓，她却只是尴尬地把手放在腰部刀鞘上，好在网格面甲让她情绪轻松很多，其他卫兵也没有露出疑惑。

尊义穿着金白色调的短袍便服，凌希则是蓝白色调，他们二人相遇之后一开始并未多聊，直至有一只鹰从天空飞过后，凌希才因此展开了话题“叔父在世之时，常以能射下雄鹰为英雄资质，然事实上，除了叔父本人以外，我并未见到第二个射下。”

尊义父亲延希所射的鹰其实并非是在天翱翔的雄鹰，而是一只在巢边哺育幼鸟的雌鹰，鹰未飞翔，延希也是原地瞄准了颇久“最厉害的射手未必为人类。”尊义说道，凌希脱口而出“莫非是雪灵？”

【雪灵？雪灵不是人类？】没雪眉头一皱，跟着天子走进大野望瞭望站，帮忙把他们的马匹牵理一下【虽然我们雪灵射箭技术较高，但被说不是人，过分了吧。】

“是半人马”尊义苦笑“相传半人马奔跑时能射下天空飞掠的雄鹰。”

“半人马已经在周人绝迹了近千年”凌希不以为然地提醒【书中之物还是不要拉到现实中去说】他没有把心里这句话说出来。

瞭望塔塔长提前两日知道天子要来的消息，因而调动卫兵对瞭望塔及周旁驿站进行了很彻底的大扫除，没雪留意到干草堆上几个被戳死的巨大甲壳虫，那在南方叫屎壳郎，但北地没有那玩意儿，好在她克制住了她想要询问关于这虫子的知识，否则那女性雪灵口音和非周人的提问会将她的真实身份暴露出来，凌希并不知道没雪在随行的队伍之中。

驿站伙夫提前做了美味的早餐，有甜圆粥、绿糕饼、油条、蒸馒头，尊义和凌希出宫时已经食用早餐，其他的一些卫兵则纷纷掀开面甲食用这些美味，没雪也有饿感但她不能掀开面甲，在其他卫兵问她傻愣着干嘛时，尊义解围命令她去马厩那边看看，这才稳住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场面。

早餐结束后，天子一行人顺着小道进入林场，起初的千百米距离阳光明媚灌木稀疏，除去部分昆虫，未见任何动物，尊义和凌希以及所有卫兵都保持着统一的安静，大概进至三千米距离，接近深林边缘时，第一个波动草木的声音出现，尊义茫然望去，凌希条件反射般绷紧神经拉弓粗瞄，空气仿佛凝固了几息，直至一条黑蛇顺着树干往上爬去时，这才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北冥没雪射箭技法尚可，她感觉自己有一个机会能够一下子将那条蛇射下来，不过她并没有带弓。“林还不够深”凌希看了看周围，轻声道“还未有猎物出现。”

“你是想猎虎豹，还是鹿猪”尊义往前走着

“这点全听天子的安排”凌希敷衍地回答道。面甲下，没雪露出稍显惊奇的目光，南方的林子比北方茂密地多，昆虫动物数量也更加庞大【等我回去后，我再问天子殿下关于这些树林动物的事情，冰容也一定会想要了解的。】

越往林深处，阳光越来越薄弱，透过树叶间歇打下来的光柱让人有了压抑和美的矛盾感觉，古怪的是，森林之中仍然没有任何猎物，一切都安静地出奇，行至一处幽远的山谷时，眼前出现了一个还算广阔壮丽的自然奇观，森林大地中天然凹下去了一大块椭圆形，令人感到诧异。

凌希提议在此处稍作休息，他与天子共同来到凹谷处聊天，没雪发现所有的其他卫兵都在相互之间保持着极度安静，丝毫不关注天子那边的情况，这令没雪感到一丝诡异，她站了起来，尝试往那边走去，但是忽然间，眼前一幕愣地她短暂忘记了如何走路。

那个动作非常明显，凌希将尊义毫无预料地猛地推向山谷，并且在两秒后猛地吹哨，山谷内发出了某种非人类的暴躁动静，紧接着凌希吵卫兵这边大叫“快来人！天子殿下失足了！快！”

众卫兵应该也看到凌希的那个推人动作才对，但在这个时候选择了盲目，他们不急不缓地掏出长弓并列站到山谷的边缘，没雪也跟着前去，骇然的一幕出现，两只成年雄壮的剑齿虎从深林里冲出，就像吃羔羊一样撕咬着尊义的身体，尊义滚下山谷时本身身体部位就有一些骨折无法动弹，在那头剑齿虎用恐怖獠牙扎穿他的肝脏后，年轻的天子痛苦地用不太能动弹的手拍打着那只剑齿虎的头颅，虽然那动作对于剑齿虎来说轻若抚毛，但在指头扣到虎眼后，还是激起的剑齿虎暴躁的情绪，一口一下，尊义的那只唯一能动的手也瞬间消失。

他的大腿、肩膀、肚子被咬了好多下，在大动脉被啃得血如泉柱后，卫兵们射箭的姿态这才端正过来，不算密集的箭雨将两只剑齿虎赶跑。

当尊义的被抬上来时，他已经肢体残缺，身子千疮百孔，彻彻底底没了动静，那双目极致瞪大，没有瞑目。

“天子殿下狩猎失足，误入虎坑”凌希抹了把脸“不幸驾崩，令人深感遗憾”

【不，绝不是这样】看着尊义无法直视的残肢，看着他惊恐僵硬的眼神，北冥没雪开始质疑这一切是不是真的，这发生的太快太迅速，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在天子掉落到山谷的，她甚至都没有听到尊义的大叫【这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她看着凌希的表情，感到极度可憎和恶心【是你害了他，这是你的计划。】她没有爆发出北方人应有的脾气，‘情况越是危急，越是要保持理智。’她反复告诉自己，这是父亲在天独城教她的。

那些卫兵都点了点头，没雪自然也要跟着后面不表现任何异常，爱诺希尊义死得很不体面，凌希深呼吸一口气，他额上不知不觉中布满了汗水。

“我们回宫，把这个事情宣告。”凌希用丝巾用力擦拭手上尊义的鲜血，那力度极大，仿佛要把他自己的手皮都扯掉一样“把尸体抬回去，虽然天子殿下死得不体面，但他是个好天子，就像他父亲一样。”凌希极为平静冷淡地说着，语调越来越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