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原田久美子问冯仲颖：“冯总，你说许多陈年旧事，但眼前有一件我们似乎无法解决。我现在问你点儿正事吧。我请问你，我们怎么才能绕过这獬豸进到池塘里面，然后爬上高台，取得高台上的发光物体，那很有可能就是汉代秘宝。”
冯仲颖答道：“这还用问吗？那石碑上刚才不是已经写的很明白了吗，刘志已经解释过了，要想让獬豸停手，唯一的办法就是用甄氏后裔之血献祭獬豸，现在不是有现成的甄氏后裔吗，让她留下就行了。”
我离他们不远，听得清楚，厉声喝道：“冯仲颖，你闭嘴，你有什么资格决定甄宓的命运？”
冯仲颖则冷笑道：“刘志，你少装好人了，咱们这一行人来这里难道是来郊游的吗？我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秘宝，现在秘宝就在眼前你却装起了假菩萨。我倒想问问甄宓小姐本人，她为了完成她师父的遗志，愿不愿意杀身成仁舍生取义呢？甄宓小姐你告诉我。”
我连忙对甄宓说：“你别理他，我一定会拿到秘宝，同时将你带出去。”
然而这一次甄宓却出乎意料的说道：“刘志，也许冯仲颖说的对，这个时候我们不能心软，我们必须以大局为重，假如牺牲我能够拿到汉代秘宝，那是值得的。”
“你说什么呢甄宓？”
冯仲颖大笑道：“哈哈哈，怎么样刘志，你一个大男人还不如一个小女孩觉悟高。”
我再次怒道：“你闭嘴，你个唯利是图的奸商，无恶不作的恶人。”
我的愤怒引起了冯仲颖激烈的反对，也不知他为什么对我怨气如此之深，只见他向前猛走几步，声色俱厉朝我吼道：“刘志，你个混蛋，真是令我恼火，我早就看你不顺眼。”
事到如今，我对他早已没有畏惧之心，我也向前猛走几步，我们两个人相距只有不到几米。我身后站着甄宓，他的身后站着原田久美子，我们两派相对。
我对冯仲颖说道：“我不就是因为拿了你的钱吗，大不了我回去还你就是了，你觉得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冯仲颖你马上连命都没有了。”
冯仲颖却冷笑道：“刘志，你以为我讨厌你仅仅是因为那几十万块钱吗？你真是太幼稚了，我之所以看你不顺眼，是因为在你身上我看到了一种与我的气质截然相反的东西，那种东西是如此的伪善，如此的虚伪，险恶，如此的令人作呕。”
冯仲颖这么说倒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皱了皱眉头问道：“你什么意思？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让你对我有如此怨恨。”
“呵呵，你总是相信什么正义，追求什么公平，你告诉我，这世界上哪有什么正义，哪有什么公平？人类从诞生的那天起就充满了罪恶，人类因欲望而生，因杀戮而发展，因欺骗而建立族群社会，这是才是人类的根基，而你们这些伪君子道貌岸然者，还不如我这个真小人。假如这个世界能够按照我们司马家族的意愿发展下去，那么整个世界就会建立起一个稳定的秩序，那才是人类世界应该有的样子，而不是像你们这些人，表面善良内里奸诈，满嘴什么仁义道德，害的整个世界乱了套。”
我说道：“你说这个话的意思就是说只有弱肉强食只有丛林法则才是这个世界的真实面目，而所有善的东西都是虚伪的吗？”
冯仲颖点了点头：“你如果这么说，我也是同意的。”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冯仲颖，亏你能说得出这些话，你不觉得你的话太极端太偏激了吗？假如这个世界只有弱肉强食只有丛林法则，那么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文明？有什么社会呢？早就变成一个屠宰场了吧。”
“不，你错了刘志，你看那非洲草原上狮王统治一切，所有的动物都安于其本位，大家平衡发展，在数万年的时间中也未见非洲草原崩溃。相反，如果有一种动物告诉非洲草原上的羚羊应该去包容狮子，让猎狗们从良，你告诉我，这是不是伪善？”
我听着冯仲颖的话感到前所未有的新奇，我一边思索着他的话，一边反问道：“那么你告诉我怎样才不算伪善？什么才算真善？”
冯仲颖激动的几乎要颤抖了，他的头颅不住的摆动，原本整理整齐的头发再次披散，他张牙舞爪声色俱烈的说话，就如同是演讲进入高潮的希特勒，他说道：“应该怎样？当然是应该教育所有的动物要凶狠残忍起来，假如羚羊团结起来能够干掉狮子，那么狮子就不敢去杀羚羊，只有强大自己才能立足于丛林，告诉他们这些，而不是虚假的告诉他们要善良，这样的话整个草原才会有真正的和平。”
