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郅支戏汉

接到郅支单于的指令，赤黑、侯吉斯、哈什剌三支大军，日夜兼程回防郅支城。他们与汉胡联军在城外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陈汤见攻心之计没能凑效，不得不准备动用强力攻城。他与甘延寿商议之后，决定由甘延寿率部拦截城外的匈奴大军，陈汤负责攻取郅支城。

郅支单于得知城外来了三路大军，加之又有罗马军队护卫，自以为胜券在握。他让伊目再次出使汉营。伊目说：“大单于，小臣出使汉营，往来数次。小臣见陈汤一次比一次不耐烦，而且面有杀气。您看还有必要去吗？”

胡图乌斯面有怒容。他恶狠狠地对伊目骂道：“你个贪生怕死的家伙！难道你不知道汉军有‘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说法吗？叫你去，你就去！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伊目受到斥责，不敢再言语，只好退下，去做出使的准备。其实，伊目心里有一句话，要不是胡图乌斯发怒，他就会说出来。他想说的是：你让人家“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自己为啥不执行？到现在还把汉使扣押不放！

伊目带着胡图乌斯的信笺来到汉营，面见陈汤。陈汤面含怒色，冷冷地问道：“伊目！我秉承大汉天子的仁德，对你们匈奴单于好言相劝，你们却以为我们惧怕交战，对我大军阳奉阴违！你来我营数次，却没有一次说出个所以然，全部是推诿拖延之词！你这一次来又有何话说？”

伊目恭敬地拱手致意道：“尊敬的陈将军！伊目奉我大匈奴大单于之命，前来贵营传书！”

说着，伊目将写在两块木简上的信笺递给薄信。

薄信接过，割断木简上的封口绳，递给陈汤。

陈汤打开木简。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

“尊敬的陈将军、甘将军：

贵军围城多日，何故还不发动进攻？我罗马铁甲军早就急不可耐了！本大单于的三路大军驻扎城外，他们的弯刀都快要生锈，箭杆快要朽坏。你们好几万人马天天屁事不做，人吃马喂，难道不担心粮草吃完吗？如果你们不想和我大匈奴勇士决一死战，本大单于可以网开一面，让你们回家。还可以把汉使还给你们！不过，以前的那个汉使，本单于已经不知道他在何处。恕难奉还！走与不走，我大单于都在郅支城等你们！”

胡图乌斯在信中言语轻佻，极尽挑衅。陈汤看完，脸色变得更加冷峻。他强压住心中的愤怒，对薄信道：“司马，请派人将信笺速送甘都护处！”

陈汤将伊目送走，立即派人召集郑顺、张胜、傅东、利正、申屠以及几个西域国王，商议攻城事宜。郑顺完成阻击，已率队来到了郅支城。

陈汤说：“郅支单于狂妄至极！居然把我们的好意当成软弱！本来，我和甘都护打算不战而胜，给匈奴人一条生路。但他们现在一意孤行，还以为他们已经有了制胜的把握！今天，胡图乌斯派遣使者，公然叫嚣要与我们决一死战。看来，攻城之战不可避免了！”

薄信说：“匈奴人最喜欢恃强凌弱，自以为打遍西域无敌手！对付他们只有刀枪，仁义道德那一套没用！”

郑顺说：“我们早就将四十台抛石机准备就绪，只等陈将军下令，立即就可以装配到位！”

利正也说：“我们坚昆营早就摩拳擦掌，兄弟们都等得心焦火起了！”

申屠也说：“我们乌孙战士也憋了一肚子火，恨不得立即进攻！”

跟随陈汤前来的几个西域国王也大声请战。

陈汤安抚大家道：“现在攻打郅支城的时机已经成熟！郅支单于妄图依仗罗马军队的支持，阻挡我汉胡大军的进攻！这是痴心妄想。我们已经制定了攻城方案，现在请薄司马给大家详细讲解！”

薄信展开一份画在一块本色麻布上的郅支城简图，给大家讲解。

薄信指着西门前罗马人搭建的原木城，说：“郅支单于最为得意的是这个原木城。木头最怕什么？当然是火！我们针对这个阻拦我军的拦路虎采取的办法就是，先用抛石机砸毁，再靠近用火攻！拔掉这个原木城之后，抛石机向前沿推进，开始冲击郅支城墙。争取能够砸出一到三个缺口。接着，坚昆营与傅东的人马担任先锋，强弩营押后掩护，射击城头上的守敌。坚昆营与傅东的主要任务就是拿下西门，打开城门，让后续部队攻进城内。攻击进城的顺序是乌垒、姑墨、疏勒、乌孙。进城之后，凡遇到抵抗一律格杀勿论！据开牟报告，郅支城还有一个内城，是郅支单于常驻的地方。里面还有城墙。到时候，由开牟作为向导，一定要将胡图乌斯拿下！对于胡图乌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陈汤强调说：“此次攻城，在于一击致命！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决不能再给匈奴人一丝侥幸活命的机会！我们的目的就是不仅仅是将匈奴人赶出西域，还要让匈奴之患永远消失！现在是和匈奴人彻底算账的时候了！大家切不可懈怠！”

傅东问道：“我听说远在外地的匈奴三路大军都回到郅支城外了。如果我们进攻西门，会不会腹背受敌呀？”

陈汤回答说：“这个问题你们不要担忧。甘都护率部负责拦截，我们只管一心一意攻城就是了！不管遇到任何情况，大家都要全力以赴，完成各自的任务！大家听明白了吗？”

利正要求道：“陈将军，我部还有三十多个士兵没有环首大刀，您能不能给我们调剂一下？”

