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相错
“记不清了,你还到底要不要跟我继续走了?难不成今晚你睡街头?”
很显然,洛尘已经火冒三丈了。但他很快就将自己的火气压了下去,继而换上一副笑眯眯的面孔:“不过我也得谢谢你。”
“谢我什么?”
“要不是今天被派去接待你,我晚上还得找桥洞睡——走,我们去那里。”
说罢,洛尘弯下身,将胳膊搭在了颜恒的肩膀上。颜恒顺着洛尘的视线,望向了不远处的巨大建筑物。
那是一个酒楼,是完完全全的古建筑,楼层大概有四十,每一层的纸窗后都有杂乱的人影在晃动。
洛尘带着一脸卧槽的颜恒,冲正门处负责接待的那两只妖怪笑了笑,然后来到灯火通明的酒楼内部。
跟洛尘顺着楼梯走到五层时,颜恒听到了某些房间中传来了艳词小曲儿的靡靡之音……
他极其严肃的对洛尘说到:“我还是一个孩子,你不能带我来这种不正经的色情场所。”
“啧,想进我也进不去啊。话说回来,那里跳舞唱歌的都是相貌极佳的女妖怪——嘿嘿,不瞒你说,白岛也会唱那些玩意,他会的东西可多了。”
“卧槽,你是gay啊?!”
“我不是。”洛尘翻了个白眼,“白岛不光得会干各种家务事,还得会琵琶古琴尺八等各种乐器,最主要的是——那些扬州瘦马会唱的,他也会,甚至能唱的更好。”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毕竟他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爬到四十层后,颜恒已经彻底的喘不过来气了,他直接不顾形象的坐在了干净的深棕色木地板上,沉重的喘着粗气。
而洛尘,则跟没事人一样,从袖子中拿出了一块挂着深蓝色流苏的木牌:“这个给你,别丢了。”
“这……是什……么?呼…”
“房卡,我晚上跟你睡一块。”
颜恒愣了:“啊?”
“都跟你说了,我今晚不想睡桥洞底下,所以咱俩凑合一下呗?你我都是直的,不用担心对方会……”
“滚啊。”洛尘那不正经的气质,配合上他那故意猥琐的语气,让颜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思考了一下后,颜恒觉得自己现在孤独一人,根本搞不懂一切到底都是个什么情况,还是有个伴比较好,靠不靠谱都可以。
“算了……你得保证我在天界的人身安全啊,洛…尘?”
“完全没有问题!太好了,我跟你说啊,这里酒都是天界的千年陈酿,没有任何污秽——应该说,天界的一切,都带着远离烟火的纯粹。”
洛尘毫不客气的就直接坐在了木料不菲的古床上,他手里拿着玉桌上放着的那瓶千年陈酿,靠在床头,直接开始吨吨炖了起来。
无奈的叹了口气后,颜恒有些不悦的坐在了玉桌前。
酒量很差的洛尘,已经开始醉了起来,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眼前垂下来的那两条纹着云雾图案的“深色布条”,然后浑身酒气的问颜恒:“这马怎么不跑?”
“你先骑着,我去个厕所。”
就在颜恒一脸嫌弃的准备找理由离开时,洛尘直接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从床边重重摔在了地面上,然后睡死了过去。
一块白绿色的玉佩,从他宽大的广袖中落了出来。
系着红绳的玉环上,雕刻着一圈奇怪的符文,而红绳的另一段,则是一个绣着八卦乾坤图的黄色小布袋。
布袋和玉环分别被绑与红绳的两端,颜恒考虑再三后,还是十分谨慎的将它们捡了起来。
(原来他衣服是布做的啊…)
在捡拾物品的时候,颜恒不小心触碰到了洛尘的衣袖;见到洛尘的简朴后,他有些小惊讶——毕竟洛尘这看似严谨威严的服装外观下,却像李青云那样,是很普通的布料。
颜恒站起身的时候,不小心一脚踢翻了身旁脚下的香炉,而被巨大声音惊吓到的他,由于慌乱,转身就撞在了高大的屏风上。
(……这什么鬼?)
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后,颜恒发现,从洛尘袖子里拿来的那条红绳已经断开了,玉环与布袋分别掉落在了两侧;尤其是布袋,上面已经沾满了炉内的香灰。
颜恒心虚的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洛尘,他抱着破罐破摔的想法,将布袋打开了。
那是一把用深蓝、深绿、深红三色经线缠绕着的黑色头发,头发下面还有一张叠得正正当当的符纸。
那一刻,颜恒不知道抱着什么样的想法,他竟然将那截头发以及符纸拿了出来,然后走到偌大房间的另一侧,打开了正在燃烧的香炉,将头发与符纸一同放了进去。
炉内的桂花香气,与正在燃烧的头发符纸所发出的奇怪味道混在一起,让颜恒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有销毁证据的心理在作祟,也许有对洛尘的报复。但更多的是,颜恒打开布袋的那一瞬间,某个人的思念与命令,似乎传达给了神经一直高度紧张的自己。
“……”
就在颜恒看着香炉发愣时,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洛尘,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你…干了什么?”
