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张铁嘴提供的线索

按照熊谷浩二的命令，王延荣秘密提审了监狱中的几个死刑犯。但是结果大失王延荣所望，这些犯人根本就不知道六子此人。

唯一的线索就此中断。

但是王延荣并不死心，把目光投向了其他囚犯。他命令监狱长将所有犯人的卷底统统拿过来，就在监狱长的办公室里对这些犯人一一进行筛查。最后，王延荣锁定了三个看似不起眼的囚犯：一个兜售假古董的小贩、一个入室盗窃的小偷。同时，王延荣在卷宗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张铁嘴。这个以说书为生的大烟鬼，曾经得到过王延荣兄弟不少资助。当然这种资助并不是无偿的，张铁嘴依靠自己的特殊身份，向王延荣兄弟提供过不少有价值的情报。

“他怎么蹲了大狱？”对于张铁嘴的入狱，王延荣感觉非常纳闷，便询问了一旁的监狱长。

“这家伙啊！”监狱长一脸的鄙夷，“日本人进城的前几天，这小子在戏院里公然抽大烟，被巡逻的兄弟们逮了个正着，便关了进来。日本人来了以后接管了监狱，但是也没人审也没人问，他家里也没人来探望。就这么着在里面稀里糊涂地关着，关也不是放也不是。怎么，县长大人您认识此人？”

“哦，听过他说书。”王延荣说着指了指卷宗上的名字，“先把这两个人带进来吧！”

不大工夫，卖假古董的小贩和小偷先后押到。经过审讯，两人同样没听说过六子的名字。两名犯人被带走后，王延荣开始怀疑起王成文的话来，心想：“莫非王成文说的都是假话？”

他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吩咐监狱长：“带张铁嘴进来！”

在两名狱警的押送下，张铁嘴步履蹒跚地走屋子。由于刚刚犯过烟瘾，张铁嘴脸色蜡黄，显得很痛苦。沉重的铁镣铐仿佛千斤巨石压在他身上，一副随时被压倒的病人模样。

看到王延荣的一刹那，张铁嘴的眼睛里顿时闪过一丝亮光。他一下子扑到办公室前：“王掌柜，王掌柜！你是救我的吧？快救我出去，这地方真不是人呆的地方，我受够了⋯⋯”

两名狱警将张铁嘴拽开，强行按到座位上。

监狱长眼睛一瞪，呵斥道：“张铁嘴，放老实点！这是我们青州新任的县长，不是王掌柜！”

“县长？”张铁嘴疑惑地看看监狱长，又看了看王延荣。

王延荣看着张铁嘴身上的镣铐，眉毛皱了一下问监狱长：“怎么戴着如此重的刑具？”

监狱长连忙解释说：“您不知道，这小子一犯烟瘾就跟疯了似的⋯⋯”

王延荣干咳了一声，打断监狱长的话，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单独跟他谈谈。”

“是！”监狱长点头哈腰地应道，招呼两名狱警退出去。临出门时，不忘在张铁嘴大腿踹上一脚：“老实回答县长大人的话！”

房门刚刚带上，张铁嘴便忽地站了起来，哀求道：“王掌柜⋯⋯不，王县长！救救我吧，咱们以前可是有交情⋯⋯”

“别急，别急！”王延荣示意他坐下，“今天我来就是要救你出去的！不过你要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行，您问！只要我知道的都告诉您！”张铁嘴此刻恨不能跟王延荣下跪。

王延荣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地问道：“你知不知道青州城内有个叫六子的人？”

“知道，知道！”张铁嘴忙不迭地答道。

“哦，你知道？”王延荣闻言大喜，“住在哪里？”

但是张铁嘴接下来的话差点把王延荣鼻子气歪：“有两个叫六子的！一个是后门糕点铺的伙计，常给我送点心。另一个是荷花桥酒楼的厨子，拿手菜是东坡肘子。”

“我问的不是这两个！”王延荣一拍桌子吼道。

这下将张铁嘴吓得不轻，眨巴眨巴眼睛试探着问道：“这青州城内没听说还有谁叫六子呀，您到底要找哪一个？”