陈汤问薄信道：“不是给他们一次性更换了吗？怎么还有三十几人没有汉刀呀？”

薄信解释说：“朝廷从敦煌给我们调配的武器数量不够，环首大刀还空缺五十多把！”

陈汤说：“薄司马负责，赶紧找其他营给他们调配！坚昆营是先锋部队，没有环首大刀怎么行！”

薄信答应了。

利正高兴地致谢道：“谢谢陈将军！我军一定让匈奴人尝够汉刀的味道！”

大家正在讨论，忽然，大帐外传来报告声。一名中军小校前来报告说：“启禀陈将军，匈奴人又在壕沟对面骂阵！”

陈汤带领大家来到匈奴人骂阵的对面观察。只见罗马士兵，手持短剑，敲击着盾牌，朝着汉军阵地嗷嗷地吼叫。吼叫的内容大家听不清楚，但看他们的姿势与表情，绝不会是啥好的内容。

傅东建议道：“陈将军，我带人摸到前边，给他们喂一顿铁箭头吧？”

陈汤道：“就让他们发泄一下吧！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赶紧做好攻城准备，等到明天拂晓，他们就没有这么好的精力再这么喧嚣了！”

伊目回到郅支城，向胡图乌斯报告说：“大单于，我将信亲手送给陈汤了！”

胡图乌斯得意地问道：“怎么样？陈汤是不是气得脸色发紫呀？”

伊目回答说：“何止脸色发紫！我看他双手气得都在发抖！看来两军这一场恶战是不可避免了！”

胡图乌斯听到伊目这种无可奈何的口气，大怒道：“本单于就是要和汉军打一场恶战！你不要叽叽歪歪地胡说行不行呀？我们的匈奴勇士早就严阵以待，难道还怕他们不成！”

伊目低头表示臣服。但他还是忍不住地说道：“大单于，我见汉军阵地上排布了很多我不认识的东西，很有可能是攻城用的武器。但我又说不出它们的名字！伟大的大单于您不可不防啊！”

胡图乌斯哈哈大笑道：“你和国相一个球样，总喜欢自己吓唬自己！哪一天不把汉军给吹嘘一番，你们就好像浑身不舒服一样！我郅支城城墙坚固，壕沟又深，守城的士兵人人都是神箭手，我们还有罗马人的铁甲军在城外防守，可谓固若金汤！真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伊目道：“我只是感觉不太好！因为每次见到陈汤，我都见他信心满满，志在必胜。所以就怀疑他们有什么我们还不知道的秘密武器！”

郅支单于听到伊目的话，若有所思地说：“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国相给我谈起过，说汉军有一种叫做石炮的武器，专门用来攻城。你看到的是不是这样的武器呀？”

伊目道：“很有可能！好像还叫什么抛石机吧？”

郅支单于大手一挥，说道：“管它是袍子还是野鸡！我们把城守好，他就是再厉害的武器，也得过一过我们大匈奴勇士们的弓箭与刀枪！”

夜色朦胧。汉军阵地上，影影绰绰立起来一群高大的架子。正带着部下在城墙上巡视督查的胡图乌斯，问伊目道：“伊目，你到汉营去过多次，看看汉军在搞啥鬼名堂？”

伊目伸长脖子，趴在城垛口看了又看，不敢肯定地说：“应该是瞭望塔吧？一定是汉军想要观察我们城里的情况！”

军师虚虞不大同意伊目的意见。他说：“我看应该是冲车！看来汉军要攻城了！”

赫利乌斯也有自己的看法。他说：“应该是云梯！”

胡图乌斯又问从乌垒叛逃而来的吾遂道：“吾遂，你和沙拓与汉人打交道时间最长！你知道不知道汉军阵地上的这些玩意是干啥的呀？”

吾遂其实根本不知道，但他担心自己说不知道会引起郅支单于的愤怒，只得添油加醋地胡乱编造说：“这是汉军的一种秘密武器！我听说在攻打车渠时用过。这家伙开动起来，就像天上打雷一样。”

胡图乌斯问道：“你的意思是汉军真有石炮？”

吾遂只得继续编造下去。他肯定地说：“有啊！怎么没有？就是叫石炮！据说它能把车轮大的石头轻松地拎起来，想砸哪里就砸哪里！砸下去就是一个房子大小的坑！”

胡图乌斯以及他身边的随从被吾遂一番描述，惊得大眼瞪小眼。胡图乌斯见大家似乎被吾遂说得吓到了。他强作镇定地驳斥道：“你个驴日的，又在替汉人胡说！还车轮大的石头，你咋不说成一座山呀？大家不要听他胡说！我们明天和城外的大军里应外合，管保叫汉军望风而逃！”

天黑之后，郅支城墙上，火把比以往更多。城墙上的口令声、梆子声也更加密集。胡图乌斯写信戏弄了陈汤与甘延寿之后，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安与恐惧。他不明白这样的情绪来自哪里。空气中，房子后，士卒们相互应和的口令声，每一处细小的动静都能叫他心里发紧。

半夜，胡图乌斯难以入眠，他再次带上侍卫人员和几个全副武装的阏氏来到城墙上，查看对面汉军阵地上的情况。汉军阵地上，今晚的篝火数量都要少于以往。而且出奇地安静。连执勤的哨兵敲击的梆子声都只能隐隐约约地听见。

胡图乌斯带领随从来到西城门上。只见罗马原木城密密匝匝将西门包裹住。正在休息的罗马士兵发出的呼噜声似乎在昭示一切平安。胡图乌斯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但愿这帮自诩勇敢无畏又战术高强的外籍勇士能够给郅支城的防守带来希望。