洛尘那绝望与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感到恐惧的眼神,让颜恒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
“你彻底解开了她的封印……”
说罢,因为封印的反噬作用,所以以洛尘的表情看来,他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眼前一阵又一阵发黑的他,靠着自身强大的意志力,以至于没有昏倒在地上。
“洛…尘,对不起……我只是好奇看了一眼,——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烧了它们……”
无论颜恒说的什么话,洛尘都没有听进去。
他被身体的疼痛,与对未来的恐惧担忧给紧紧缠绕住了。身体与精神上的双重压力,让洛尘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而思绪,仿佛也回到了一百多年前。
而那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但对于洛尘来说,就恍若发生在刚才,时间总共才不超过一日。
在被夕阳完全渲染的世界下,那个一袭红衣的青年女性,坐在马背上,手里拿着长戟,身披金色的余晖,目光冷淡而又不屑一顾的看向远方。
她那到腰的黑色秀发散落着,而两鬓旁的那两缕长发,则由深绿色发带与深蓝色发带所绑着。不薄也不厚的直刘海挡住了额头上的特殊印记,也能看见女性那微微皱起的深黑色细眉。
抬起手的她,用手背抹了一把嘴上那暗红色的唇妆。
远方是冬日凄凉的荒山,身后是饿死骨与冻死骨的村落。
她就是李青云。
李青云用明代时期的川渝方言,唱着没有流传下来的童谣。她那带着些许怠惰与低沉的少年音,并没有唱出童谣应有的稚嫩。
苍凉的歌声,在空无一人的世界中到处游荡。
“李青云。”
神情有些紧张的戚文良与洛尘二人,站在李青云的马后。
那是1899年。
这个身着纹着仙鹤的明代深红披风、内穿米白色上交领与下深红色马面裙的明朝女人,与那时候的时代格格不入。
听到戚文良的声音,李青云的歌声戛然而止。
她的眼神中总是充满了憎恶与怒意,浑身散发出一股令人不敢接近的毛骨悚然的气息——即使这是一个成熟性感的大美女。
夕阳下,李青云那双无神的黑色眼睛,总算被照出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光亮。
“……”
洛尘看了戚文良一眼。
而李青云,在不屑而又厌恶的仇视了二人后,就再次自顾自的唱起了那首母亲教给她的童谣。
童谣结束的时候,李青云依旧没有理会戚文良与洛尘,她唱起了另一首极其“冷门”的歌。
“长坂坡下呦~那七……”
洛尘终于忍不下去了:“你唱够了没有?”
“关你屁事。”
“你也知道我们来这里的理由吧?”
“关我屁事。”
“你要是这么不在状态,我们这边也是不好办啊……稍微打起精神来吧。”
“屁事真多。”
“李青云,你也知道吧,外面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有这屁事?”
洛尘:“……”
一旁的戚文良,竟然忍不住笑了出来。洛尘有些不爽,毕竟平日里戚文良都是在自己与众神面前板着脸的,就好像谁欠了他五百万美金。
结果,他第一次看到戚文良笑,竟然是在这种时候。
“你能不能态度认真点?!我们是来按照上级的命令,来……我日。”
洛尘话还没说完,李青云就纵身下马,然后冲着他就来了一个扫荡腿。急忙躲开的洛尘有些心有余悸,要是被李青云打到,骨折断筋出内伤都是分分钟的事。
而李青云看到洛尘躲过,脸色变得极其阴沉。她紧皱眉头,咬牙切齿的拎着长戟,准备向洛尘发动正式攻击。
“你们他妈的现在一有空就来我这算账是不?”
李青云抬起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插穿在长戟上的那个由洛尘创造出来的不明绿色生物。
“没办法,你在一百年前大肆屠戮妖界,五十年前攻打入天界——时不时的跟你算旧账,也是我们的职业啊。”
“嗯,是。”戚文良同意了洛尘的说法,从头到尾,他一直都在死死的盯着李青云。
洛尘嬉皮笑脸的拍打着戚文良的肩膀:“哎呦,你设了那么多通道与结界,不光将三十六重天错位,还将大体天界背面与正面换了个向……最主要的是,那个虚假天界与人类的梦境,显然是掩人耳目的好方法——但是,李青云可比你想象中野蛮的多,人家直接一个一个的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