我还没有说话，原田久美子却在一旁鼓起了掌，她说道：“这或许就是我和冯总虽然民族不同目标冲突，但是大家却总是能凑到一起的原因吧。我很赞同冯总的理论，只有强大起来才会有和平，当一方弱小而另一方强大，和平根本是不存在。所以我们这些人的理念与刘志你完全不同，既然无法改变狮子食肉的本性，那就让羚羊团结起来，去年对抗狮子，只有这样才能让狮子忌惮，才能实现这个世界真正的和平。”
我身后的吴哲听不下去了，说了四个字：“歪理邪说。”
我看了看吴哲，然后朝他点了点头，我朝冯仲颖和原田久美子说道：“两位的这个比喻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因为羚羊根本就不可能战胜狮子，你们说的是完全无法实现的事情，说到底，你们是相信人性的恶无法改变，是认为人类无可救药，这才是你们一直信奉力量至上，信奉丛林法则，信奉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理论根源。”
原田久美子双手一摊，瞪大了眼睛说道：“难道不是吗？刘志，请你给我举个反面的例子来证明给我看，这个世界上又违背这一原则的国家和民族吗？有依靠着善良强大起来的国家民族吗？有吗？”
我朝他摆了摆手，说道：“你不要偷换概念，你说的例子我当然懂，但是我们现在讨论的并不是这个世界的罪恶，我们讨论的是希望。”
“什么希望？”
我苦笑一声说道：“嘿嘿，你是被欲望冲昏了头脑吧，连希望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冯仲颖在一旁满含讽刺的说道：“我们的刘志，是个大善人是个大圣人，他能够给人类希望，让狼不吃羊肉，狮子不吃肉，让世界上没有战争，没有杀戮，没有欺骗。”
“冯仲颖，你也不用嘲讽我，我只问你一件事。你们司马家族为什么会失败？你们建立的晋王朝为什么仅仅统一了50年便被人攻破首都，皇帝作俘虏祖坟被刨，你们逃到东南地区后为什么做了几十年的傀儡，被那些力量更强大的世家大族摆弄于鼓掌之中，回答我，为什么？”
冯仲颖被我问及自己的祖先，颇有些尴尬，他又干咳一声说道：“那是因为我司马家族时运不济，非战之罪。”
我笑了起来：“哈哈，好一个时运不济非战之罪，项羽被刘邦逼死在乌江时就说自己是非战之罪，这恐怕只是失败者的借口吧？借用你们的理论，说到底是因为你们太弱了，是这样吗？”
冯仲颖恼怒的吼叫起来：“放屁，我们司马家族会弱？我们宣皇帝平定孟达和辽东叛乱，抗击诸葛亮，我们文皇帝武皇帝文治武功，开创盛世，我们司马家族是当时的霸主，王者，是时代精英，我们怎么会弱呢？”
“好，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你们司马家族不弱，为什么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让我来告诉你吧，就是因为你们司马家族倒行逆施，在襄平屠杀了无数居民，结果导致辽东地区权力真空，于是一个新的残暴民族段氏鲜卑崛起，后来攻入两京将你们司马家族二十多万贵族人屠杀殆尽，然后又掠夺了你们司马家族的后宫，将你们的末代皇帝俘虏，你们司马家族的祖坟被刨。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冯仲颖似乎被我说中了痛处，他一生致力于恢复司马家族的晋室王朝，在他心目中他的那些伟大祖先就如神明一般的存在，如今被我说到他们祖先最为悲惨最为可笑的时代，他陷入了迷乱，只听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的问道：“为什么，是啊，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大声对他他说道：“这就是报应。”
“报应？什么报应？这世上哪有什么报应，那不过是骗人的鬼把戏罢了。”
我看着冯仲颖的样子，心中有气，于是我大声说道：“汉代秘宝起自黄帝时代，据说能预知未来，董仲舒以此发挥提出‘天人感应’原理，说上天之欲于人间帝王之道相呼应，其实董仲舒只说对了一小部分。君王之道体现在哪儿？是体现在人间，是体现在百姓身上，是体现在一个个有着呼吸有着生命有着感情的活生生的人的身上。所谓天道无非就是人道，是百姓之道，是众生之道。这个世界之所以有存在的意义是因为有千千万万的活着的人，这才是这个世界的根本。”