王延荣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平复了一下情绪耐心地说道：“张先生，你如果想从这儿出去，就必须跟我说实话！我问你，有一个专盗古墓的人你听说过吗？”

“我想想！”张铁嘴努力回忆着，忽然大叫一声：“有！但是这个人不在青州。”

“在哪？快说！”

“我有个亲戚在临朐监狱里当差，有一回听他说起过一件挺奇怪的事儿。”

“什么事？”

“有一年在临朐抓住了一个盗墓贼，本来发了公告说是要砍头。可就在行刑前这个人突然得了一种怪病⋯⋯”说到这儿张铁嘴忽然不说了，指了指桌子上的茶杯问道：“王县长，能给我口水喝吗？”

王延荣强忍着火气将茶杯递给他。

张铁嘴一口气将茶水喝了，用袖子抹抹嘴继续说道：“据说此人得了什么瘟疫，眼看就不行了。监狱里的人害怕被传染，就连夜把他拉到西郊乱坟岗上埋了。”

“死了？”

“肯定死了，我那个亲戚就是当年埋人的其中一个！听他说，埋的时候人还喘着一口气。”张铁嘴回忆说，“还听人说这个盗墓贼挺有来头，好像是秦大姑的徒弟。”

一听到“秦大姑”的名字，王延荣顿时愣住了：“秦大姑的徒弟？东圣村的秦大姑？”

“是她！还有几个叫秦大姑的？王县长，您找盗墓贼是不是熊谷太君要找什么宝贝？”张铁嘴自作聪明地说道。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句话让他走向了生命的尽头。

王延荣呆了一呆，没有直接回答张铁嘴的话，而是反问道：“你那个亲戚还说什么了？”

张铁嘴想了一会儿说道：“他还说，为了防止死尸被野狗扒出来，他们几个人当时搬了十几块大青石压在坟头上。对了，他还说埋了人之后，监狱里的其他犯人都没染上瘟疫。我那亲戚还纳闷呢，瘟疫怎么不传染人呢？”

这番话让王延荣心里面一动，立即意识到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蹊跷。他思索了片刻，又问道：“这个盗墓贼叫什么名字？”

“这个我真忘了！”

“你那个亲戚现在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他呀！”张铁嘴满脸的不屑，“叫吴连成，是个赌鬼，每回输了钱就来找我借，借了钱又从来不还！听说日本人要来，早就跑没影了！”

王延荣在心里默默地记住了吴连成的名字。

张铁嘴又说道：“王县长，该说的我都说了，啥时候放我出去？熊谷太君如果要找什么宝贝，我肯定能帮上忙！”

王延荣笑了笑，走到张铁嘴跟前安慰说：“老弟放心，今天晚上就送你回家。”

“真的？太好了！”张铁嘴大喜过望，“王县长以后要是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这青州城里的事儿没有我不知道的！”

看着张铁嘴兴奋的表情，王延荣嘴角露出了不易觉察的冷笑。他高声将监狱长和狱警喊进来，吩咐把张铁嘴带回牢房。

张铁嘴被带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提醒了一句：“王县长，千万别忘了啊！”

王延荣转身紧盯着监狱长的眼睛，好像要把他的心肝肺都要掏出来晒一遍。

监狱长被看得心里直发毛，问道：“王县长，您还有啥吩咐？”

王延荣用手指轻轻戳着桌子上的卷宗，一字一顿地说道：“今天提审的这几个犯人，今天晚上务必全部处决！”

“啊？”监狱长显然吃了一惊。

“尤其是这个张铁嘴，你要亲自监督，绝不能让他们泄露皇军的机密！”王延荣丝毫不在意监狱长的感受，“另外，今天的事情你要烂在肚子里，对老婆孩子也不能提半个字。否则，皇军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听了这番话，监狱长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仿佛一把刺刀顶在脑门上。他连声说道：“县长请放心，卑职明白！卑职明白！”

是夜，几个被提审过的犯人被悄悄处死，原因只有一个：为了不将日本人寻找宝物的秘密泄露出去。可怜的张铁嘴聪明反被聪明误，被带出牢房的时候，还天真地以为要释放自己。直到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脑袋的时候，张铁嘴这才恍然大悟。但是他只来得及骂了一句：“王延荣，你个狗娘养的！”便在枪声中倒了下去。