冯仲颖没等我说完便发了疯一样的怒吼道：“放屁，放屁，放屁！百姓懂得什么，那些不识大字的白丁，那些学无长处的饭桶，那些毫无觉悟浑浑噩噩的乌合之众，这个世界如果靠着他们，才真是会陷入人间地狱。”
“那么你告诉我，这个世界如果不是靠着黎民百姓是靠的什么？”
“靠什么？当然是靠精英，靠贵族，靠曾经的世家大族，靠英雄，只有这些人才是这个世界的精华，才是引领人类前进的原动力。你来数数，这个世界上所有伟大成就有多少不是这些人创造的？你所谓的世界根基，那些黎民百姓，他们又创造了什么？他们不过是寄生在这个星球上的一个个类似于僵尸的生命体罢了，这样的人即便死一大半，对这个世界也没有丝毫的影响。”
我冷冷的看着冯仲颖，我从他这个人的身上看到了一股气息，这种气息就如同是一块浓疮长在这个星球上，使得这个星球看起来如此的危险，这脓疮曾经遍布全身，如今虽然只剩巴掌大的一块，但他们却死而不僵，时刻等待着再度蔓延。
我对冯仲颖说道：“冯总，既然你又提到了你的理论，那么我就请再问你，你说世家大族是精英吗？”
“废话，当然是精英。”
“当然你认为是精英，因为你们司马家族当年就是世家大族的代表，是魏晋时代最耀眼的明星。”
冯仲颖不无自豪的把头一扬，说道：“是又怎样？”
“那么好，既然如此你们司马家族这个精英中的精英最后为什么会失败？为什么和你们建立的王朝一起落得个悲惨的下场？最后你们连自己的姓都改了，为什么？请你告诉我，冯总。”
“我他妈......你......。”冯仲颖激动愤怒起来，他狂躁的就像一头发情的公狮子怒吼道：“那是因为我们家族生不逢时，运气不好！运气不好！”
我双手下按，示意他冷静，然后说道：“好好好，你们运气不好，那我再请问，你们这个精英中的精英家族，包括你所说的那些世家大族，为魏晋南北朝和隋唐时代的社会发展作出了怎样的贡献，他们让中国变成了什么样子？请你告诉我好吗？”
“作出了怎样的帮助？你要知道当时的尖端学说，当时的精神和思想，包括伟大的汉字字体，都是我们世家大族传承的，没有我们这个阶层华夏文明会失去多少可贵的瑰宝，多少光彩呀。”
我点了点头：“嗯，你说的不错，世家大族是文化和思想界的精英。”
我说着话锋一转，猛然抬高声音，喝问：“可是，仅仅如此又能怎样呢？”
我很少像现在这样愤怒，我的声音高的压过了冯仲颖的声音，这令冯仲颖和袁田久美子感到惊讶，他俩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我继续说道：“你们世家大族起源于汉代儒生，又因为帮助光武帝建立东汉而成为豪强地主成为儒学世家，你们逐渐成为大地主，成为大官僚，控制权力兼并土地甚至架空皇权，正是你们这些人导致400年大汉王朝的衰落，导致汉末动乱。汉末大乱，群雄并起，曹操刘备孙权出身寒门的英雄人物和你们这些世家大族进行了殊死搏斗，为了维护国家的稳定统一，为了让千百万失去土地的黎民百姓能够活下去，他们想尽办法抑制你们。但是以你的祖先司马懿为代表的世家大族却最终复辟，篡夺了曹魏江山，建立了一个世家大族主导的中国历史上最腐朽最黑暗的王朝之一，你们无能而堕落，最终导致八王之乱和五胡乱华。中国历史上的秦汉第一文明就在你们司马家族手中葬送，在你们的统治下北方人民被屠杀大半，整个华夏文明有倒悬之危，南北朝期间又是你们这些世家大族兴风作浪忙于权力斗争，导致民不聊生，战乱频繁。隋朝的隋文帝杨坚为了抑制兼并你们实行科举和均田制，但你却触动了你们的利益，于是在隋文帝死后的隋炀帝时代，你们趁着中央政权的衰落再次引起动乱，导致中国人口死亡百分之五十，唐代以来你们死而不僵，继续者作威作福，使得整个社会陷入僵化，虽然从唐太宗武则天时代就开始打击你们，但是你们根深蒂固无法触动，在长达数百年的时间中你们是世家大族就如同是华夏文明身上的一个脓疮，剜也剜不进，挖也挖不掉，导致了一场又一场的动乱，葬送了一个又一个伟大王朝，使得无数的黎民百姓葬身乱世，和平时代也饱受压迫，怎么治都治不了的。最终，你们在黄巢起义的愤怒的烈火中被屠杀殆尽，庄园被毁，家谱被烧，精英被杀，就这样，你们这个脓疮被农民起义这个最大的消毒剂彻底消灭。世家大族，这个在中国历史上臭名昭著的阶层，就这样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生于不义，死于羞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