王延荣将张铁嘴提供的线索梳理了一遍，马不停蹄地去找熊谷浩二汇报。

熊谷浩二认真听完王延荣的汇报结果，也觉得事有蹊跷。他立刻通过电台与驻临胊日军取得联系，要求协查吴连成以及查看乱坟岗的尸体。临朐日军的办事效率非常快，不出一个小时就有了回信：临朐监狱的确有吴连成这个人，是一名狱警。但是在日军攻占临朐之前，此人便不知所踪。

下午，又有消息传来：驻临朐日军在西郊乱坟岗上找到了那个用十几块青石砌成的坟墓，但是挖开后发现是座空坟，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尸体。

事情很明显，那个被当作瘟疫病人埋入地下的盗墓贼压根就没死！也就是说，张铁嘴提供的信息是真的。

熊谷浩二很兴奋，立即想到了张铁嘴说的那个秦大姑。既然盗墓贼还活着，那么他的师父秦大姑自然知道其下落。熊谷浩二命令池田勇集合了一个小队的日军，准备去东圣村抓捕秦大姑。

听说要抓秦大姑，王延荣顿时大惊失色，急忙上前阻止：“熊谷太君且慢，万万使不得！”

“为什么？”熊谷浩二非常纳闷。

“熊谷太君有所不知，这秦大姑虽是一介女流，但绝不是普通的乡下女人！如果贸然抓捕，只怕会生出事端。”王延荣解释说。

这样的解释让熊谷浩二感到非常不可思议。堂堂的大日本皇军横扫东亚，所到之处无不望风披靡，却为何不能抓捕一个乡下女人？他用狐疑的眼光看着王延荣，问道：“这个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难道大日本皇军还不能抓？”

王延荣便耐心地讲述起秦大姑的特殊身份：“这个秦大姑自幼习武，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识文断字。她虽说是女流之辈，但为人仗义，附近乡民送她个外号叫‘女公明’，在青州一带颇有威望。”

“什么叫女公明？”熊谷浩二问道。

对于梁山及时雨宋江，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解释明白，王延荣便简明扼要地说道：“公明说的是中国宋朝时盘踞在梁山的起义军首领宋江，中国人都知道。”

熊谷浩二虽然不知道水浒的故事，但是“起义军”一词他还是能听懂，误以为这个秦大姑也是什么队伍的指挥官，于是说道：“对抗皇军统统死啦死啦的！”

王延荣有点哭笑不得：“不是那个意思！这个‘女公明’是打比方，意思是说秦大姑为人慷慨、讲义气。慷慨、义气，您明白？”

“哟西！”熊谷浩二总算明白过来，“王桑你继续说！”

王延荣接着说道：“这个秦大姑手下徒弟众多，都是个顶个的好手，保不齐咱这保安团侦缉队就有她的徒弟。而且这秦大姑对江湖上那些落难的人从来都是施以援手，因此在江湖上很受人敬重。江湖，江湖您明白吗？”

熊谷浩二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不管是跑江湖的，还是达官贵人，或者是穷人，只要求到秦大姑门上，秦大姑是有求必应。不瞒您说，当年我遭难时也曾得到过秦大姑的资助。这些年三教九流的人受过秦大姑好处的多了去了，您如果抓了她，恐怕会激起民变，甚至是兵变。”

对中国文化研究多年的熊谷浩二此时有点懵。在他的逻辑中，中国人的这种思维方式和行事风格很让人不解，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女人？

中华民族，作为这个星球上唯一没有中断过文明的伟大民族，其延续了数千年的灿烂文化与传统，岂是一个外族人所能体会的！

“你的意思是这个秦大姑不能抓？”狡猾的熊谷浩二从王延荣的语气中察觉出了不寻常。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强！”王延荣说很肯定。

“那好吧！我们怎么才能从秦大姑那儿得到盗墓贼的消息？”

王延荣一拍胸脯说道：“我去！我与秦大姑也算是旧相识，我亲自去拜会，秦大姑总会给几分面子。”

熊谷浩二点头同意：“师团长阁下对这件事非常重视，我们的时间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